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若要摆脱困惑,就去无惘之地寻觅黑城,如遇黑城,便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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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曾是我最讨厌的颜色。
阴郁、无光、绝望的代名词。
我以为,黑城是一座黑色的城池,却不知,黑城竟是一个黑色的少年。
黑发黑衣黑袍,还有黑色的瞳孔,砧板上的死鱼也比他显得生机勃勃。
死气沉沉,却坚硬无比。
黑城时刻将自己包裹在一片浑噩之中,似乎害怕着什么,又像是守护着什么。
我问他:“人发下的誓言一定会实现么?”
他漠然地点了点头,也算是一种回答。
这真是太糟糕了。
“那么,誓言可以消除吗?”
“不能。”
“为什么?”
“没有代价,便没有意义。”
我不是个聪明人,却瞬间明白了黑城的言外之意。
人生在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谈过的情,没有一场不是交易,没有一刻不是赌局。
交易成功,美梦成真,交易失败,愿赌服输。
“能不能……用我的誓言,取代他的誓言?”
曾经的誓言不能消除,那么替换呢?如果赌注相同,命运这个庄家是不是可以接受?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俯瞰着我这个卑贱如尘的祈求者。
“可以,只要你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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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厨子,从食客的角度评定,还算不错。
虽然我现在只有一个食客,也是我唯一的爱人。
他是一名设计师,从任何角度评定,都很优秀。
我喜欢他,始于他认识我之前,作为一段爱情独角戏的开场,再正常不过。
饭店生意不错,可惜络绎不绝的顾客并不会让我感觉到任何成就。
只要他来,只有他在,我才觉得自己洒下的每一粒盐是有价值的。
他是常客,隔一段时间便会现身,一个人,一桌菜,默默地品尝。
我为他烹饪,给他添水,唯独不敢与他交谈。
我只会躲在最不惹人注目的角落里暗自偷窥。
他的吃相很好,专注认真地咀嚼,心无旁骛地吞咽,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可爱与性感,大概是人类最珍贵难得且相得益彰的两种品质,于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挥发地淋漓尽致。
他吃得酣畅,我如饥似渴。
我安慰自己,饥渴是能够习惯的,全然没注意到那个男人于何时翩然而至眼前。
“今天的鱼很新鲜。”
“谢谢……”
他饶有兴趣地追问:“怎么做到的?”
“这个菜品,呃,不复杂,就是,就是首先你要有一条鱼,一条草鱼……”
“一条草鱼?”
“也,也不一定是草鱼,鲈鱼,鲶鱼,鲟鱼……都可以,但最好是草鱼。”
天知道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鸦羽似的睫毛温柔地忽闪着:“我是想问,你怎么做到让我流连忘返的?”
我红透了脸,准确的说是从头红到脚,宛如一只被爆炒的厄尔多瓜白虾。
他看出我备受煎熬,微微一笑:“真想每天都能品尝到你特制的佳肴。”
我猛地抬头,倍感讶异。
为了保持新鲜感,我不分昼夜地挖掘各种食材的潜能,而他竟然猜得到。
“你总是这么辛苦,吃饭时我会心疼。”
那双漂亮的眼睛告诉我,含情脉脉也可以波澜壮阔。
我沿着墙角蹲下,头埋在膝盖间,整个人又腥又咸。
这种没来由的滑稽场面让始作俑者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陪着我坐在饭店的台阶上,无视周遭的人来人往。
“哭什么?我还没开始欺负你呢。”
我果断地避开他搭在我右肩上的左手,以执拗掩饰惊慌。
那双手是用来描绘举世瞩目的艺术品的,绝不能沾染我这个满身荤腥的厨子。
闪躲的我什么都没说,可他仿佛什么都明白。
“很多人说我惊艳了整个世界,殊不知在这世上,有你惊艳了我。”
我依然没有抬头,声音却忍不住地颤抖:“惊艳你的不是我,是我的厨艺。”
“秀色可餐,唯尔可飨。”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笑脸:“你说什么?”
“我叫然,我喜欢你做的菜,而且,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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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游般来到然独居的高档公寓,躺在双人床上的我心慌意乱,战战兢兢。
他很温柔,笑起来的嘴角让人欲罢不能。
吃饭好看,睡着了的样子更是美轮美奂。
像然这么美好的人,稍纵即逝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伏在枕边,目不转睛地陶醉了一整晚。
清晨从未来得那么快,快到精心为他准备的早餐尚欠两道工序。
醒来的瞬间然懵懵懂懂,一声“早安”都带着甜腻幼稚的鼻音。
像个孩子。
我微笑着回应,擦净双手,贪婪地轻抚他略显杂乱的鬓角。
“开饭了。”
“真幸福。”然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起床就有好吃的。”
这么浪漫的时刻,我却只顾不自信地求证:“味道怎么样?”
“很香。”他十分中意地点了点头,冲着终于松下一口气的我暧昧地挑了挑眉:“和你一样。”
现在想来,当时再度变身熟虾的我真该问一问然,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一个整日围着灶台煎炒烹炸、血液中流淌着油盐酱醋的男人;一个不懂巴洛克,不懂洛可可,更不懂建筑审美的男人;一个与他品味格格不入、爱好大相径庭、气质云泥之别的男人。
为什么配得上他的喜欢?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万一然也不知道答案,我该何去何从?
我想我被卷入了龙卷风似的爱情里。
猛烈,疯狂,肆无忌惮,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