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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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要加班,做振动试验,需要全程有人值守,于是我和几位同事留下来了。

    5点半,公司的人基本走光了,现在正值初夏,天还亮的很,夜幕到8点才会降临。这个季节正是蚊子活跃的开始,坐在实验室里的我们几个一面要看着仪器是否正常,一面要时不时的赶走可恶的蚊子。机器的轰鸣声,设备的风扇声,夹杂着一股股热浪包裹着我们,时间还很长,同事都低头看起了手机。

    为了说话能听清,我走到同事的跟前,试着聊些什么打发一下时间,他跟我说起了过年回家,妹妹让他帮忙打游戏升排位的事。

    “你妹妹还打游戏?”

    “是呀,现在好多小学生都会玩。”

    “是亲妹妹吗,多大了?”

    “是亲的,上初中。”

    同事是LOL高端玩家,所以帮妹妹打手游上个分还是很轻松,自然也让妹妹心满意足。

    他的妹妹是个乖巧的女孩,不随便花爸妈的钱,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就找他,但是也都是买一些衣服,还有就是书,很多课外书。我问他你都给买么,他说买,都给买,贵的东西她也不要。

    真是个懂事的小女孩。

    我们看了一眼设备,一切都正常。

    他又接着说起他的妹妹,有一次她想买个手机,说不白要,争取这次期末考个好成绩来换,结果考的不好,就一直没再跟哥哥提起手机的事,他知道妹妹很想要,但是自己说了的话又不能不算数,不好意思要。

    小心思全被哥哥看到。

    于是他给妈买了个新手机,把妈妈八成新的老手机换给了妹妹。妹妹别提多开心。

    同事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的故事,但是我这个听众的笑容已经渐渐淡去,心中不知怎么渐渐泛起一丝丝孤独。

    我是独子。

    共和国成长的过程中,人口的爆炸增长导致我国人均资源占有率严重下降,曾经一度在地理课本中写着我国虽然是大国,但是却是资源匮乏国家。计划生育我国在20世纪70年代以来全面推行,1982年定为基本国策,2001年就成为国家的法律。

    我是80后,家里就我一个男孩。所以同事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滋味。

    在很小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独生子女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时候国家为了给独生子女的家庭补贴,会每年给这些家庭发一些东西。对我这个小孩子而言,生活无非是上学校跟同学玩儿,放学回家和周围的小伙伴玩儿,一天到晚,没日没夜。只不过每天太阳落山以后,我就会依依不舍的回家,那时爸妈还没下班,奶奶一个人做晚饭,为了省电,客厅里的灯都不会开,只有电视机在漆黑的房间里闪着光,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它前面的板凳上。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孤独。

    上了初中以后,因为家里就我一个孩子,课业之余就要帮父母做家务,偶尔做做饭,父亲的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让我对这些毫无怨言。

    青春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人转眼就高三。那一年身边的同学各种压力大,各种迷茫,有姐妹的,就找姐妹说说心事,放松一下压力;有兄长的,还可以为你的专业报考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意见。那时的我,因为是寄宿制学校,父母不在身边,也不愿意跟他们说这些,只有自己投入到漫漫题海中。这种独子的情感,也就被淹没了。

    直到大学毕业,工作几年,才发现自己的成长路程上总是缺了一个存在。小的时候,没有人跟你在父母面前打打闹闹;长大了一点,没有人与你分享成长的苦乐;在外求学时没有人同你一起惦念家中的父母,没有人在你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的时候替你出谋划策,对,我没有兄弟姐妹,我还有朋友,但是那血浓于水的亲情,又怎么是可以被替代的。

    人们常说,家里一个孩子,没人跟你抢玩具,没人跟你抢父母的爱,没有比你大的哥哥姐姐欺负你,也没有比你小的弟弟妹妹烦你,但是我想说,我宁愿拿父母所有的爱去换这种种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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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器的轰鸣声戛然停止,实验结束了。实验结果不满意,可能要重新做。收拾完试验场的东西,出门看天空飘起了雨,北京的这个季节就是如此,白天还热的不行,傍晚下一点雨就让人觉得衣服穿少了,短袖短裤的我感觉手臂上被风一吹还会打个寒颤。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家的路上,由于没有带伞,我把书包顶在头顶,道路两旁匆匆而过的人都与我无关。好久没有这种孤独的感觉,拿出手机,特别想找个人打个电话。翻了一圈通讯录,又把手机放了回去。想找个人问他的好,说两句寒暄的话,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

    有谁能接受你无缘无故的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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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到公交车站坐一趟公交到地铁,再坐地铁回租房的地方。路上的光影在我周围变幻。望着车窗外闪过的大都市繁华的夜景,我的内心却有那么一丝抹不去的寒冷和荒凉。

    假如我有一个妹妹该多好。

    小的时候我会带她去玩,告诉她哥哥的世界有多么多么厉害;上学时我会好好学习,给她讲不会的题。我会试着理解她青春期多变的心情;我会在高考报志愿时给他最诚恳的忠告;工作后我会拿自己的工资,给她买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当她问我要买什么书的时候,同样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她,买。也许我们会有争吵,会有彼此的不理解,但是我想这都无法妨碍我们之间的亲情,我们之间的羁绊。

    假如我有一个妹妹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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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地铁,迎面一阵凉风贯穿我的衣袖,雨已经快停了,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朝家的方向走去。明天还要上班,而且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假如。

    2015年12月27日下午,全国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了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修正案,全面二孩将于2016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从此独生子女这个词告别了历史,不知道我们这一代人是被宠爱的一代,还是被牺牲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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