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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士，留步。”

外面刚刚有点光亮，又飘着大雪，客栈的门早早地就被打开了。一阵冷风呼的吹进来。

衬着白雪，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人站在门边，七尺左右的身高，身上裹得严实，黑黑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整个门，但终不得见其面容。

那人闻得声音，便止步回首。

“多谢侠士昨日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口中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纠缠了一下后便消失了，只见那人微微颔首。

“侠士此去何往？”

“江湖。”

“与何人伴？”

“蓑衣一袭，利剑一柄，好酒一壶，如若有幸，得遇知己。”

“今日一别，何日能归？”

“此去不归。”

“今后若能相逢江湖，可否痛饮一杯？”

“若能相逢，大醉三秋又何妨。”

“望侠士一路珍重!”

“告辞。”

只见得那人一抬手，房门吱呀一声关了，一阵踏雪的脚步渐行渐远，继而也埋没在风雪声中。

外面的雪越发的紧了，不过片刻，那一串串脚印也销了痕迹。屋内鼾声阵阵，仿佛从未有人在意别人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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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您歇着，当心凉着。”

酒肆里，一年轻的伙夫掌着灯。忽明忽暗的炉火边上，缩着一个老人，背后的影子一直拉到很远的墙角，宛如一尊佛像。

闻得小厮走来，老者微微转首。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着满是皱纹的侧脸，不禁让人有些唏嘘。

“都办妥了？”

“妥了，按您的吩咐，埋了。”

“哦~”

老者说罢，便又恢复之前的姿态，毫不在意那伙夫方才的提醒。

“师傅，您歇着吧。”

听得年轻人说道，老者恍惚着从一种缥缈的情境中回过神来。

“去，温一壶酒来。”

“得。”

年轻人退了出去，酒肆里便回归安静。柴火在屋里发出哔啵的声音，而那个老者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一般。

少顷，那人又折返回来，手上捧着一小盘，盘中盛着的自然是一壶热酒。

“师傅，酒来了。”

“放着吧。”

“得。”

“你也坐下，陪为师喝几杯。”

“得。”

年轻人伴着老者，在炉火前坐下，斟了两杯酒。

“师傅，请。”

他将一杯酒双手敬上，老者见过，便取了过去。

“昭儿，你可知为何今日为师埋剑于此？”

“徒儿不知。”

“你可还得当年在华山，与为师角斗的那位高人？”

“徒儿见过两次。”

“天下武功，层出不穷，纵使我独孤求败，难逢对手，那日一战，也未曾胜他一招。”

“江湖叵测，竟有如此高人？”

“哈哈哈哈”

老者仰头一笑，饮尽杯中清酒，示意徒儿斟满。

“美酒易得，知己难求啊~”

“莫非师傅与那人相识？”

“是也，非也。与其说人识，不如说剑识。”

“如此说来，师傅今日埋剑与此人有关？”

“唉~”

老者将酒杯举在半空，半晌未动。忽地，只见他将杯中酒往边上一撒，一道鳞光划了出去。

“金兄，来一杯吧。”

那年轻人见状，便也将杯中美酒恭恭敬敬的在地上洒开，做了个“请”的姿态。

“师傅，此人……”

“唉！今日在酒肆之中，闻得消息，得知他已谢世……”老者又喝了一杯，酒劲冲上心头，不禁呛得满脸通红。“最终还是没能敌得过呀！”

“师傅……”

“你先去歇着吧，为师再稍坐片刻。”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退去。那人见状，便起身拱手：“那徒儿先行告退。”

阴沉了许久的天，现已露出一道月色，斜斜的从窗户飘了进来，落到了老者的脚边。老者嚯的起身，几步来到窗前。杯中的那片月光平静的不曾有一丝波纹。只见那老者轻轻的将杯子搁置在窗棱上。仰着头，恍若在半空中捕捉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听闻他喃喃道：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江湖一梦情难断，举酒相顾已无言。

故人已乘黄鹤去，从此埋剑酒肆间。

一别武林恩仇怨，愿得余生半日闲。

而后，老者的身影便消失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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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风萧萧，雨萧萧，一壶美酒任逍遥；

今一朝，明一朝，剑指明月仰天笑。

你看，

有人在蓬船里弹着一调，有人在高高的和着一曲；

有人在柔情诉说着衷肠，有人在苦苦的四处寻觅。

你看，

华山之巅，温了酒，切好了肉，只等侠客潇潇而来；

藏经阁楼，掸浮尘，摈弃世俗，但见老僧默默无闻。

你看那独臂侠客，睥睨敌酋；你瞧那一树桃花，可下美酒；

江湖险恶行路迢迢，无量剑气，快意恩仇；

禅房清幽自在逍遥，琴箫合奏，三世禅修。

可人终究还是走了。

倚天之剑，龙吟不在，屠龙宝刀，陨落尘间。

有人叹，叹无人争雄，有人怨，怨红颜薄命。

可花终究还是凋了。

一潭桃花，风姿阔绰，一坛好酒，半清半浊。

有人笑，笑是非恩怨，有人闹，闹天下无恒。

罢了罢了，酒色微醺，夜色正浓，便仗剑去吧。踏上了这条路，你便是江湖。

且听：

沧海一声笑，淘淘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