前年春节回家属老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下了高铁,打到一辆出租车,开出去没多久之后,只见公路两旁的荒地里弥漫着烟雾,路边稀少的树木谢顶似的掉光最后一片叶子,灌木丛也没有,见不到什么绿色,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如果以此时此刻此景作一幅画,那只需两种颜色:天空的灰和土地的黄。小孩上出租车之后不到半小时开始咳嗽,这莫名的咳嗽就伴随他度过了在家乡的这几天春节。
相比之下,十月的气候比严冬时节舒服很多,况且还能看到收获的玉米、棉花,小孩子于是满心期待这次回乡的假期。只是这次回去不能像之前两次那样住酒店,他有点小意见,在去的高铁上跟他爸爸抱怨这件事,想争取住一晚酒店的机会,然而家属拉下脸对我说,这次他父母特意强调不许我们住酒店的,怎么又让小孩提这个茬?我没有辩解的是,前两次住酒店明明是家属自己的决定,根本不是我提出的方案啊!再说小孩本来就热爱住酒店,也并非我授意指使他这么说。然而我只好跟孩子解释说,这次不住酒店,下次去别的地方旅行时再住吧。
高铁到站前半个多小时,家属的三弟就开车在车站附近迎接我们回家了,这次方便了,不用到处找出租车,同来接我们的还有公公和三弟的大女儿。三弟在北京工作,大女儿4岁,小女儿刚满一岁,目前三弟媳在家带两个孩子,不过据说不久的将来还是要重返社会做职业女性的。这次回去不用住在老家村子里,就住在三弟在县城的楼房里。平时三弟去北京上班,一两个月抽空回家一趟,三弟媳在家带孩子,大的上幼儿园,小的离不开人,公公婆婆平时在老家做做农活,空闲时就来县城帮着照看下孩子们。据说现在夫妻都在外地打工,把两个孩子(大多数还是生两个孩子)丢给爷爷奶奶的情况很常见。尽管不少人在县城买了房,但老人还是得回地里干活,所以农忙时节并不能带着孙子孙女住在县城,就骑着电动车,早晚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公公举了个例子,说他弟弟家的孙子就是这样,爷爷奶奶事情忙或者懒得管的时候,就开着电视机让三四岁小孩独自在家里看电视,那么大的院子,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还说,这就是留守儿童呀。
到县城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吃饭的地方基本都大门紧锁,几次闭门羹之后发现十字路口有家披萨店正在营业,就吃了披萨和蛋挞,口味还行,但总觉得披萨里面少了点什么。回到家里,看到婆婆正在厨房里忙碌,三弟媳则寸步不离蹒跚学步的小女儿。
晚餐是炒菜、馒头和粥。我发现这边的早中晚饭内容都高度一致,除了早饭有时候会多一些油条和豆浆。馒头挺好吃的,但我忘记自备一瓶老干妈,因为公婆他们平常不吃辣,所以家里不会有辣酱,只有自制的西瓜酱,我觉得比较咸,而且姜味对我来说太重。不过家属好这一口,有时会在网上买“三无”西瓜酱回家吃。晚饭后想着什么时候洗澡,早点躺着休息,家属突然想去观摩一下县城的电影院,就定了5张电影票,张艺谋的《影》,正好带很久没去过影院的公公婆婆一起去。等待进场的时间,给三弟大女儿买了个娃娃,儿子也想要风火轮的小汽车,因为自己积分不够(买玩具需要通过学习获得积分)而没买成,他也接受了自己积分不够买不起这个现实。
电影还不错,不过看完之后家属说,或许《李茶的姑妈》更适合,比较轻松搞笑。
第二天没考虑好去哪里玩,之前说要去一个森林公园,但我们起床就有点迟了,小孩子一听爷爷说可以去室内游乐场,劲头十足,毕竟我家已经两年没去过那种游乐场了,我给他灌输的是,那个都是小小孩玩的,你已经长大了,再去玩那些就幼稚了。公公说的游乐场在一个商场二楼,一楼则仍是商场,介于百货商店和批发市场零售摊位之间的那种业态,看样子除了买玩具和饮料的摊位,别的商品都没几个人问津。二楼的游乐场就热闹了,圈起来的儿童乐园,和圈子外面的各种投币游戏机,到处是奔跑蹦跳的小孩子。在这种地方,小孩就是碎钞机一样的存在,不过似乎这边的各种游乐设施收费都比我们那要便宜些,尽管设施几乎都一模一样的,或许是地区差异或者收入差异导致。但这边很多年轻人都在北京打工或工作,他们的消费意识和消费能力也不容小觑。
中午就在附近找了个饭店吃饭。包间比较简易,服务员托着一个大木盘上菜,特别淳朴的既视感。油炸小河虾和香菇青菜特别受儿子的欢迎,他一边玩我的手机,一边吃了不少。又喝到了“山楂树下”,这种饮料在我们那儿的超市没见到过,喝着就停不下来。
下午一起回老家村子里。三弟的车终究挤不下这么些人,公公就开着电动车带大孙女回去。路上打了个盹,竟然没怎么颠簸就到村口了。村子里没太多变化,因为并不是春节,年轻人回来的少,还是老人和孩子多。儿子进了村就俨然变成了村里的小孩,骑着他堂妹的小自行车在村子里乱窜,看见广场上晒的玉米中间还有一个玉米衣没剥的,立刻丢下自行车奔过去“干活”。剥完一个,我又找了个扔给他,他对我说了声“谢谢”,继续埋头干活。这时候旁边有个比他小两岁左右的男孩正在觊觎小自行车,刚准备下手,他扔下玉米棒又奔回去,斥责小男孩说,这是我们家的自行车,不是你的!然后跨骑上去,窜回院子里。
院子里有个水缸,里面有几条家属和三弟从哪里捞回来的小鱼。小孩们就开始用小网在水缸里玩不花钱的捞鱼游戏,要是平常在游乐场,捞一会就要十块还是二十块钱呢。
傍晚赶回县城吃了简单的晚饭,家属又张罗一大家出去散步。因为儿子下午到处乱跑表现不好,我就惩罚他在房间里写数学作业,刚开始心猿意马不认真,后来静下心来弄明白了>和<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三天终于要去一个远点的地方玩。用百度百科、大众点评和马蜂窝搜了半天,也没发现方圆几十公里有什么特别值得去玩的景点。我有点想去附近的一个宋塔,但他们都说那个塔没意思,就一个塔啊有什么好看的,后来决定还是去位于邻省的那个森林公园。其实我们所在的地方就和邻省挨着,所以中午时分路过一个集。我惊诧于他们总能记住附近集市的时间,而且是用农历。集市里卖的东西没什么新奇,匆匆买了些饮料,家属一向钟情于甘蔗汁,好容易发现了一个榨甘蔗汁的摊位,一下买了5杯。估计这也是摊主今天最大的一个单子了,15元两小杯并不便宜。
因为是平原地带,路上没什么变幻的风景,河流池塘也少见,昏昏欲睡之中,已经置身于森林公园了。果然是森林公园,除了树,还是树。看了下景区导览图,据摆摊的本地人介绍,景区中心应该是一个叫会盟广场的地方,旁边还有儿童游乐场。于是按照导航,先看见一座规模不小的新建寺庙,但凡是新建寺庙,多半是原来历史上曾经有过,然后种种原因被毁,后来又原址或者选址重建。这座寺庙也不例外。百度了下,说是唐朝古刹,明朝又复建过,民国差不多就破败了。再往前到了“会盟广场”,不知道是哪两位大人物曾在此会盟,广场就是大土台子下面的一片空地,有些摆玩具摊和小吃摊的,当然最吸引眼球的是“十元钱骑马一圈”的娱乐活动了。
家属提议带着儿子去骑马,问三弟去不去,三弟去过内蒙所以对这种小儿科不以为意。儿子一改往日胆小怕事的怂样,毅然决然说不害怕,两个人选了一匹高壮的黑马,踩着凳子骑了上去。马的主人踩着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牵着马缰,根据客人要求的快慢控制马步的速度。慢慢骑一圈下来,家属让儿子先下来,他自己又来了一圈快的。
这时候想起午饭还没吃,地图看了下距离这个县的县城还有二十多公里,附近好像有个旅游小镇,估计里面会有小吃餐饮。旅游小镇其实是个全新的仿古村落,做工比较粗糙,建筑风格更像苏北一代的古村古镇,进去后买了青团和据说很难吃的火烧(没有肉,没有馅,我没吃),找了大碗茶的店铺坐下喝茶休憩。我迅速转了一圈小吃街买了一堆铁板鱿鱼烤鸭肠烤面筋凉皮之类的做午饭。
吃喝完了往里走,里面还有仿造福建土楼和北京天坛之类的巨型建筑,门口卖门票,也就懒得进去。终于发现一个大型游乐场,门票只有套票,包括晚间的杂技表演和灯光秀。很难想象有多少游客会一直玩到夜里还在这个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的地方看表演,关键回去的路上可能连路灯也没有。
我回想起以前去杭州的宋城和开封的清明上河园,也是完全新建的建筑和游乐项目,好像并没有这么尴尬。究其原因,或者还是要有细节,内外部的配套必须完善,才可能招揽回头游客。
从森林公园出来,三弟说还不如再去四女寺玩玩。我觉得这个地名很有意思,想必有典故,果然是四个女儿为了孝顺父母,约定一辈子不嫁人,在家里侍奉双亲的故事。后来一夜之间,这家人都消失了,传说是感动了上苍,被接到天上了。我这种看多了法制节目的脑回路,却隐约觉得还可以作别的解读,但那样就有点恐怖色彩了。对于带有“女”字的地名总觉得神秘又恐怖,比如“双女坟”。
四女寺景点需要门票,因为景区的主干道上布置了一些花伞,所以名义上是花伞节的门票。家属先是在景区门口看见卖棉花糖,就买了两个分给自己和两个小孩,接着在景区里看见每个往外走的小孩都拿着薯塔(一整只土豆切片油炸串在一根长长的竹签上),买了几个之后发现狂难吃,倒是两个小孩啃得不亦乐乎。
从四女寺回到县城三弟家中天已经黑透,点了驴肉火烧外卖当作晚饭。我一口气吃了两个,这是我心目中县城排名第一的美食了。
第四天我们一早的高铁返程,三弟又送我们到高铁站作别,带着婆婆事先给我们准备好的玉米面和西瓜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