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哼哼:“每一棵新芽，都是一颗珍珠……”这是小学时唱过的一首歌里的一句歌词，没想到许多年后，突然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我将两只手蜷缩在袖筒里，凝望着眼前这棵松树上结满的冰挂，仔细端详那犹如珍珠的水晶结合体……晶莹剔透的水晶冰挂，在不经意间，竟然爬满了松树的枝头。一棵，两棵，三棵……我数都数不过来了，再张嘴，嘴唇已经哆嗦得不行了。

阳光，此时也照耀着白茫茫的群山。阳光照射过的地方，都被白色精灵反射了回去，光线愈加刺眼，夺目。我被这些反射的光晕迷乱了双眼:赤，橙，黄，绿，青，蓝，紫……我又闭上了眼睛，想暂时躲避一下热闹的光线。

“哞……哞……”身旁，两只老黄牛正在雪地里寻觅着什么。尽管大雪将枯草枝湮没了，但仔细寻找，还是会发现一点新绿的。抛开那蓬枯草，希望就隐藏在枯树的下面。我重新睁开眼，看到两头老黄牛舒展着身姿，小心翼翼的在雪地里来回走动。在它张开嘴的瞬间，我还看见白气在它的嘴角蔓延。我打了个寒噤，自语道:“怎么这么冷啊！”冷得将歌词里的那几颗珍珠，也掉落在了这冰天雪地里。

两头牛，属于看门人老张的。本来，今天他放牛，但昨天我把他打发回家了。昨天我一上山，碰见老张就问，你今年过年回家吗？他嘴里嗫嚅了半天，意思是想回家可是上面不让他回家，让他坚守岗位。我心想，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他的家就离这座大山不远处，步行走15里地，哪有过年不让人回家的道理？我替老张愤懑。

愤懑归愤懑，还得想办法。我擅做主张，对老张说，你偷偷回家呆几天，这里的工作我替你干，不就把门锁好呗！大过节的，哪有坏人窜到大山里偷东西？我一边安慰老张，想让他安心回家过个团圆年，一边自忖:万一坏人来了，我怎么办啊！山上就没几个人，万一坏人来了怎么办啊！我突然想起了宿舍门背后有个秃头的拖把，楼梯下还有老张的铁锨和撅头，到时都可以用上……我正攥着拳头构思一副与歹徒搏斗的画面，听到老张嘟噜道:“走可以，不过那两头牛还要牵回去……”原来，他放心不下圈里的那两头牛。牛是老张借钱买来的，还等来年下了仔卖钱给他儿子娶媳妇呢！所以平时他一边看门还兼做一些杂事，包括放牛，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再说，满山满坡都是草，就是再养百十头来，也吃不完……可眼下，大冬天的，白茫茫一片，牛靠什么填饱肚子呢？我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

“我已经在牛圈里准备了一些干草，白天你就放它们到外面溜溜，晚上看着把它们吆回来，但不要因为放牛影响到你的工作……”我拍着胸脯对老张说，放心好了，你就回家好好团聚吧！

铁门响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担心牛饿被死，还怕牛走丢了，或是被野猪或野熊吃了……还好，一夜过去，噩梦总算消失，那两头牛安安稳稳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也就出现在了开头那和谐的一幕里。

我工作的时候，会时不时将头伸向窗外，看那两头牛是否脱离我的视线。还好，大山里仍是一片寂静，也不见一个人影。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谁会在年节里在这大山里闲逛。远处，满树的冰挂璀璨夺目，只是将光芒投射在了大山里，山外并没有人知道，在这鬼不下蛋得荒山野岭，还有这么稀奇的景观。这些美景，只属于大山人独自享用。

没有风，一切都是静止的。直到太阳就要沉在对面那座山峰的峰底。我握着一根棍子，沿着那条崎岖的山路，孤零零寻找牛的踪迹。想想那时，手机还未普及，只要只身待在山里，山外的一切就像是被屏蔽掉了。山外，城市的亲人惦记着我，山上，我思念着亲人。在无数个夜里，我突然惊醒，有时是因为噩梦，有时是因为自然的声响，有时是被冻醒……铁炉里的火熄灭了，可还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了睁着眼睛……

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袄 ，脚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很喜欢这种声音，它代表着岑寂的山野，此时也有生命经过，还有一颗孤寂的心，正享受着孤独。两头牛看到我，也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它们朝我走过来。我便提起那根木棍，在洁白的雪地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love ”！这个“love”，是为每一位关心过我，帮助过我的亲人，朋友写下的，是我在这个新年，送给他们的礼物！尽管他们看不到。

回家了，我冲着两头牛喊到。它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没有乱跑，呼哧呼哧朝着来时的路走去。我将衣服掩了掩，尽量不让风刮进衣领。明天就是春节了，老张终于可以与家人团聚了，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了，还有两头牛陪着我。我冲着群山大吼了两声，回音由强渐弱直到消失。我发现早晨出门的那串脚印，经过白天阳光的照射，已经变了型，而此时的一串脚印，还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