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莫涵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生的每一个细节。说是第一次,其实,他们早已在楼道里擦肩而过过无数次。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见到了”而已。
那只是一场本不该由她参加的年级例会。由于各种机缘巧合,最后去参加了那场会议的人,是她。因而,她遇上了这一生的一场劫,或许,是她这一生也无法渡过的一场劫。
在死党早已在日记中写上了“分手”的字眼的时候,莫涵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从她看见他的一瞬间开始,她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从此之后,只他一人。
隔着一整个教室的距离,安生就那样端坐着。那个姿势很有范,配上他完美的侧脸,美得像一幅画。
那个动作,一直持续到会议结束,而莫涵,就那样看着他直到结束。
后来回想起来,那也许是喜欢的开始,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他叫什么?
后来的后来,莫涵听见王菲唱起来《传奇》,她盯着歌词,就那样愣在那里。
初中开学的那一天,莫涵再度看见了安生。当她看见教室走廊上迎着风和朝阳立在那里的男生的时候,心中,仍然只有一个念头:我找到你了。
由于莫涵自己的小小的自尊和心虚,她始终没敢开口去打听他的名字。而那一天,她终于找到了他。
莫涵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和安生说上话。在她心中,或多或少,对于总是正襟危坐的安生,存在着一份高不可攀的敬畏。而且,因为安生的数一数二的帅气,和他走得近的女生,都是绯闻缠身的。事实上,莫涵根本不敢接近他。
直到那次不得已的换座位。
总之,为了不得罪到其他人,她选择了安生身边的位置。
不管怎样,开口讲话是自然不可避免的。莫涵也渐渐感觉到了安生的亲和力,他的声音,如此的吸引她。但是,她的心中,仍然对安生存在着一份敬畏。
或许,这份敬畏,也成为日后他和她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正如每一个班级都会有的事情,果不其然的,流言从某一天起,满天飞了。
莫涵还记得那只是一节普通的美术课,内容是设计和制作纸质家具,要同桌两个人配合完成。那个时候,莫涵迷上了《模拟人生》,总是喜欢在草稿纸上画洋房。所以,对于这个内容,她是异常兴奋的。
但是,莫涵的手工却是极差的。她歪歪斜斜地折出一个花瓶,在安生眼前晃着。傻傻的样子,看得安生极度无奈,摇摇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折着手上的沙发。那种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一瞬间吸引住了莫涵。他们的距离,在那一刻是很微妙的。
议论声是从后排传来的。
“你看,莫涵和安生……”
“好配的啊……”
“哎,安生是不是喜欢莫涵啊?”
莫涵不知道安生有没有听见这些,莫涵所做的,只是自觉远离了安生。安生愣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也许,就是从那刻起,莫涵和安生之间越发尴尬起来。只是那些议论,从那天起愈演愈烈,传的人尽皆知。隔壁班的女生,整天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瞪着她。她只得用无视来应对。
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的呢。
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安生,是在初二开学的时候。那时候的莫涵,和安生不再是同桌了。他们惯常的选座位的方式是前后排或者隔着一个人。
过于在意那些流言,使安生和莫涵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偶尔视线相撞,两个人相视一笑。很尴尬的笑,却可以让莫涵心中多一丝欣喜。
事实上,两个人之间,还是很“友好”的。这个词,让莫涵觉得不太舒服。一直以来,他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只是,在莫涵忘记了从讲台上拿刚抱回来的本子时,安生会帮她拿了装进自己书包,在回家的路上拦下为了躲她抄小道跑得飞快的莫涵。
而莫涵,也会在安生忘记戴眼镜的时候,把自己的眼镜拿出来和他共用。也会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批评自己摆放眼镜的方式不对的话,而让莫涵在未来的日子里,总是对眼镜的放置过于敏感。
不敢接近他。其实,心中的那道坎,她跨不过去。她知道,这个年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所以,她依然回避他。
哪怕,中考前的日子,他们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再度坐在一起的日子。
她是他初中最后一任同桌,他是她中考前最大的依靠。
高中的时候,也许又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两个人进了同一所高中,却因为缘分未满,没有在同一个班。
最后一次互相开口说话,是在高中开学一个月的时候,初中同学的一次聚会上。那天解散后,莫涵兴奋了一个晚上,一夜无眠。虽然,两个人只是讲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隔天,在教学楼阳台上,莫涵看着安生隔着一个阳台的距离朝这边走过来,而她,只敢用余光来看他。一步一步,直到他的目标很明确——他的确是朝她走过来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懦弱,因为她在他离她还有一米远的距离的时候,转身飞快地进了教室。
想来,他一定是很尴尬的。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再也看不见他的笑。他对她完全漠视。
后来,她营造了太多刻意的“偶遇”,每节课下课后,她都要走到走廊上,去看安生班级的走廊。做广播操、升国旗仪式的时候,她总是在操场上找他,随着他的走路节奏往教学楼走,在楼梯上准能看见他。上学放学的路上,她总会东张西望地满世界找他。为了多看他一眼,其实是为了让他发现她,她总是跑的飞快,从他身后跑到他前面去。只要他看见她便足矣。 高三的时候,安生的班级和莫涵的班级更近了。莫涵和安生的相遇,制造的成分降低,而见面的频率却并没有减少。每个可能相遇的时间和地点,似乎都会相遇。如果他在她身后,她总会听见他干咳两声。莫涵觉得,那是他的条件反射。因为班级近了,她上下楼时更容易看见他,哪怕是不得已一起肩并肩上下楼梯,莫涵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安生也泰然自若,不说一句话。
高考从来都不是两人的问题,两天如梦般度过,毫无感觉。
高考后见到他,是他整理书籍准备搬回家的途中。偌大的操场,她远远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场梦。只是在他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猛然间清醒,再度转了身。
高中最后一次见到安生,莫涵在走道上与他擦肩而过,莫涵没有抬头,她是从他的裤子颜色认出来他的,那么骚的红色,也只有他会穿。
高三暑假,莫涵给安生发了一封匿名告白信,安生的回信拒绝得很客气。哪怕他后来知道是谁发的信,也没有了下文。
后来,莫涵和安生去了不同的省份上大学,大一寒假,她就在初中同学聚会上见到了安生。他只是在挨个敬酒的时候,随口和她聊了两句。一两年之后,他们莫名地恢复了网路上的交流。他们时不时会联系的比较密切,那段时间莫涵偶尔会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有可能。甚至后来的唯一一次见面,是安生邀请她去同学聚会。那个聚会上,他俩聊得很开心,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半年,莫涵为了再次见到他时自己是最好的状态,瘦了20斤。但是安生是个怪人,某一天就忽然断了联系,过几个月再出现。莫涵太胆小,不敢主动联系他,害怕他多想而再次彻底消失,因此也错过了以后和他的再见。反复几次,莫涵也就知道,他真的只是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吧。
这个故事到今天,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结局。从头到尾,也只是莫涵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个故事,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写的。时隔四年,我试图给这个故事补一个结局,然而,还只是独角戏。这些年我遇上了更多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我也终于不再纠结于所谓的母胎单身。我终于明白了,那些长久不谈恋爱的人,他们心里有一个影子在那里,那个影子可能在心里放了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当然我也相信并期待着,终有一天,那个影子终究只会常驻在心底深处不会再冒出来。时间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