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
早晨，从公司回外女家，经过东二旗南倒垃圾的大铁箱旁边，三位妇女正在扒垃圾。像四轮拖斗似的大铁箱东二西一，三位都像是中年妇女。仅东面一位拿把自制的小耙，两位都是用手当耙。他们都穿一身黑蓝衣服，正适合拾荒的身份。由于翻扒而溅起的灰土在箱周围弥漫，她们全身连鼻子眼睛都落一层灰，使我想到《卖炭翁》里“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句子。东面那位拿耙的，大概有工具翻得快些，提着半口袋捡拾的东西往西过，她中等身材，五官长得周正而秀丽，如果洗个澡，不用抹粉必是位众人追逐的佳丽。西边那位矮个妇女，脸色憔悴，脸、眼、鼻、嘴、耳皆有些小。脚着一双烂皮鞋，左脚一只前面缝了数针白线。这位矮个妇女扒一堆鲜红的罗卜，还生了芽，芽黄绿鲜嫩，充满生机。这堆约三、四十斤罗卜，如天上一片红霞落在地上，又如一堆火苗在烈烈燃烧，十分壮观，十分美丽。而这壮观，这美丽，被富者抛弃埋没，而被这位妇女不顾肮脏，不顾灰尘，也不怕劳累，舍身抢救了出来，使这堆美丽又重见天日，重放异彩，重新服务于人们而体现出自我的价值。这三位看似肮脏的拾荒者，她们凭自己不怕脏累的宝贵精神，变废为宝，为国家节省了资源，她们既实现了自我，又奉献了社会。她们是光荣的劳动者，辛勤的淘金者，伟大的发现者。
我看着她们肃然起敬起来，就后悔没带相机，摄下这一令人难忘的镜头多好。我驻足久望，三位似乎都有些羞怯，都低着头，我惭愧得忙走开。而我心中总汹涌澎湃不能平静——世上总有本末倒置的现象，那些不劳而获的恶棍贪官，捕前甚至戴上了镣铐，还雄鸡似的昂着头，不知有羞耻二字，而劳动者发现者开掘者却往往面带羞色，妄自菲薄，自惭形秽得不敢看人——拾荒者，你们外表不干净，内心却很纯洁，你们并不卑贱，你们是伟大的，你们应昂着头走路，以利剑似的锐利目光看人，你们应无视世上那些不干净的人与事。
2005.4.28于北京东一旗外女小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