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眯呆
来源:眯呆论坛(公众号:眯呆论坛)
宿五松山下荀媪家
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
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
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
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
偶然间看到李白写的这首小诗,如果不知道作者的话,语言平叙直铺,以为是杜甫的,流露感情自然朴实,又像是白居易的,但它的作者却是李白。
五松山,在今天安徽省铜陵县南。李白在山下一位姓荀的老妇人家借宿,所见,所闻,所感,写下了这首诗。“雕胡饭”是茭白做的饭,关于“跪进”,我们民族以前是席地而坐的,游牧民族给我们带来了马扎,马未都先生在他的《马未都说收藏------家具篇》中提到,李白脍炙人口的《静夜思》中“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中的床,不是我们现在以为的卧具,而是马扎,另一个学名叫“胡床”。李白在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在明月下思念故乡。同样,李白另一首《长干行》中,“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中的床,其实也是马扎,小女孩在门前玩耍,小男孩绕着睡觉的大床转,多说不通啊,小男孩绕着坐在门前小马扎上的小女孩转圈,这才是诗的本意。看来,生活习惯的改变,会让我们对古诗的场景产生误解。
再回到本诗中,李白当时是屈膝坐在后脚跟上,上半身挺直,现在日本许多家庭吃饭时仍是这样,他们这个习俗大概是从唐朝传过去的,绵延至今,所以荀媪把饭端给李白时也是跪下身子递给他的。李白再三推辞致谢,此情此景,他不由想起,韩信年轻穷困潦倒时,在淮阴城下钓鱼,一个在漂洗丝絮的老妇人,见他饥饿难耐,拿饭给他吃的典故。
李白是谁,多少珍馐美味,琼浆玉液,他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里,对一份简简单单的雕胡饭却再三推辞,由衷感谢,因为他深知“田家秋作苦”,普通农户家的这份饭菜,已是尽全力来招待他这个贵客了,月光下素净明亮的盘子就像荀媪淳朴善良的心灵。李白对多少达官显贵,王公贵族,他都是“一醉累月亲王侯”的,就连当朝皇帝唐玄宗,他都没有真正思想上共鸣过,他奉旨写的《清平调词三首》,语言极其秾丽,修辞极其高明,但给人的感觉,套用一句话是“美则美矣,但没有灵魂”。可是在这个山村农宅里,李白却对一个寻常的老妇人如此谦恭,如此诚挚。这首诗里看不到一点放纵,一点嘲讽,只看到由衷的感激与惭愧。不问权势的大小,社会地位的高低,只看能否正真交心,李白的诗能流传千古,是否就是因为他始终保持着这份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