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西魏达奚武派尚书左丞柳带韦进入南郑,对宜丰侯萧循说:“足下所仗恃的是山川险要,所指望的是增援部队,所保卫的是人民群众。如今王师深入,你所凭之险不足为固;白马之战,酋豪(杨乾运)败走不敢前进,你所指望的援军又来不了;我军四面包围,你的人民也不可保了。况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想要为谁尽忠呢!何不转祸为福,把荣华富贵传给子孙!”萧循于是请降。柳带韦,是柳庆之子。
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听闻城中粮食吃尽,建议攻城,大都督赫连达说:“不战而获城,这是上策,岂可因为贪图他们的子女、货财,而不爱惜人民的性命呢!况且他们士马犹强,城池尚固,就算攻克,必彼此俱伤;如困兽犹斗,则成败还不一定。”达奚武说:“您说得对。”于是接受萧循投降,俘虏其男女二万口而还,剑北地区都进入西魏版图。
华杉曰:
接受对方投降,则有投降条件,要保障对方生命财产安全,还要给封赏;如果打下城池,则可瓜分他们的女人和财物,还能得到奴隶,所以贺兰德愿想要攻城。对方已经愿意投降,攻城对国家并无利益,贺兰德愿纯粹是想满足自己的贪欲。但是,这贪心要用双方的人命去换,而对方做困兽之斗,你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世上的灾难,不论是加之于他人的,还是招到自己头上的,大多是一个“贪”字作怪。读者要仔细体会。
29、
六月十一日,北齐主高洋回到邺城;六月十九日,再次前往晋阳。
30、
庚寅(六月无此日),南梁湘东王萧绎立安南侯萧方矩为王太子。
31、
北齐派散骑常侍谢季卿出使南梁,祝贺平定侯景。
32、
南梁衡州刺史王怀明作乱,广州刺史萧勃将他讨平。
33、
北齐政治混乱,税赋很重,长江以北的人民不愿意隶属北齐,民间豪杰数次请兵于王僧辩,王僧辩因为与北齐通好,一概不许。秋,七月,侨居广陵的外地人朱盛等秘密聚党数千人,密谋袭杀北齐刺史温仲邕,遣使求援于陈霸先,声称已攻克其外城。陈霸先派人报告王僧辩,王僧辩说:“事情真伪,还不清楚,如果他们真的已经攻克外城,就即刻增援,如果没有,无须进军。”使者还未回报,陈霸先已经渡江,王僧辩于是命武州刺史杜崱等援助。不料,朱盛等阴谋泄露。陈霸先照旧进军,包围广陵。
34、
八月,西魏安康人黄众宝造反,攻打魏兴,抓获太守柳桧,进而包围东梁州。令柳桧诱说城中投降,柳桧不从而死。柳桧,是柳虬的弟弟。太师宇文泰派王雄与骠骑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虬讨伐。
35、
南梁武陵王萧纪举兵从成都由岷江东下,任命永丰侯㧑(hui)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派自己的儿子、宜都王萧圆肃做他的副手。
36、
九月九日,南梁司空、南平王萧恪去世。十九日,任命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37、
北齐主高洋派人告诉王僧辩、陈霸先说:“请解除广陵包围,我一定归还你们广陵、历阳两城。”陈霸先引兵回京口,江北人民跟从陈霸先渡过长江的有一万余人。湘东王萧绎任命陈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召陈霸先的世子陈昌及哥哥的儿子陈顼(xu)到江陵(做人质),任命陈昌为员外散骑常侍,陈顼为领直(殿堂禁卫官)。
38、
南梁宜丰侯萧循投降西魏时,丞相宇文泰许诺让他回南方,但是过了很久也没有放他走,有一天,宇文泰从容问刘璠说:“我可以跟那个古人相比?”刘璠回答说:“我常以为明公为商汤、周武王,今日所见,连齐桓公、晋文公也不如!”宇文泰说:“我怎敢比汤、武,最多也就是想成为伊尹、周公,但是何至于连齐桓、晋文都不如呢!”刘璠回答说:“齐桓公使三个灭亡的国家复国,晋文公不失信于讨伐原国。”话还没说完,宇文泰拍掌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激我罢了。”于是对萧循说:“大王是想去荆州,还是益州?”萧循申请回江陵,宇文泰送上厚礼,让他回去。萧循带着文武官员一千家随行,湘东王萧绎猜疑,连续派人侦察,使者相望于道路。萧循抵达的当天晚上,萧绎下令劫夺偷窃他们的财产,第二天早上,萧循启奏要上缴马匹和武器,萧绎才安心,请他进宫,相对哭泣,任命萧循为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华杉曰:
英雄情结,当世人物,自己已经是第一了,没得比了,就对标历史人物。宇文泰对标伊尹、周公,那是假话,他对标曹操吧!
39、
冬,十月,北齐主高洋从晋阳前往离石,在黄栌岭筑起长城,北至社平戍,绵延四百余里,设置三十六个戍防据点。
40、
十月十四日,湘东王萧绎逮捕湘州刺史王琳于殿中,杀其副将殷晏。
王琳本是会稽兵家子弟,其姊妹都被纳入萧绎王宫,所以王琳小时候就在萧绎左右。王琳好勇,萧绎任命他为将帅。王琳倾身下士,所得赏赐,从不拿回自己家。麾下一万人,多是江、淮群盗,跟从王僧辩平侯景,与杜龛功居第一。在建康,仗恃恩宠,放纵兄暴,王僧辩也管不了他。王僧辩因为王宫火灾,担心自己得罪,想要以王琳来搪塞自己的罪责,于是密启萧绎,请诛杀王琳。萧绎任命王琳为湘州刺史,王琳怀疑自己将要遭祸,派长史陆纳率部曲前往湘州,自己只身到江陵谢恩,对陆纳等人说:“我如果回不来,你去哪里?”都回答说:“只有一死。”相泣而别。到了江陵,萧绎将王琳逮捕,投入监狱。
十月二十七日,萧绎任命儿子萧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任命廷尉黄罗汉为长史,让他们与太舟卿张载一起到巴陵,先接管王琳部队。张载有宠于萧绎,而对部下十分严峻苛刻,荆州人恨之如仇。黄罗汉等到了王琳军中,陆纳及士卒都痛哭,不肯受命,逮捕黄罗汉及张载。萧绎派宦官陈旻前往晓谕,陆纳将陈旻剖腹,抽出肠子,系在马足上,让马绕场而走,肠尽气绝。又把他的尸体切成碎块,挖出心脏,大声欢舞,焚毁余骨。黄罗汉因为清廉谨慎,得以免死。陆纳与诸将引兵袭击湘州,当时州中无主,陆纳于是占据湘州。
公卿及籓镇大将数次劝进于湘东王,十一月十二日,世祖萧绎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年号,大赦,当天,皇帝不登正殿,公卿们仅在便殿陪列而已。
华杉曰:
陈旻是处以如此酷刑,而黄罗汉因为清廉谨慎,得以免死。这是中国人情,你有一些大家都认可的德行,则不管哪个阵营的人,都愿意给你一些尊重。
41、
十一月十三日,皇帝萧绎任命宜丰侯循为湘州刺史。
42、
十一月十五日,立王太子萧方矩为皇太子,更名为萧元良。皇子萧方智为晋安王,萧方略为始安王,萧方等之子萧庄为永嘉王。追尊母亲阮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南梁州郡三分之二都进入西魏及北齐版图,从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长江为界,荆州界北到武宁,西到硖口,岭南又被广州刺史萧勃所割据,皇帝萧绎诏令所行,不过千里而已,有户籍的居民,不到三万户而已。
陆纳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击破。丁道贵逃奔零陵,其部众全部投降陆纳。皇上萧绎听闻,派使者征召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崱、平北将军裴之横与宜丰侯萧循共同讨伐陆纳,萧循驻军巴陵,严阵以待。
侯景之乱时,零陵人李洪雅占据本郡,皇上萧绎即任命他为营州刺史。李洪雅自请讨伐陆纳,皇上批准。丁道贵收集余众,与他同行。陆纳派部将吴藏袭击,击破,李洪雅等退保空云城,吴藏引兵包围。不久,陆纳请降,表示愿意送妻子儿女做人质,皇上萧绎派陈旻到陆纳处,陆纳部众都哭泣,说:“王郎被囚,所以我们逃罪于湘州,并没有其他意思。”于是送出妻子儿女,交给陈旻。陈旻到了巴陵,萧循说:“此必有诈,马上就要突袭我们。”于是秘密戒备。陆纳果然乘夜以轻兵跟在陈旻身后,约定抵达城下时,一起鼓噪呐喊。
十二月十九日早晨(原文为壬午日,根据柏杨考证修改),陆纳距巴陵十里,部众误以为已经到城下,即刻鼓噪,城中守军惊起。萧循坐在凳子上,从营垒大门望去,陆纳乘水来攻,箭下如雨,萧循正在吃甘蔗,毫无惧色。徐徐布署将士出击,缴获其战舰一艘。陆纳退保长沙。
43、
十二月十九日(原文为壬午日,根据柏杨考证修改),北齐主高洋回到;十二月二十五日,再次前往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