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着爬上来,缓慢而浓。
满是蒿草的荒野又恢复了原有的静谧,长喙鸟返巢,荒原狐入穴,虎牙草庇护着蹁跹的三彩蝶,灯笼果稀稀疏疏地亮起来。
我依偎在小诺的身旁,仰着头,呆望着并不绚烂的星空。蟹壳青色的黑幔中,点缀着米粒儿大小的小孔,像极了撒了一小撮葡萄干的奶油布丁。清净的时光总轻易令人陶醉,小诺在一旁不说话,短短的獠牙露出嘴唇,传来低低的鼾声。
我安心地闭上眼睛,轻轻抚弄着小诺柔软无比的毛发,静悄悄地说声晚安,睡意已经朦胧。
尽管野外风很微弱,但露水依旧湿寒。月亮被层云遮掩住时,我有了不祥的预感。
尽管一百万个不情愿,我还是疲倦地裂开了紧眯着的眼睛。因为睡梦之中,总隐藏着一种被无数双恶魔般目光死死盯住的不自在。醒来的那刻,我似乎有种死神来过的感觉。
我头皮发麻,背后阵阵凉意。高挑的蒿草丛里,露出了一对蝙蝠倒挂模样的眼睛。暗绿色的目光投来,无声,却给人强烈的窒息感。草丛掩映下,清楚的鼻息声挠动着我紧绷的神经,我知道那是噩梦即将到来的前兆。
我用肩膀异常小心地推搡着小诺,不敢弄出任何声响,生怕惊动了草丛里隐伏的怪物。焦灼的恐惧感如升腾的火一般舔舐着我几欲崩断的神经。我挪动着颤栗不止的双腿,狼狈不堪地朝着小诺的头部,匍匐着攀爬过去。使劲揪它那半扇猪般大的耳朵,摆出的架势好似铁皮也能撕碎一般。我用脚连续不断地踩它的鼻梁,踹它那黑色花岗岩般坚硬的鼻头。刚开始,酣睡的小诺半点动静也无。后来才慢慢有了苏醒的迹象,我已经瘫软在它硕大无朋的狗脑袋上,气喘吁吁。
小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愣了一个激灵,一骨碌收紧四肢,挺立起来。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蒿草后面的不明生物,满是敌意呼噜声在喉咙里滚动。有小诺在,恐惧淡了许多。我立在小诺的额头上,如同一个即将放帆远航,高瞻远瞩的冒险家,放下了对未知的恐惧,眼里只有追寻的海。
其实,所存在的危险远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我们迟迟不敢面对的,只有心魔。
小诺吼叫着,朝着射出绿光的草丛飞奔而去,它宽大的手掌拨开密密麻麻的长杆野蒿 ,我看到了那对狠毒目光的来源。不由,为先前的胆怯无地自容。
除去荒草的遮掩,一只披散着金黄色鬃毛的竖耳鬣狼展露无遗。它身形瘦弱,和我曾经所见闻的狼群大相径庭。但除了瘦骨嶙峋之外,和其他鬣狼别无二样,没有任何值得惊奇的怪异之处。它,只是万千狼族中毫无特殊的一只幼狼,普普通通,像个被抛弃的遗孤。我不禁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嘲笑着这就是自己心目中怕到无以复加的怪物。唯一使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脸上紧扣的木质面具,篆刻着和荒原狼王一样的守护图腾。而我记忆之中的狼王和它的部落,早已在雪域里尸骨无存。
它前肢挠地,留下深浅不一的抓痕,后腿崩得宛若满拉的弓,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便要一口利齿切断我的喉咙。两颗长长的獠牙侧露出嘴唇,带着血丝呈现出炫目的花纹。它咿咿呀呀的嘶吼不停,身躯不断挪动着,丝毫不畏惧面前的庞然大物。
“你们也是来抢夺黄金面具的吗?”小鬣狼咬牙切齿地发问到,怒火中烧的表情让人脊骨生寒。
我看着面前的这只金发小狼崽,一脸茫然:“黄金面具不是你们荒原狼族的守护圣器吗?它原本就只属于荒原狼部落,怎么能强抢得来?”
“那你是谁,来我们狼族部落的地盘做什么?人小鬼大,一看就是个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