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到过很多城市，吃过很多美食，八大菜系自不必说，各种日式料理法式大餐都尽入嘴里。大多数菜肴，第一次吃，觉得新鲜得劲儿，再吃便觉得味儿就变了。更有甚者，吃也变成了一件差事和应付。而唯有一道美食，每每想起，便觉得唇齿留香。那便是母亲亲手做的粉蒸肉。
01
一个人常吃一种食物，大概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厌倦与腻烦；第二种则是因为习惯而依恋，一段时间不吃就觉得嘴里不是滋味。对于母亲做的食物，我是典型的后者。
母亲厨艺精湛，做事麻利。不管啥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她总能变戏法式地变出一大桌菜。炒菜，蒸，炖，样样皆有，做的菜更是广受好评。为此，我家里的客人几乎一年四季不间断。
我是女孩子，免不了被教育：你要多向你妈学习厨艺。我总是不以为然，装出一副80后的不在乎的样子。私下里却忍受不了自己做的寡淡无味的菜，偷偷照顾母亲取经。
“妈，你是怎么把厨艺练得这么好的？”
“我十岁就开始照顾你舅舅，上灶台做饭。做得多了，就自然好吃了。”
“就没有人教你么？”
“谁教啊？你外公外婆去地里干活了，回来就要吃饭。我必须得在他们回家前把饭做好。”
“我知道了，熟能生巧。要不，我在旁边炒，你看看我哪里操作得不对？”
“我在旁边炒，你看着也是一样的。”
我帮母亲往土灶里添加柴火，柴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我总是看着看着，便忘了。
02
后来，我在外地求学；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自己的厨艺有限，只能靠在餐厅点“粉蒸肉”来解馋。
可是，菜名没变，菜的材料没变，味道却总是不同于母亲做的菜。每每吃完，桌上那道菜还剩一大碗，便后悔不跌：以后再也不再外面点这道菜了。
可是，说归说，很快我就忘了惨痛的教训，又开始点了。那一次，小区附近开了家店。那家店很有意思，网罗集结世界各地的美食，譬如澳洲的牛排，云南山里的土鸡，内蒙古有机小番茄……据说，他们成立了一个美食研究院，首席大厨拥有五十年的餐饮经验，集结了一大批优秀厨师。
听着如此光鲜的介绍，我心动无比，更让我心荡漾的是，它家居然有我我的最爱——粉蒸肉。可是，吃起来，大失所望。用的是红色的蒸肉粉，没有白色蒸肉粉那么细腻。肉虽号称是土猪肉，但不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才吃了几片，便腻味儿了。
蒸菜的时候，有一个小窍门。蒸肉油脂丰厚，在肉下面加上一个素菜作底菜，既能够充分吸收肉的油，让它不那么腻，同时还能让素菜浸润得鲜香无比。这盘菜小面的底菜是土豆块。土豆吃起来，只有绵软没有香糯。
就这样，渐渐的，关于粉蒸肉的梦渐渐被我隐藏在心底。我把那些所有的关于它的味道的记忆全部积攒着，唯有每年回家的时候，尽情释放。
03
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我们结婚了。
因为我不精于厨艺，他便成了家里的主厨。酸菜鱼，可乐鸡翅，萝卜牛腩……他觉得有人享受他做的美食是一种幸福。只是，他的菜单里没有粉蒸肉。我知道，他不喜欢这道菜，甚至是有些讨厌。
因此，我从来不让他做这道菜。有一年，我怀孕了，不方便奔波着回家过年，便央求道：给我做道粉蒸肉吧！
他知道我肯定是想家了，便看着菜谱，严格按照步骤，食材做出了一道粉蒸肉。
那道菜一出锅，我便知道，它不是我想要的。母亲做的蒸菜，肉看起来是紧紧靠在一起，彼此相依，肉的表皮泛着浅浅的油脂，吃起来嫩滑无比。而我老公做的，肉没有那么烂，嚼起来很费劲。
记得母亲曾说：蒸肉一定要选用五花肉，肥肉的油可以让肉质饱满，而瘦肉搭配，吃起来口感极佳。
我刚把肉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吃，老公便急不可奈地问：好吃吗？
“挺好吃的。”我不想让他失望。其实，在那一刻，我已经明白：母亲的粉蒸肉无人能复制。
04
去年过年，我带娃回家。
那天，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那盘粉蒸肉离我比较远。我因为要管孩子吃饭，没怎么顾得上自己吃饭，随手吃了一点自己面前的菜。结果，等大家都吃完，那盘粉蒸肉还剩下大半。
“你不是最喜欢吃粉蒸肉的么？怎么今天没吃？”母亲问我。
“你做的菜都好吃，来不及呀！”我骗母亲道。
我知道，大家因为我喜欢吃，又难得回家，所以故意都让给我。等孩子吃完，我便又到桌上吃。我吃的时候，母亲一直在桌上看着。眼泪在眶里打转，却被我忍住了。
这两年，我的厨艺有了进步，也渐渐开始尝试做粉蒸肉了。今年回家，我想让母亲尝尝“新版粉蒸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