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这地方空气较好,下午没事到山上踏青,远处传来一阵节奏明快的歌曲声,歌词听不大清,早后一句反复咏叹,仔细辨听,是最近流行语,什么什么么么哒。寻声望去,对面山腰绿树丛中停着三五辆车,开阔地上一群男女随着节奏翩翩起舞,间或爆发出粗野放肆的谈笑声。我不由皱起眉头,歌俗,人俗,真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也许是人到中年的我已经脱离时代之故吧。我喜欢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特别是港台流行歌曲,曲调优美配器精准歌词高雅,颇有唐诗宋词元曲的韵味。没录音机时,通过电台收听,后来家里买了台单卡录音机,原声带比较贵,为了省钱,买些空白带到双卡录音机复制,回家再听比较经济。那时歌星灿若星辰,好歌曲层出不穷,韩宝仪、费翔、张明敏歌曲是我的最爱。这些人在大陆似乎很有名气,但在港台,还排不上行。有次到书报亭看杂志,发现港台评出的十大当红明星,非常奇怪,我所熟悉的明星没有一个,而谭咏麟、张国荣、梅艳芳、陈慧娴等没听说过的歌星赫然在榜,让人大吃一惊。后来谭咏麟上了春晚,才听到他的歌声,之后张国荣、梅艳芳、陈慧娴的卡带在音像店出现,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皇巨星,费翔、张明敏在港台属于三流明星,之所以大红大紫,是因为走了特殊路线之故。
再后来四大天王横空出世,童安格、郑智化、齐秦、孟庭苇红极一时,那时港台歌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各领风骚数百年”。
中国民族器乐似乎到了穷途未路,民族器乐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如锯木劈柴,“呕哑嘲哳难为听”。国家一直提倡振兴民族音乐,我也曾买些民族器乐录音带听,很遗憾,几乎听不进去,还不如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好听。
同学的父亲是个老保守,每当我和同学在他家看电视,当电视上播放港台流行歌曲时,他很生气,扔下一句“庸俗、格调低下”话,转身回内室。同学很有意思,一看电视播放民族歌曲或者民族器乐曲时,就将他父亲请出来,他父亲坐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听一会,就开始给我们讲大道理,他看我们心不在焉,渐渐失去失去说教兴趣,音乐还没结束,他就睡着了,将他叫醒,他很不好意思,但嘴依旧硬:“你们要爱国,要爱民族器乐,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别整天听些情呀爱呀的歌曲,在地上又是摇又是滚”,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同学大声说:“你这叫叶公好龙,民族歌曲放在你耳边,一曲未终你就鼾声如雷,这些民族精华简直成了你的催眠曲!”,同学父亲大怒:“你真是朽木不可雕,粪墙不可圬也”,然后气哼哼回屋休息,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小放牛》之类歌曲,没多久不久鼾声大做,让人忍俊不禁。
有段时间,特别是晚上,打开收音机调到短波段,经常听到敲锣打鼓唢呐齐鸣声,开始以为是国际广播电台向外宣传中华传统文化,细听觉得不像,那声音大而且吵,听一会儿就赶紧换台,后来通过朋友了解到,这些民族音乐是为了干扰节目播放,唉,说是民族瑰宝,怎么当做噪音使用呢?
那时放学后,喜欢与同学结伴沿县城转圈锻炼身体,在落日余晖里,远处喇叭传来韩宝仪的《无奈的思绪》或者不知谁唱的《昨夜星辰》,声音忽大忽小断断续续如仙乐自天而降,搅动满腔春水,涌出千种滋味,令人怀念至今。
自上世纪九十代后期开始,港台歌曲没落了,大陆各种神曲唐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歌词直白浅薄,曲调简单粗爆,颇合大陆民风。古代有个笑话,说一位青楼女子坠楼而亡,诗人、商人、和尚、屠夫四个相好各作诗一句进行哀悼,诗人说一点香魂坠玉楼,商人说万斛珠宝市中求,和尚吟道阿弥托佛西天去,屠夫大声说我的肉啊我的油。如果港台音乐属于诗人境界,大陆现在水平就是屠夫境界,浮噪浮浅庸俗直白,正合广场舞大妈的胃口,广场舞大妈的舞姿不但占据国内广场,现在已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引得世界侧目,嗬嗬。
民族器音没有过时,只是我们这边不知道怎么配器怎么运用。以前听陈慧娴的《归来吧》,中国唢呐在歌曲结束部分大显身手,其辽远空灵摄人心魄,具有巨大的穿透力,为歌曲增辉不少。不得不佩服港台那些艺人,他们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民族器乐经他们调配,立刻显示出非凡光采。器乐还是原来的器乐,只是人已不是汉唐宋明的人,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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