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在城里呆够了,曾经闲置了几年的院子又有了生机,小花草和小虫子又多了柔情蜜意。院子里的一切生物顷刻间柔媚起来。
院子里
鸡鸭有白鹅陪着聊天
小树,幸得风的万千宠溺
舞出意绵绵
泥土,迎来脚步的轻吻
酿吐芳香四散
草儿,得露珠滋养,熠熠善变
云朵,得爱慕者观望,倾泻浪漫
更有那东边坑塘里
蛙鸣声声,流水潺潺
奶奶闲坐庭院,偶有乡亲走过街边
彼此露出笑脸,招手寒暄
总会有打动你的几句聊天
村尽头,最东北端,有我家宅院。三进院子合组为一,大的惹人眼馋。石板路,去年铺就妥帖,为院落增了几分平顺。无假山池塘,但有瓜果蔬菜二十几样,伸手可摘,让你尝上最鲜嫩的。花草也不少,虎刺梅,微型月季,鸡冠花,竞相开着,素净的一方田园多了几明丽。
俗名“小小虫盖体儿”的野草,梗儿细细的,红彤彤,叶片小小又圆圆,绿绿的,似伸展着的小手压着地面片片铺展,比人工草皮漂亮得多,层层叠叠覆盖上了那灰白啦叽的粗劣的原土地面,更添了几分恬淡和静谧。
东面的那道院墙,还是爷爷生前砌起的参杂着麦秸秆的土坯墙,那秸秆的脉络已残续不全隐隐再现,好似爷爷臂膀上暴出的苍老筋脉时鼓时连。
院里,爸妈开辟出来零零落落十几块田地。一畦韭菜,已白色碎花点点。最东边挨着墙根儿,一垄秋葵,枝丫擎扇,看那长势,咄咄抢眼。在这大旱之际,爸用胶皮管引流自来水,不间断的补水,每片菜都很得宠,能不膨胀?便长得齐整鲜活。
偶有邻居养的猫来串门儿,一点儿也不生分,田埂上,地垄里,蹿来蹿去,自娱自乐。麻雀也群群结伴儿来了,灵活地抖动着羽翼,那黑红的尖嘴巴带动的小脑袋,有节奏地寻食啄食,灵巧机敏,时不时,很警觉地怯怯地瞧瞧周边。
余下的未硬化的散土地里处处铺满着马蜂菜,也叫马齿苋,它是见缝插针,疯癫似的打着滚儿地肆意生长,葳藂不已,生命力旺盛到已不招人待见了,看!墙根儿处已堆有一大堆马蜂菜的干草了。倒是鲜的干的草香,沁人心脾。
黄瓜架搭得很齐整阔绰,也不失文艺气息,又别有一番风流韵致。朵朵黄花,傲娇的招摇;嫩嫩的花瓣儿,莹润丰腴,根根黄瓜半隐半露,低调羞涩,藏进了团团簇簇的叶子里,要想摘得干净,得拨开叶子,还得有一定的眼力劲儿,每顿享用黄瓜都保证了离开挂架不到半个时辰,顶花带刺的鲜嫩。相邻的豆角架儿也齐头并进,一根根豆角儿错落有致地垂落地表,可着劲儿向下伸展,叶葱绿,花明黄,果饱满。
茄子,辣椒,大葱也都绿意盎然。由纤细瘦削到粗壮饱成,每天它们以体态的变化向主人汇报着自己的努力。妈妈总傲娇对我炫耀:“昨儿还一点点大,今儿就能摘了。”爸在一旁也插嘴:“那根,记好啦,都别摘,要选留作种子的;西边有几根,明儿就能吃了。”自种的,吃不清,常喊邻居来帮忙。
柿子树,杏树,在这暑气蒸腾的季节里,依然温情脉脉,呢喃软语。瓜果飘香,田园居所,只是两幢房子都是老房子了,一幢是爷爷年轻时盖的,基本上是当时村里数一数二的红砖青瓦房,现在闲置起来,里面堆满了柴火杂物:破败不堪的地排车、榆木门扇、散了架的织布机、纺车,锄头,榔头等农具,甚至有的都有了考古价值,但完全没了观赏价值。西边的两间,奶奶住着。邻着奶奶的屋西边是另一幢房,爸年轻时盖起的,也有五间,爸妈住着。
父母习惯了老家的生活,老少爷们儿拉呱拉的欢,原本父母是城里、老家交替着住的,近半年干脆不来济宁城了。那天坐车来了一趟,说是给电车充充电、续上信号费、物业费、打理下杂事儿,完了拔腿又回老家了。
我猜想爸妈是否惦念有人等着打听村里的人和事儿,亦或爷们儿有不间断地约了酒场?要不,回家,咋这么强的使命感呢。当然,90多岁的奶奶居住了一辈子老院,爸妈若是不在家,奶奶得去住姑姑家。
原本爸爸的血糖高,那天来济宁去体检了一下,血糖也不高了,老妈说全仗着在家食用的鲜嫩的无公害瓜果蔬菜。鲜嫩充分保障了营养。
子孙也担心老人在家常住,照料不好身体。三三两两的,不间断地,曾经给奶奶做工作,把她接走,但奶奶哪儿也不去。奶奶说:“你看那片天,你爷爷也在望着同一片天,老头子经常和我对着话呢!”是的,爷爷的坟头就在家后面的林地,不远200米处,爷爷已离世七年,奶奶还常念叨爷爷。也难怪,她除了懂得瓜田李下话桑麻,你还能期许她懂啥?
奶奶拄着拐杖迈着小裹脚慢吞吞四处转转,还不时去邻家串门儿。好吧,许你一世静守,孙辈们也只好成全。是啊,一个世纪的老宅情缘,一辈子的陈年酿事,习惯了这疏离远近的尘世。在这院子里,奶奶亲手拉扯大了十几位子孙后辈们,如今都身处异地,高走他乡。当然,晚辈们也络绎不绝常来探望。
谁能数得清,奶奶花白的头发里记载了多少老家的人和事。我猜测,那熙熙攘攘的往事,就像院里这棵梧桐树上的枝丫一样多。这里,录有她所有的不堪和荣耀,但奶奶都埋在了心里,已不多言语。
我很欣慰,近70岁的爸妈,90多岁的奶奶的身板儿还好。
而我没住下。当天就返回到城里自己的家。
有院子,有生活;院子,一个安放心灵的地方。这两天,无所事事。别墅洋房的广告看多了,也觉得世人是不是都想复制爸妈的桃源生活的安宁。当年陶公隐遁“桃源”而居,是有他的几多无奈,落魄和不如意使然,身不由己,逃离现实,隐匿下几多悲怆,待后世解读,有几人能读出个中滋味?而我们的这个老院,不光有“陶公桃源”的功用,还有我们的老根、老味。更有崇德尚祖优良家风的传承。
喜欢侍花弄草的我真的对院落已痴迷。亲手打造一处院落景致,用上自己的园艺理念,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尽管大,尽管精彩。我们需要的却很小,很真切,很容易知足。
当天夜里,一大串的甜梦。现实中的院子与梦中的院子时空无差,样貌有别。
梦中场景如此:
拉着长音儿,放开喉咙喊叫:“奶奶,我来看你了,爸妈出来接我。给你们买了酱鸡酱鸭,贵州香鹅,绿豆糕。”“哎,来了。”亲人们,相拥进院,鸡鸭犬鹅也都叽叽嘎嘎迎我。
一截小溪流过院外,垂柳依依,静默无语,水是精灵,润万物,隐纤尘,水清澈,我欢喜。鸡呀,鸭呀,白天成群嬉闹,黑夜,各居其所。体态丰腴的白鹅嘎嘎叫着,扭动着肥硕的身子,转动着那颀长的脖颈,呆萌至极。几块上好的太湖趣石,独具一景,猫啊,狗啊,在洞穴里嬉闹,趣味盎然。老石阶隔连成的小道,饶有兴致地蜿蜒着。挨着东边青瓦墙有一大磨盘,磨出的豆浆,鲜香四溢。葫芦架葡萄架也相邻而居,造出磨盘地儿一片荫晾。东面墙上铺叙着一幕幕的喇叭花,花开盛艳,绚丽夺目。靠南边与磨盘相对,立卧着一栗色防腐木的秋千长椅,随时坐上去,饱享那荡来荡去的清闲之福,惬意至极;亦或随着节奏长舒一口气;甚或仰望蓝天,看白云霞彩,说不准,才情作兴,即兴赋诗一首,任由你啦!
花园是少不了的,野生的,栽种的都得要。“小小虫盖体儿”的野草,打算收集种子培育侍养。花卉市场培育出的,得把准脾味一番侍弄。毫不吝啬耗时侍弄花草,这性致已憋闷良久,打小喜欢。这不,亲手打造的凌霄花蔓延攀爬蓄满木制天梯,形成了一园艺长廊。
当然要留有一屋,垒上地锅。劈柴生火传承下几多生活的烟火气。如若哪天来了匪气的一些朋友,亦能杀鸡宰鸭款待之,我胃口也好的很,哪管的上优雅与斯文?
瓜果蔬菜地自然也少不了。近些年流行种彩椒,我培育的耶,黄红青绿,美艳鲜亮,惹人驻足。营养价值与观赏价值兼而有之,茄子,大葱,香菜,各成一畦。规规矩矩的立着,株株不甘示弱,铆足了劲地攻饱果实。瓜果也多,苹果树,梨树,柿子树,石榴树,品种繁多,绿意葱茏。果实缀满枝头,迎风摆动,好似在那儿邀功庆赏。甜瓜,脆瓜,西瓜都各有栽种。真不赖,那个绿宝品种的甜瓜,口感甚好。
也梦到了家宴。自摘自制,自给自足。一桌纯绿色无公害家常宴席:馏菜,菜卷儿,虎皮辣椒酱黄瓜块;炝丝瓜;干煸豆角,麻辣虾,现摘现吃,鲜香无比。
来吧,院子里来吧,仙居院子,在召唤身处远方或近邻的你。相约一起,沏一壶清茶,品道人生百味;静赏一湾溪水;看家禽嬉闹,过几天享清福的日子。
会有一天,按梦中的场景布置我的院落。在这个院子里无需去读那类似“心若坚强,生命就会有力量,你若向阳,日子就会有馨香。”的励志鸡汤。
作者简介:
张卫霞,笔名:文行我素,山东济宁经开区疃里镇第三中学英语老师。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酷爱文学。为师,但求志洁行芳;为文,但求如琢如磨;为人,但求从简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