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弱的走廊灯在众人的静默中明灭地闪烁着,叶佳文双手交叉胸前,手指仿佛照着某段欢快的钢琴旋律敲打着手臂上的军装,站在一旁的洛溪和沈南洲一个在自顾自地刷看着手机,一个在对着灯光发呆。
忽然,医疗室的铁门缓缓而开,里面雪白的灯光如同潮水般往走廊里涌出,医生从医疗室里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门对门的洛溪。
“这是林逸昊的化验报告,上校。”医生把手中的档案袋向洛溪的方向递了过去。
洛溪一只手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一只手接过了化验报告,淡淡地说道:“辛苦了。”
“这个孩子……是一个怪物啊。”医生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洛溪转身走回去了医疗室。
洛溪看了看手中的档案袋,毫不犹豫便撕开了封条,从里面拿出一沓雪白的纸张。
洛溪的视线快速地扫过手中林逸昊的全身化验报告单,叶佳文和沈南洲站在一旁传阅着洛溪看完的化验报告。
“果然亚人就是百慕大三角研究所里研究出来怪物。”叶佳文浏览着一张张从洛溪手上传过来的报告越看越惊讶。“他的细胞里竟然布满了大量线粒体和叶绿体,还有大量不明功能的细胞器。”
沈南洲虽然攻读的是金融系,但是关于对生物的基本常识还是了解的,一般人来说,细胞内的线粒体一般水平为1000~2000个之间,大小一般不超过40微米,并且不具备植物独有的叶绿体。
但是现在沈南洲手上的报告所记录的林逸昊的相关数据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所应该具有的范围。
林逸昊每个细胞线粒体个数水平达到10000个左右,并拥有比植物细胞还要多的叶绿体。
“细胞里面还有大量线粒体母体和叶绿体母体。细胞里具有如此巨大的储能和供能机制,这些细胞里必然还有存储这些能量的地方,那应该就是那些不明细胞器的功能吧。”洛溪淡淡说道。
“所以亚人是一个超人?”沈南洲脱口而出道,但是话刚刚出嘴沈南洲便后悔了,这肯定又会遭到对面那两位学识渊博的博士嫌弃了。
出乎沈南洲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像是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化验报告。
半晌,洛溪终于抬起头看着沈南洲,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淡淡说道:“不是超人,而是发动机,驱动‘天机’的发动机。”
三人在走廊里沉默不语,本来已经很寒冷的空气仿佛又低了几度。
“佳文。”
“到。”本来沉浸在化验报告里的叶佳文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拿这些资料去文档室整理好,放道保密等级最高的保险箱里面。”洛溪把手中仅剩的文档袋也递给了叶佳文。
叶佳文点了点头,把所有文档随意地收进文档袋后,带着文档袋匆匆离去。
“你好像很在意那个男孩。”沈南洲呼出一口白雾淡淡说道。
“当然,他是人类仅存的希望了。”洛溪淡然回答道。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人类的希望吗?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为什么最初从百慕大三角找到他的时候没有上交给军部?”沈南洲盯着洛溪的背影说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真的,我能感受得到你是从心里在乎那个男孩。”
洛溪站在医疗室的门口一动不动,听着沈南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医疗室的灯光落在洛溪瘦弱的身上在走廊上拉出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林逸昊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虽然他头部的伤口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了,但还是感觉到了那隐隐的痛觉。
“你醒了?”
林逸昊扭过头,这才看见静静坐在椅子上的洛溪。
“嗯。”林逸昊张开干渴的喉咙沙哑着道,“洛溪,你没事吧?”
洛溪小心地稍微扶起林逸昊,把桌子上的一杯水送到他的嘴边。
林逸昊微微喝了几口,喉咙里灼热的干渴感才得到了疏解。
“谢谢。”林逸昊轻轻地说道。
“我才该谢谢你。”洛溪轻轻扶着林逸昊躺回病床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跑?笨蛋。”
“我怕你留下来会有危险。”林逸昊看着洛溪有些冰冷的侧脸解释道,“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都被捉起来了吗?”
“没有,他们都死了。”洛溪淡淡说道。
林逸昊沉默地看着洛溪,但洛溪似乎不打算做什么说明。
半晌,林逸昊缓缓收回看着洛溪的视线,盯着医疗室雪白的天花板。
“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我不知道,我看见了许多张扭曲的脸,还有很多有些熟悉的情景,大人们在怒喝,孩子在哭泣。”
洛溪看着林逸昊瞳孔,里面尽是拨不开的迷茫。
“或许那些情景和人便是你记忆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不清楚那些脸,从远处看是模糊一片,走近看又会变成凹凸镜里扭曲的人脸,但我看得清楚他们的眼睛。”
“‘忘记’是人脑里自我保护机制之一,不要想那么多了,有时候忘记了一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坏事。”洛溪站起来拉了拉被子,帮我林逸昊盖好,“好好养伤吧,等你好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别忘了,你是我的助手。”
林逸昊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要走了么?”林逸昊问道。
“嗯。”洛溪瞟了一眼林逸昊说道,“我去拿一些工作过来做。”
“如果你有重要的事情去做的话,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林逸昊看着洛溪墨绿色的军装背影说道。
“我不管你谁管你,好好养伤吧,其他没有所谓的事情不要去想。”
“洛溪。”
“什么?”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林逸昊忽然说道。
洛溪静静地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在梦里看到了一双和你有着一样的眼神的眼睛。”
“或许见过,或许没有见过,人的一生会遇到那么多人,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住,说不定你只是在某条路上和我见过。”
林逸昊没有说话,看着洛溪迈着坚毅的脚步缓缓离开了医疗室。
洛溪拐过基地的转角,破碎的记忆如同一块块碎玻璃割过她的心口。
其实有些事情,记着的人才是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