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有抑郁症的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和见不得光。有很多天才有抑郁症,我也有抑郁症,所以我等于天才,恩,我就是这么自我催眠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觉我自己根本就不想快乐起来。每当我开心的时候最常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就是:小心乐极生悲。于是我就不敢开心,把力量用在和自己的拉锯撕扯上。
《圣经》上记载了一个生来瞎眼的人,有门徒问耶稣:“拉比,这人生来是瞎眼的,是谁犯了罪?是这人呢?是他父母呢?”主耶稣给这个门徒的回答是:“也不是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是要在他身上显出 神的作为来。”
我能从门徒的问话里感受到一丝残忍的好奇,甚至比好奇还要阴暗的成分,可是主耶稣的回答是救赎的希望。我简单说一下抑郁病人的躯体症状,不是卖惨,而是真的很难受。有的时候我让我的脑海里飘着一句歌词:“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别问为什么是这句歌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无限循环播放。一旦这句歌在我脑子里不播放了,我的脑海里就会不断地重复几个问题。
问题一:人活着有什么意义?问题二:你活着有什么意义?问题三:你为什么要活着?是的,就是这样三个问题。我现在看来都觉得自己有病,然而真的病了就会绕在那个圈子里出不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能接受佛教的“色即是空”的思想。如果这个坚硬荒寒的世界就这样被塞进我的怀里,然后还告诉我我痛苦是因为我看不破,最好的选择就是不选择,我不知道作为一个人和作为一头屠宰场待宰的猪有多大的区别。
有的时候我对着电脑无所适从,我不知道我打开这个文件夹是为什么,我也忘记了我打开通讯录是要打给谁,记忆力短得就好像是只有7秒的金鱼。只是也许金鱼是因为忘记而觉得新奇高兴,我却因为忘记给自己找了无数的麻烦。
我的表达能力不算差,可是犯病的时候我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或者是我看着别人嘴开开合合像是离开水的鱼,然而我又走神了,在脑袋里唱歌。当别人不断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往往就是把最后听到的几个字组合一下,再说出来假装重视。不过也会让人觉得我脑子慢得要死,像是老电脑装了新软件,不匹配跑不动。
除了几项上述最严重的症状,我不能摆脱的就是如影随形的哀伤感。思考方式始终负面悲观。天气好了想:好冷啊,总得在冻得要死和不能呼吸之间选一样。看见花开了想,其实花无百日红,开得再鲜艳又能怎样。我的状态随时像马男波杰克一样丧。
我很希望变得像林先生所期望的那样,要乐观积极,然而我对积极有天然的抗拒。我的活力并不愿意释放,我就是喜欢这样呆着。勉强开心起来我会悲哀我变得不再是我了。所以既然怎样都悲哀,索性,我就不再挣扎。而是彻底的沉浸于哀伤,看看最终能怎么样。
我就这样,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被 神所用。特蕾莎修女说:“爱到受伤仍要爱”也有人从她的字里行间发觉其实她也可能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而神仍然用她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基督徒喜欢谈到恩赐,我觉得抑郁症给我带来的恩赐是我能够很敏感地感知别人的情绪。同时也会尽量理解别人的苦衷而不愿轻易地去论断人。
我既然现在只是倒了这样的地步,我就打算照着这样的地步去做。我适应我的哀伤,使用我的哀伤,然后透过我的哀伤带给别人祝福。我也要紧紧地缠着我主,就像雅各一样,不给我祝福我就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