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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避无可避
同学们都站得远远地看着。张老师背上小萝卜头就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哇”的一声又吐一大滩。张老师的背上、头发上到处都是刺鼻难闻的秽物,教室里的同学们立刻炸开了锅,大家纷纷避之不及。
秦晋翻出书包里的纸巾去给张老师擦,许一诺也跟着跑去帮忙。
一个叫刘俊晨的高个子男同学也站出来,他让张老师把小萝卜头交给他背。
张老师说:“不用了,罗小伟个子小,我还行。我的衣服反正已经脏了。你找几个同学把教室打扫一下,接着上自习吧。许一诺、秦晋,你们俩和我一起送罗小伟去医务室。”
小萝卜头软塌塌地伏在张老师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许一诺和秦晋就在后面扶着他,防止他从张老师背上滑下来。
在医务室里,校医给小萝卜头量体温,打了一针退烧针。说是还必须得输液,校医一面忙碌一面说:
“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啊,血管太细了,老半天找不到下针的位置。”
张老师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结果什么都没说。
“这孩子,哪像个高中生,单看个头,分明就是个小学生嘛。”医生继续叨叨。
张老师拉拉医生的袖子,医生一怔,张老师朝罗小伟努努嘴,只见罗小伟眼里噙着泪水,一张脸不知是因为是伤心还是高烧显得通红。
校医立刻禁声,专心为罗小伟治病。好不容易输上液,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小萝卜头已经倦极睡着了。
张老师对许一诺和秦晋说:
“这里有医生照顾呢,你们回教室上课吧。”
中午吃过饭后,秦晋提议去看看还在医务室输液的小萝卜头。
他们看见张老师正坐在床边给小萝卜头喂稀饭,张老师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小萝卜头的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他俩在门口探头探脑,不好意思进去。
张老师舀起一勺稀饭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然后用嘴唇轻轻碰碰勺边,试一下温度合适了才喂给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一面吃一面流泪。
“傻孩子,别哭了,多吃点,你就是着了凉引起发烧呕吐,很快就会好的。啊,把嘴张大点,吃饭要像个男子汉一样。‘男孩子吃饭像只虎,女孩子吃饭像在数。’老人们常常这么说……”张老师不停地跟罗小伟说话,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轻松自然一点。
小萝卜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往下掉。张老师一面给他喂饭一面给他擦眼泪。
“你说小萝卜头是不是很痛啊,怎么一直哭啊?”秦晋说。
“我打过点滴,没那么痛,我想应该是被张老师感动了吧。”许一诺猜测。
“对呀,我看到张老师给小萝卜头喂饭,我就想起我生病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照顾我的。我都有点感动了。”
“你说如果是其他老师上课的时候遇到这种事,会像王老师这样做吗?”秦晋又问。
“不一定,……也许会吧。……哎呀,我怎么知道。”这秦晋话也忒多了点吧。许一诺不耐烦了,看情形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准备回教室去。
张老师听到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转过身来看见了他们。她笑着说:
“你们来了,快进来呀,来陪陪小伟。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了,最希望有朋友亲人的陪伴。你们看他一直哭,我都劝不住。”
许一诺和秦晋坐在小萝卜头的床前,他们也不会安慰人,只会一直说:
“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噢,别哭了……”反倒把张老师逗笑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很短,等张老师给罗小伟喂完饭,整理好餐具,上课时间就快到了。
张老师对许一诺和秦晋说:
“我下午的课上完后要赶着去超市买菜,家里有瘫痪的老人要照顾,放学后你们来送罗小伟回家。可以吗?”
“没问题!”许一诺和秦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张老师又将医生开回家吃的药拿给罗小伟,五六种颜色大小不一的药丸,一样一样的给他讲怎么吃,有什么要注意的,不厌其烦地反复交代,一再叮嘱千万别忘了吃药。
放学后,许一诺帮小萝卜头背着书包,让秦晋搀着小萝卜头走。小萝卜头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他执意不让秦晋搀扶。连秦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都像触电般地缩回去,惶恐不安的样子。
他们只好跟在在小萝卜头的后面,穿过垃圾遍地、污水横流、飘着恶臭刺鼻的怪味、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的菜市。进入一片陈旧古老的老居民区,他们左穿右穿,不知道穿了多少条小巷。巷道曲里拐弯,乌漆麻黑的,路面凹凸不平。秦晋走得踉踉跄跄,一会儿踩进小坑里、一会儿又踢着了一块碎砖头,好几次如果不是许一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秦晋铁定会摔得很狼狈。好不容易才来到一条小巷深处,小萝卜头在一栋楼的最底下一层站定,说是到了。就杵在一扇锈迹斑驳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铁门前,再不说话,也不让他们进屋,他们俩只好将书包递给他,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小萝卜头冲着他们的背影说:
“谢谢!”
他们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听到他那声细若蚊蝇的谢谢。
极度自卑的小萝卜头觉得自己和这两个同学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今天自己不争气生了病,而这两个同学也只是为了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护送自己回家,恐怕直到高中毕业分别,他们之间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走过阴暗的长巷,穿过脏乱的菜市,来到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大街。秦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才像回到了人间。
许一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边齐刷刷冒出二十几个的青年男子,他们身着黑衣,戴着墨镜,长长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戴着耳钉,有的还戴着鼻环。他们抽出钢管、匕首,目露凶光,将他们俩团团围住。
王梓豪混迹其中,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显得突兀而滑稽。
他指着许一诺,“大哥,就是他抢我的马子,还打伤了我。打死他,有什么事我担着。完事后,我请兄弟们去歌厅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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