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红华
01
小满过后,微雨初霁。老家门口,几处菜地有了些模样。
村道转上岭,就是父亲的第一块菜地。两垄辣椒,翘着青尖,藏在叶间,娇嫩的样子,一时舍不得摘了。几十株番茄,圆鼓鼓、青憨憨的几个,正泛着光,数着日子,待一身红,即可满足蛋汤的欲望。茄子也结了紫色的茅芽,不出几日,便可见紫光滚圆的长个。瓜藤顺着竹竿牵缠而上,舒展着宽大的叶子,它的卷须,葳蕤肆意,伸出了老远。
老屋拆了后的一小块空地里,只有一垄低矮的苋菜。细密铺张开来的苋菜,茎糯叶嫩,可以开摘了。一大碗红红的汤汁里,是鲜嫩生香的滋味。
五月,菜地青青。
新屋前,是父亲的第二块菜地。这时,他站在高高的瓜藤竹竿旁,“不用进去,顺手就可以摘。”对于种菜,无论是时蔬的选择,还是菜地轮种,他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多年的农事,自然打磨了他的机动和老成。
“辣椒可以慢慢摘些,这些自家吃吃有的。田畈里的那一片大,过些天摘了去卖。”顺着父亲的指引,我听他的菜地家常。
“番茄要过段时间,茄子、黄瓜也快的。”我还记得这些苗刚种下去时的样子,干疏叶瘪,没什么生气。
“后山的土豆也可以挖了。”高坎上的那一垄,好似镶嵌在两棵桃树中间的绿植。“一小箩筐有的,等下我挖点,你们带些回去。”父亲对土地的利用、见缝插针种菜的本领,可见一斑。
“古怪,今年西瓜就是种不起来,育了几次苗了,都瘪了。”父亲也有自己的些许遗憾,那些先前一小杯一小杯倒腾的苗,没了结果。“我再去弄,想点办法,一定有的吃的。”他就是不信邪。
父亲说着话,又打开了竹栅栏,走进菜地。“摘几个辣椒,有点辣的,中午炒碗肉片。”他和他的蔬菜,朝夕相处,有着农人与土地之间不可言说的亲近。
五月,菜地青青。
一些蔬菜会被摘了去,一些种子再次飘落泥土。一方菜地,一碗日常,一门心思。“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村庄万物静谧安妥,如同父亲拿篾刀和锄头的手,厚实从容地挥向季节的深处。
而我,对菜地,对村庄,对自然田园的声色影像,渐次熟谙,并悄然融入了其中。
02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偌大的校园里,也可以拾撷几分田园风光。
迎着一抹晨曦,几位女教师经过宿舍楼前的空地,看了几眼,匆匆而过。傍晚时分,她们才收拾心情,在这里劳作一番,与泥土草蔬为伴。这是她们的专属菜地。
五月,菜地青青。
一些细小的菜苗、瓜苗,一与土地接壤,便野了本性,张扬了起来,完全超出了主人种着玩玩的心态。不多日,满目新叶,唰唰地拔高了一大节,辣椒,嫩长一些的,都可以摘了。老朱师傅帮忙扦插的瓜藤,借力向上,抽枝散叶,四处爬伸。
留意于物,往往成趣。过日子的不少趣味,且观那些不起眼的小场景。只见她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有模有样,往菜地一站,全没了往日的斯文,让人忍俊不禁。
阿萍套了件防晒衣,穿了双雨鞋,在给茄子除草。一铲一铲地挖了杂草的根须,再堆在茄子苗的根部。雨鞋上沾了不少泥巴,有些寸步难行的尴尬。她朝着我,憨憨地笑了。
阿君则蹲在一边,正用一把锯子,动作麻利地裁着一根老旧的竹竿。拉几下,歇一下,边聊着话。看样子,准备加固她的那片黄瓜藤。
阿秋着了双拖鞋,顺着把锄头,正在另一处挖地,一小垄新辟的沃土,准备再种点什么。几个辣椒和一小把大蒜,是她刚收的,可以料想晚餐桌上,她的俩小子吃着的饭香。
五月,菜地青青。
门庭清静,教之余,寻几分农闲,应和这个山居的气息。厨娘的喜好,自然就在这片自己侍弄的小菜地里。退到一个小小的角落,高兴地藏身于此,这显得她们比大老爷们更有性情。与菜地的亲近,触摸到的,往往是柔软而平静的小确幸。
翻新泥土,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地,是该有多好呢,毕竟这是许多城里人的梦想。闲暇之余,伸展筋骨,陇一抔土,清一块地,牵苗引种,扦插竹竿,用汗水浇灌,保持一份朴素的田园情愫。
吃着自己种的新鲜蔬菜,哪怕是一瓢一筷,一汤一叶,又该是怎样的踏实惬意呢。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晚霞映红,划破松竹的清寂,树梢上的鸟儿“吱吱”地远去了。菜地里,几个女人的身影,自然而真实,满足了我对于菜地以及田园生活的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