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读完这篇文章,会对目前中文唱圈的现状有一个全面的思考。
长文预警
现状
1.国内rapper数目其实相当可观,如果但论水平较高的rapper数目的话,那毫无疑问达到世界平均水平,但进步仍然空间巨大。这一点可以狭隘的从“美国新说唱”(Rhythm + Flow)和“中国新说唱”比较一下,选手质量并不比RF差。但美国去参加的那些选手之前并不出名,更偏向“选秀”和提拔新人。国内的新说唱却更像“国内rap全明星”,很多人在去参加节目前就火了,想自己的作品进一步火起来,没有“新”的意思。建议这两个节目换一下名字更合适。
2.目前来看,中文说唱还是没有成完全的体系,不光是类别体系,更多的是国内没有完整的服务于hiphop(文中所提到的hiphop主要指hiphop音乐)的一整套完整的机制。尤其和美国,韩国想必还是有些差距,这种差距在顶尖的rapper中体现尤为明显,我对国内flow的尖端水平反倒是相对乐观的,比如真正懂的人会明白小安迪的厉害之处在哪里,绝不仅仅是chop厉害。
3.但真正的差距在于“音乐性”(广义上的音乐性,每个人对音乐性理解都不同的)上,一个人一味地追求唱的快压的韵多,我并不认为是绝对错误的,因为可以算作是他的个人风格,而且实力也有。但如果整个圈子以这个做为参考标准,那毫无疑问不健康的现象,变相遏制了国内说唱的多样性,用狭隘的评判标准扼杀了创造力。目前国内的圈子有点这样的趋势了,尤其是经过国内某说唱节目“发扬光大”,这也是圈子里久被人诟病的一个事情。保守估计,国内5年内也出不了《Rockstar》这种听感如此爆炸洗脑的trap,和《moonlight》这种这么大胆的风格尝试,当然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内音乐人开始注重音乐性,是好事。但也有些拿着所谓的音乐性当盾牌忽略作品的质量,这就是让国内说唱圈倒退的事情了。
这里想谈一点,如果说美国的rapper比国内强是理所当然,因为文化起源在那,而且社会环境很适合出现各个风格鲜明的rapper。那韩国的hiphop发展历史是很值得借鉴的,这一点放在文末细说。
4.制作人和国外差距更为明显,优秀的制作人少之又少。大部分混音混的都没法听,太劣质了。混音处理直接决定你的听感的舒适度,更逞论好的音乐人会给rapper极为有用的建议。最简单的可以去听听网易云上有几首xxx tentacion的Demo 可以去听听他是怎么和音乐人合作做歌的,做出来的歌曲是怎么样的感觉。好的音乐人是要把rapper的水平和风格展现到最佳,国内来说,老道人品不谈,他和gai做出的东西,你会感觉就是很中国风和gai的风格很配。mai给hhh做的歌明显感觉到他的flow和beat结合的非常舒服,还有刘炫廷有能力把beat微调更贴近自己唱的音,这是很细节化的东西,但这个对技术要求比较高,多听听便会理解一位好的制作人是多么关键。
5.歌词题材单一,当然这是个通病。sex,gangsta,drug,money已然成为了美国trap标配了。国内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是,有些zz和一些x的内容不能碰,这里不展开讲了。
6.国内普遍对hipa文化内核认识不足,大多数rapper是跟风走的,不愿深入了解,只是觉得潮流和酷,但随着国内hipa的受众群体进一步扩大,个人还是比较看好那些优秀的rapper,会把这些内在的东西通过作品传达出去。
7.rapper文化素质普遍偏低,本科生在其中的占的比例很低。这也是个世界普遍现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未来十年内,国内的高文化程度的rapper数量会迎来大批量的增长,比例也会提高不少。学历方面或许可以吊打美国rapper,但学历虽然不代表你的素质,更不代表你的音乐水平,但至少代表一定程度上的学习能力,和歌词的质量。这算是未来中文rap做到“弯道超车”的一个可能性吧。
8.如果说学历水平目前中美韩差别不大的话,Rapper音乐素养就是天差地别了,大部分国内的rapper都是不懂乐理和声乐知识的。当然不是说,不懂乐理和声乐就做不出好歌,但一定会让你做出精品的路上磕磕绊绊,花费的时间也会更多,比如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干音这么干涩,别人的却可以通过气息调整来使每一个音都听起来很舒适,比如想到一个好的旋律,想做一个beat,如果没有学过乐理,就很难把它记录在电脑里。滥竽充数的,跟风的rapper实在太多,大部分rapper基本功根本不扎实,很多rapper连吐字就不清楚就开始出作品,开始秀快嘴,却不知道自己连拍子都玩不好,写的词也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尬压。还有一些做混音的,自己混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听,还敢去给别人混音,且收费很高。
这个圈子需要躁起来,但不能浮躁起来
其中还有一些水平很差的rapper开始大肆收徒,这教出来的徒弟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水平低不可怕,可怕的是水平低而不自知,拿着比普通人强一点的技术,就开始到处宣传。
在这里奉劝大家一句,找师傅是捷径没错,但前提是能找对。“十个师父九个混”,有一定粉丝数量一点名气,拿着一些含金量极低的奖杯就敢收徒的rapper比比皆是,个人建议这方面还是在于自己摸索,多听多练,这样的你的上限也不容易被卡住。
我一直坚信hiphop符合一个重要原则“下限极低,上限级高”。“下限”就是普遍人们认为的“带着律动说话”,至于“上限”我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谈起。
一是flow的运用上限很高,在灵活使用chop,break,layback,off beat,各种技巧后,仍然保持良好的听感是极为困难的。
二则是在于rap和各种曲风的融合上,而达到这样的级别rapper并不简简单单是rapper了,更像是“音乐艺术家”,像XXXTentacion的专辑《?》和《17》就不同于常规的作品,他的才华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正如他在专辑前的介绍说的说的“In a less aggressive way but a more passive,and genius way was ideal with this album,To show the versatility.”(用更好的旋律和歌词让我所思所想被众人感受,是我这张专辑的目的,向世界展示出我的才华),这里我也很推崇马龙自己定义的风格“Genre-less”,这代表着他的风格就是“无风格”。用纽约时报的一句话评价马龙再合适不过:“在唱歌与说唱,嘻哈与能令人酥骨的电音民谣之间流淌的艺术家”。多元的音乐风格使得他的歌曲有着独特的魅力。而国内目前绝大多数rapper还是停留在被八拍框死的阶段,这种音乐风格的突破当然是不被“限制”的,为什么还是没有被做出来,就是需要反思的问题了。
ps:歌词其实在rap中相对来说远没有flow和音乐性重要,但并不意味着不重要,同时结合好歌词,旋律,flow的作品实在太少了。
9.目前来看,中文rap靠boombap走出国门的可能性不大,因为old school不同于trap,对吐字清楚,重音切分有很高要求,一首优秀的old school作品,不仅爆点和律动要完美,更重要的是那种结合词义爆发的感情。对于大多数英文不好的普通人来说,我们能接受一些英语的boombap只是因为gold age的作品太经典太优秀了,加上英语是国际化语言我们平日里也听的不少,即使有些词听不懂也可以跟着摇起来。但你如果听一段时间的in3,再去听2pac,会迫切的想要明白歌词含义。更别说美国人听中文的hardcore了,他们本身就对亚裔玩hipa就有很大偏见的,尤其是这种几乎被黑人垄断的old school风格。而且美国有“cultural appropriation”(文化挪用)这个概念,美国黑人把hipa自然的看为是自己的文化。即使像七哥作品是英文,也被这个问题困扰过。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我希望大家可以关注我的音乐上,而不是因为我是亚洲人……”(ps:歌曲《yellow》里歌词也有体现)
反观trap就不一样了。trap更注重旋律,洗脑。换言之,听到一首trap,让人自然的想跟着摇,听感爆炸,那一定是一首好作品,对词语的考量就少很多,而且目前世界范围内,年轻人听trap的也占了大多数,这也是未来发展的大趋势。这也是为什么higher brother可以在美国走红。
10.国内hiphop的听众普遍音乐素养很低,鉴赏能力不足,对自己不喜欢不知道的风格第一时间不会想着去了解,去求同存异,而是开始毫无意义的谩骂和讽刺,一些玩新东西的rapper被讽刺的尤为明显。这样慢慢导致这个圈子内各个风格有着截然不同的听众群体,进而有着饭圈化的现象。尤其是在这个流量致胜的时代,很多时候一场beef的胜负并不在于diss作品的好坏,而是在于哪边的粉丝多,热度高,哪边人品好。对于这方面,如果想让听众领略到hiphop类别多样性,我建议还是多听听美韩的rapper,因为国内很多风格还是处于起步阶段,作品质量很差,如果去听一些不同风格的国外rap,起码再去听国内的,便会知道尝试这种风格是有一定勇气的,是应该被鼓励的,从而让创作的氛围更优质一些,这样很多的rapper也会慢慢产出优秀的新风格作品,而不是因为市场的负面反馈而不敢去尝试。只有听众与音乐人互相促进,才会成一个良性循环,也会慢慢行程固定的商业机制。
思考
这里我想围绕着韩国hiphop的发展来和国内进行一个对比和思考。因为有很多要素,比如“hiphop idol”,“地下与主流的平衡”等都和国内很类似,所以很有参考价值。
韩国hipa于90年代开始慢慢兴起,于00年开始大幅成长且受到国际的关注。20年左右,韩国hip hop已经显示出了超龄的成熟和完善的商业模式。在音源市场、公演市场以及主流电视市场,韩国hip hop都拥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1992 年的当红组合“徐太志和孩子们”一炮而红,使得hiphop第一次进入韩国人的视野。2004年,Dynamic Duo发行的《TAXI DRIVER》卖出50万的销量以上,成为当时史上销量最佳的韩国hip hop音乐专辑。Leessang的专辑《阿修罗Balbalta》在2011年专辑发布一小时后席卷全部音源榜,榜单前十位都能看到他们的歌曲。这标志的韩国在k-pop趋向饱和的当下,hip hop的主流程度甚至可以与k-pop比肩,上升为韩国大众音乐第二主流音乐。
似乎hipa在韩国发展一路顺利到不可思议,但我却在其中察觉到了几个要素。
1.有很多从韩裔美国人回国带动了韩国hipa的发展。例如Drunken Tiger的大部分成员都来自美国。
2.韩国音乐市场对多元的音乐类型向来持有包容的态度,对hipa没有进行限制。
3.有着利于hiphop核心文化的土壤,hiphop某种意义成为了很多韩国年轻人的情感出口。目前韩国的阶级固化远远严重于中国,引起跨越阶级也是更加的困难。他们也同样承受家庭、学业、职场等不同层面的重压,很多年轻rapper把真实的处境和心声写入歌词。这点和现在中国很像,但因为国内综合环境,写出来的东西可能没有韩国那么深刻。
4.“hiphop idol”业务能力过硬,与国内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韩国也有更多被主流和地下同时认可的rapper。而且目前来看,真正把韩文rap推向世界,带上名气顶峰的恰恰是一些“hiphop idol”。比如屡登B榜的BTS。
针对以上四点,第一点是我们目前在做的,比如把欧阳靖请来国内参加一些节目。第二点和第三点是目前客观条件无法达到的,但我相信这从大的趋势来看只是时间问题,听众多了,小众就会变成主流。第四点是我真正想谈的。
韩国很多“hiphop idol”在训练生时期,会有高强度的训练押韵,卡拍之类的训练。这就会造成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很多underground rapper所鄙视的韩国偶像rapper的基本功却比国内一些underground的rapper还要扎实。
underground的rapper往往对于主流市场抱臂抗拒,坚信“真正的hip hop只能存在于underground”,对“hiphop idol”更不屑一顾。但从资本的角度来看,这一类的“idol rapper”,在韩国和中国市场的出现,是必然的,而且有商业价值的。
我们都知道,在娱乐市场,谁有商业价值,谁就可以活下去。
我这里所认为的“idol rapper”不仅仅那些出道的在队内担当rapper位置的练习生,更多的其实是国内各种各样的“才不配位”,靠饭圈化来盈利的rapper。也可以看作为新时代环境下所诞生出的“网红派rapper”。
那就有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从underground(例如 battle mc走出),和圈内rapper关系蛮不错,歌曲质量放到如今来看很一般,粉丝已然饭圈化。那这一类,是属于“网红派rapper”还是属于“underground rapper”呢?
国内目前对“hiphop idol”的主流言论有些过于偏激了,我们需要依据情况来,选择包容。这类rapper其实也代表一定程度的象征意义——让人有直观感受:rap原来也可以赚到盆满钵满(“要让热爱hipa的小孩赚到钱,才代表中文说唱真的走起来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坏事。
而且,不能否认的是,hiphop idol对于hip hop文化的推广传播,起到了很大的正面作用,我看来无疑是利大于弊的。“hiphop养不起我,我就养着hiphop”这不是一个成熟的模式,如果想源源不断的给中文hiphop注入新鲜血液,那商业价值的体现必不可缺。客观事实就是,中国新说唱的出现,直接带动了rapper的商业价值急剧飙升。
现在国内的很多rapper也慢慢意识到这一点,并提出自己的思考,例如AR做的《All that》那个专辑的对pop rap的尝试与探索,Buzzy《Duppy Remix》中直指的行业的痛点。
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桥梁”链接地下和主流,hiphop idol无疑是一个桥梁,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无需过分抵制。主观上我更希望有更多的underground 的 rapper慢慢走向主流引领正确的风潮,但客观上我也会接受idol rapper越来越多,以及他们被主流认可的现实。既然没有美国匪帮文化的土壤,何必装的自己一个个都是gangsta?感觉还没有“喊麦”的real。
比起对各类rapper是不是real的争论,我更希望看到大家对作品本身的讨论和想法。正如有人提出“私德”是不是应该被鼓励放在公共舆论环境被讨论,我们也需要思考,“real”不“real”是由什么决定的?
不必总是站在制高点来鄙视电影宣传曲以及各种商业歌,不能总觉着rapper就只能underground,做商业歌就不real了。其实反过来看,自己想赚钱,那自己就去写歌赚,这本身就是一种real,如果整天叫嚣“hipa只配呆在地下,我宁愿它烂掉也不愿开出畸形的花。”这是不是对一些优秀的rapper不公平呢?AR,谢帝登上央视节目,直火帮,CSC参加新说唱,难道就不real了吗?
我理解的Keep real 不等于keep underground real,只要敢于做真正的自己,就是keep real。
作品质量才是王道。姆爷也给《毒液》做过主题曲,更别提《蜘蛛侠:平行宇宙》配乐中豪华到无语的阵容了。这两首歌曲质量听众反馈也很良好。歌曲宣传电影,而各路电影带火的主题曲也比比皆是,这都是相互促进的,并没有天然的矛盾。既然没有矛盾,又何必要去制造矛盾?
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短视频自媒体的推波助澜,我们需要鼓励更多优秀的rapper来入驻一些社交平台,视频平台。hiphop市场很大,如果一些高质量的rapper不去来到某一个平台,那么就会全部被网红派的rapper充斥,对于只专一与那一个平台的年轻人,他们所认为的hiphop就是“网红派rapper”的模样,技术认知也会受限。(不是我看不起网红派的rapper,而是大多数的网红派rapper真的不行。小鸭哥都可以吊打那几个几十万粉的网红。)
目前中文说唱圈感觉如果没有特定的热度曝光,对大多数rapper来说,“自然的火”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underground rapper纷纷建立自己的粉丝群,入驻b站,抖音,快手等平台。大多数rapper陷入到了“千篇一律”的魔咒,歌曲没有记忆点。这也是我前文极力主张唱圈风格的多样性与包容性的原因。
总而言之,我很看好中文hiphop的发展,不出大意外,发展一定势不可挡。但我们需要注意我上文中提到的一些细节问题。这样或许可以保证我们hiphop的发展水平可以迎头赶上,形成完整的hiphop产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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