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她握紧手中细细的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这样的话''这些年来,我走过很远的路,路过很多座城,听过很多的歌,却没有好好爱过几个人。''笔尖一顿,有坠落的烟灰覆在上面,她凄婉一笑匆匆搁笔,不敢再写下去。其实她心里有过人,却是情深缘浅,没有过以后的以后。
安子昨天在微信上告知了她沈世尧的婚讯,那一瞬间她出奇的平静,除了心口细碎的疼痛,一切都是预料中的结局。毕竟,她爱过的那个男人已经三十多了,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凭借悠久的时光,她终于把自己感情摆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挣扎许久,她还是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她有点慌张,当吐出“沈世尧……“三个字时,她释怀了,当一段感情不能被成全时,只剩下释怀。她像许久不曾联系的老友一样,问了他的近况,也衷心的说了祝福,最后在即将挂断电话时,她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我真想念,在色达的那个夜晚。”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一瞬,随后从容的说到“有时间,大家聚一下吧!很久不曾见过了。”她回道“好,我有时间联系他们,大家一起聚一下,拜拜!”她匆忙挂断了电话,然后把头埋进臂弯里,哭得不能自已。
她并不怎么提及过去,总觉得依靠过去活着的人是脆弱的,她一直都很好强,但不可避免的她也喜欢怀念,那一刹那她无比想念那早已枯萎的过去。
09年,是她小半生漂泊的时光里最安稳的一年,少有羁绊、随性、自由、遇见过很爱的人,结识了一帮很要好的朋友,是些做梦都会笑醒的日子。她遇见世尧是在去往大理的途中,那是她第一次尝试搭车旅行,从一个异乡辗转到另一个异乡,一路上灰尘仆仆。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她遇见了他,寻寻常常的遇见,不惊心动魄亦不刻骨铭心。
旅店的老板听说她一个女孩子在搭车旅行后,因着不放心,就把她托付给了与她住同一家店的世尧。世尧也是徒步搭车旅行的,年纪比她大一两岁,留着一头利落帅气的板寸,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明亮,鼻梁挺拔,五官很端正透着一股英气,是个很落拓不羁的人。初见他时,他伏在桌上写着旅行日志,眼神认真专注,她偷偷瞥了一眼,字体写得很有风格,应该是练过书法的,看起来很大气舒爽。听到她进门的声音,他才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摆摆手打了一个招呼。也许是他抬头的一刹那惊艳到了她,以至于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清楚的记得当时他的语气、他的表情、他写下的那一笔漂亮的字。她不是个轻易动心的人,在没有遇见世尧之前,也有一些长相出众或是才华横溢的男子对她表过白,她全都拒绝了,不知道怎么说她总觉得他们缺了一些什么,对着他们她动不了心。遇见世尧的那一刻才她终于知道了他们身上缺的是自由的气息,无法给予她想要的浪漫情怀,有一些人你是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一些气息,她无比确定她和世尧是同类,就那样动了心,不是因为皮相,仅是因为她认定的一种感受,现下想想,觉得缘分还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东西。
就这样她同世尧一路搭车去了大理、丽江、转泸沽湖、经西昌到成都,然后到了色达,一路上捡了很多人,安子就是在丽江捡到。遇到安子是在一家青旅,安子在丽江晃荡了半月之久,会弹吉他唱歌也很好听,晚上的时候喜欢抱着把吉他坐在院子里唱民谣,迷倒了一批又一批的妹子,当然那些妹子里并不包括她。安子喜欢叫她楠姐,其实算起来她比安子还要小两个月,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一股气势,她欣然的接受了这种叫法。那是动身去泸沽湖的前一晚,她和世尧还有路上遇到的朋友以及青旅的一些住客围坐在院子里喝酒,安子坐在台阶上弹唱着朴树的《白桦林》,正唱到那句“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她听到动情处默默的吹掉了一支啤酒,就在这时安子插了一句,“楠姐我跟你们混吧!在丽江呆了一段日子没意思,你看我唱歌唱得这么好,路上还能给你们解闷了。”说完挑了挑眉,痞痞的笑意挂了上来。
安子就这样加入了徒搭的大家庭,那时一共有十多个人,男女差不多对半开,组队搭车倒也很方便。她总是跟世尧一对,一起的女生也都很懂味,跟世尧并不多搭话,在大家眼里他们俨然是一对,吃饭时留给他们的位置总是挨着的,住青旅的混住间时也总是上下铺。世尧看出来了,但是也默认了并不多解释,或许是都动了心,却又都没有开口打破目前的这种平静,就处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行人徒步了大半天在距离色达县城二十公里的地方停下来扎了帐篷,有同伴提议连夜搭车进县城被否决了,一是考虑到天色太晚了搭车不太方便,另外听说色达的夜晚很漂亮,所以大家决定休整一晚,第二天早晨再搭车去县城。安好帐篷以后,安子在一片空地上铺上了防潮垫,摆出了在丽江买的青梅酒,木瓜酒,还有一些干粮,大家收拾好以后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玩大冒险,那个夜晚像一个刺青一样植入了她的心里,因为太美好所以总是被怀想起,同以后的飘零辗转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个夜晚,星星铺满了整个天空,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安子胡乱的拨着弦,唱着不知名的歌,大家醉得东倒西歪躺成一片。她也喝了很多酒,意识有点迷离,怔楞间感觉唇上有冰凉的触感,酒气铺面而来,世尧的脸在眼前放大,她吓得忘记了怎么呼吸,直到那种触感消失,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沈世尧吻了她。她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沈世尧,你没有喝醉吧!”随后还拿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好一会,直到看见他明朗的笑意她才敢确定,他确实吻了自己而且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幸福得快要醉了,拿起酒瓶猛灌了一口又一口,最后真的醉了,手还仅仅的攥着他的手,对幸福她一直有种不确定。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们没能走到最后,至于原因也无非是那么些。相爱过一段岁月最后还是分开了,没有很激烈的感情,只是觉得累了,就这样平和的分开了。他们都是爱惯了自由的人,只要灵魂没有契合到同一个人的地步,就有分开的可能,但她想她活过的这些岁月里爱过的也只有世尧了。
现在的她独居,喜欢深夜喝酒写文,接近破晓时喜欢点上一支烟寂寞的抽着,左肩有一个刺青,头发剪得很短很短,至今仍喜欢不经意的出走流浪,很久没有爱过人,内心荒芜成一片,在她拥有过的爱情里,只剩下一个沈世尧,不是她的沈世尧。
那些野蛮生长的日子,终已过去,而她仍是那株带刺的明艳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