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潇
本文是我家小女潇潇因她同学们深信传闻中别人的种族习惯而产生的歧视问题所创作的短文,借以说明以讹传讹对一方人的固化思维的影响。而我惊讶的是,她这个第二天要参加二模考试的人,在深夜12点居然敢往我们仨的家庭朋友圈一贴,然后附一句:“终于写好了,我觉得还不错”的轻松状,这是高考生的家庭呢,我居然还表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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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处于明地的交通要道,城内经济繁荣,来来往往的商客旅人络绎不绝,而且总是要在这城内停一停、走一走的。
而晋阳城最特别的货物,是伞。你要是途经晋阳城,却没买上几把晋阳城的伞,定是要被人嘲笑的。
可稀奇的是,晋阳城的伞看起来和普通的伞一模一样,甚至还要丑上那么几分。
我的朋友就有那么一把晋阳伞。伞长百来公分,乌秃秃的伞柄就像是用了百十来年的拐杖。把伞拿起来一撑,唰的一下,八瓣伞叶齐齐炸开,腾出一抹灰尘。
自他从晋阳城回来,这伞就一直是这副样子。而他总是随身带着这把伞,也不撑开,只是握在手里,就像拄了拐。吃饭时放在身边,走的时候也总是不忘记拿上伞。
我本就很好奇,有次便问他:“你总是拿着伞,又不见下雨,拿这伞有什么用?”
见我问起这柄珍贵的伞,我那朋友先是状似惊讶地眉头一挑,而后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道:“你见过下雨吗?”
我不耐烦他卖关子,便无趣地道:“下雨?谁没见过!”
他见我兴致渐退,急忙道:“那你必定没见过极大的雨!”
我又有了兴趣,问道:“极大?是多大?”
他重新把心咽回了肚子里,眯起眼睛道:“老大了!大雨滂沱!那水就像是被人拿盆泼在脸上一样。”
我道:“可这和你的伞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他猛地一拍大腿,道,“晋阳就会下那种雨。这把伞不是我上次从晋阳城买回来的吗?自从我带了这把伞,我就没遇见过下雨天!”
“这伞……”我咽了口吐沫,说不清是惧这伞的神威还是惧我那朋友突兀的狂热神情,小心翼翼道,“这伞,避雨?”
我那朋友忽地双目一瞪,挥舞着手大声道:“何止避雨?那雨都怕它哩!”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呐呐地站在一旁。朋友激动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和下来,向我道:“我记得……你不是要去南城吗?顺道去趟晋阳,再买把伞……这雨就不敢近你的身了!”
我连连应下,借口准备行囊就先离开了。朋友在我身后不断喊到:“……去——晋阳——买——伞——”
就算到了家,我依旧仿佛听到朋友在我耳边说这句话。
于是我改道去了晋阳。
晋阳城内,艳阳高照,可路上的每个行人都撑着一把伞。那些伞大多都和我那朋友的伞一样,乌秃秃的伞柄、积了灰的伞叶。大人也就罢了,连打闹的孩童都艰难地举着长长的伞,若无其事地玩闹。
偶有向我这样的行人没有打伞,可他们也都随身携带着一柄收起来的伞,像是背了个拐杖。就算是没有伞的旅客,在看到这满街打伞的场景后,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总得匆匆走到街边,借口“伞忘带了”,去伞铺买把和其他人一样的晋阳伞撑起来或者拿在手中,这才能重新舒服地、光明正大地走路。
我不知一路上迎了多少鄙夷或惊讶的目光,终于走到一家客栈安定了下来。客栈老板还亲切地问我需不需要伞,我谎称把伞放进行李里了,才应付过了他。
我也是想在路边买把晋阳伞的,但一是我尚来节俭,最近这几天路上我还没遇到过雨天;二是这晋阳伞实在是太丑了,我虽不怎么在乎仪表,却也不愿撑一把这样的伞走在街上。
我囫囵洗了个脸,暂且在客栈歇下,待到明天再好好逛逛晋阳城。
第二日,我没有伞便出了门。在晋阳城,不撑伞好像是天大的罪过一般,总是要让人侧目的。又总有那么几个自认为是好心的人,跟我说天快下雨了,告诉我伞铺的位置。可是我为了防止小偷,把钱财大多放在了客栈里,只能谢过他们的好意。
出于某些原因,我在晋阳城停留了半个多月。每天我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该买把伞,可又总是觉得这伞实在是没有必要——太丑。可无论到哪儿,被这些人总是注视着,也令我有些吃不消。
好消息是,明早我就要离开晋阳城了。我寻思着是否要买把伞留作纪念,便在客栈一楼的茶馆里,寻了个位子。
客栈老板正在拿着块抹布擦桌子,我忽然想起我那朋友所说的“极大的雨”,便叫住老板,给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倒上茶,问道:“老板,我听说这晋阳城下过极大的雨?”
老板笑呵呵地把抹布放到一旁,端起茶润了润口,道:“不错——是有的,有过的。”
我挪挪屁股,凑上前,好奇地问:“那城里人撑伞是“未雨绸缪”吗?”
“未雨绸缪!”老板伸出右手指着天,大声道,“雨要是一来,谁都挡不住!”
“那晋阳城什么时候有雨啊?”我问。
“快有了,马上就有!”老板又抿了口茶,道,“你看这天——要下雨了!”
窗外夕阳西下,暖红色的阳光稀稀落落地撒在晋阳城的街巷中。
我疑惑道:“这天看起来不像是要下雨……”
“这话怎么讲!”老板把茶杯一落,惊了没有防备的我一颤,又满上茶,道:“晋阳城总是下雨——所以晋阳人都打伞!你看不出来,因为你没在这里生活。等你在晋阳待上个一年半载,你就能看出来了!“
“可我来晋阳都半个多月了,也不见下雨。”我道。
老板不喝茶了。他放下茶杯,看了我许久。在我想着要不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的时候,才转头看向窗外,道:“可这天总是要下雨的……你见过下雨没?”
“下雨,”我道,“谁没见过。”
老板仿佛又硬气了起来,转回头看着我道:“那就是了!人人都会遇见雨,便是天天都可能碰见雨!既然这样,自然要打伞!”
我有些无语,这理听起来好像不错,可细思又有些不伦不类。没什么好再谈的了,于是我打了招呼上了楼,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晋阳城。
我那朋友依旧每时每刻带着他的晋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