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往事之红穗刀

 ——松平鹭鸶 

我坐在酒馆里，喝着我最喜欢的菊酒。旁边座位的几个老酒鬼又在讨论前几天在本能寺发生的事。 

听说主公已经平安回到滨松了，我也放心了。不过德川家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意子昨天又来劝我回去，我婉拒了。 

我抚摸这怀里的红穗刀。只要千枫还在我心里，我就永远不会回到那个令我伤心的地方。 

我从小即拜剑圣上泉信纲为师，16岁便出师，自创松平新阴流。10多年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拥有不小名气的武士。主公将松平这个姓赐给我，就是已经把我当作自家人了。金崎撤退、姊川合战，还有三方原合战，我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经历了不少战争场面，见过太多的血腥。

那年，身为德川家重臣的我在家中遇见了前来拜访的同门师兄柳生宗严。虽然是同门，但柳生先生已经40多岁了，刀法更是比我精湛许多，所以对我来说柳生先生还是我的前辈。柳生先生想让他的两个女儿，柳生千枫和柳生意子成为我的家臣。那时千枫16岁，意子13岁。 

“这个……”虽说我很尊敬柳生先生，但是收女子做家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如果不行的话，鹭鸶大人也不用勉强……”柳生先生见我尴尬，连忙说。 

我刚要开口，千枫就用那大眼睛看着我，那种不满的眼神我至今都还记得。 

“谁说不能收女子为家臣的？”千枫的突然开口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千枫，不要无理！”柳生先生呵斥道。 

“本来就是嘛！鹭鸶大人自己不是已经有女家臣了吗？” 

“什么？”我吃了一惊，刚要说，小姓进来了。“松平大人，主公来了！” 

这个突然的变化把我吓得六神无主，这时主公已经进来了，这下千枫才把头低了下来。 

“呵呵，鹭鸶，你什么时候收了女家臣啊？”主公笑着看着我说。 

“不……您别听她胡说……”我慌忙解释。 

“我才没胡说呢！伊藤慧中大人不是？伊贺崎雯钦大人不是吗？还有上泉艳清大人……”千枫当着主公的面不停地说着。 

“没有的事！主公，伊藤小姐是在下的弟子，雯钦是半藏大人的弟子，只是在下在伊贺时和她比较熟，上泉艳清是在下的师妹……” （PS，伊藤慧中在本作续集《再见，红穗刀》中有出场，后两个角色本来都是打算在《战国往事》系列里出场的，可惜后来都坑了……）

“不用说了，鹭鸶，”主公打断了我，“其实收个女家臣也没什么的啊，既然人家愿意来投奔你，你就收了他们吧！” 

我只能低头同意：“是，主公。” 

从此，柳生姐妹就成了松平家的家臣了。一天，我注意到了千枫的刀。 

“千枫，你的刀下面是什么？”我问道。 

“大人，这是刀穗啊！”千枫笑着对我说。 

我把那红色的刀穗捧了起来，刀穗很滑，从我的手里滑了下去。“这是一个从大明来的人送给我的，听说大明的剑上都挂着这个。” 

“刀上带着这个东西会影响战斗的！”我告诉她。 

“那我不管，我不喜欢战斗，我只要我喜欢，我就要挂着！”说完，便格格地笑了起来。看着她那美丽的笑容，衬着天边的晚霞，为什么，我的心思居然无法集中在刀上，是

什么影响了我的情绪？ 

千枫。这是两个让我心跳的字眼。

一天，我正在读书，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意子。 

“意子？有事吗？”我问道。 

调皮的意子跳进了屋里，神秘地对我说：“鹭鸶大人喜欢上姐姐了吧？” 

“哪里有！……胡说！没有的，完全……”我语无伦次了。 

“嘿嘿，大人别不承认了，我早看出来了！”意子挤着眼睛笑着说。 

“你这调皮小鬼，大人的事你别管！”我只能这么说了。 

没想到意子反而神气起来了：“我可不是小鬼咯！本多忠胜大人已经看上我了！” 

我哭笑不得：“还有这事，那得看於久大人答应不答应了！” 

意子又神秘地说：“告诉大人一个秘密哦，过两天就是姐姐的生日了！” 

我一惊：“是吗？”“没错，大人打算给姐姐送什么礼物呢？”意子又诡秘地笑着看着我，见我说不出来，便说道：“我知道姐姐最喜欢伊藤屋卖的翡翠项链，这个平时可不好买的，大人您不是慧中小姐的师傅吗？给姐姐买一个吧！” 

那个翡翠项链我是知道的，那是伊藤屋最引人注意的商品，可这种翡翠项链伊藤屋只肯卖给有势力的人，千枫的父亲虽然是著名的剑豪，但并没有势力，伊藤屋是不会随便卖给她的。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机会。 

到了千枫生日的那天，我在院子里等着千枫的到来。没多久，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我把项链藏在身后，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当她跑近了，我突然发现她脖子上竟然挂着一块伊藤屋的翡翠项链！ 

“对不起，大人，我来晚了。”她把腰间的红穗刀正了正。 

“不，今天是你生日，不用练剑了，好好过吧！”我尽量想使我的语气变得镇定。 

“真的吗？谢谢大人！”说完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终于，我忍不住问了：“千枫，那项链……” 

“哦，这是少主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啊！”千枫笑着说。 

“少主？”我愣住了。 

“就是信康大人啊！”千枫说，“少主说他喜欢我，呵呵……” 

看着千枫天真的微笑，我也一起笑了，其实我的心已经碎了，碎了一地。 

之后的日子里，千枫和少主经常一起出去，我只能远远看着。 

“大人真胆小！”意子总这样说我。在战场上不怕死的我现在确实畏缩了。 

一天，酒井忠次、本多正信两位大人约我一起去品茶。茶席间就提到了少主。 

“少主真是不像话，”酒井大人说，“总不把我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 

“那倒没什么，”本多大人说，“他现在还年轻，有点傲慢是很正常的。” 

“他跟我们是傲慢，”酒井大人冷笑了一下，“可是在德公主面前呢？” 

“德公主？”我问。 

“就是少主的正室啊！从小就和少主定了婚约的。松平大人不知道？”本多大人说。 

“清州会盟的时候鹭鸶大人还没来德川家嘛！”酒井大人替我解释道。 

“清州会盟？”我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连忙告辞回到家中。 

“千枫！千枫！”我在门口就喊了起来。 

“大人，什么事？”千枫打开门探出头来。 

我一字一字地说：“千枫，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和少主在一起了！” 

“为什么？”千枫显得很惊讶，“我和少主妨碍谁了？” 

“你没有妨碍谁，可是你知道吗？少主是有妻室的人了！”我发怒了。 

“我知道！这是我的事，需要大人你管吗？”千枫也生气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少主和千枫在一起的话，德公主肯定会不高兴，而德公主的父亲是织田信长！要是影响到了织田和德川的联盟，以信长的性格，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相信我，千枫，我是为了你着想。离开少主吧！少主那边我会去说的！”我恳求道。 

千枫低着头，突然笑出了声，随即是一阵大笑。“千枫，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我明白了，大人，”千枫笑着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和少主再一起了。哈哈……” 

不，你没有明白，我在心里说。我知道这是很残忍的行为，有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对千枫的占有欲让我有了这个想法，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对千枫说出心里的想法。千枫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那天在议事厅里，少主从我面前走过，我朝他点了点头致意。从少主的眼睛里，我看出了点什么。     “鹭鸶啊，”少主在走过去几步后开口了，“你要注意你的身份，虽然父亲赐给你松平的苗字和三叶葵家纹，但你永远不可能是我们德川一族的，想干涉我的事，你还没那个资格！”     说完少主就离开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酒井忠次大人走了过来，劝我说：“鹭鸶大人，走吧，依少主的脾气，他连我们这些老臣都不放在眼里的，不要多想了，走吧，尝尝我家的新茶……”  

长筱之战结束了武田家的霸主命运，德川家出头之日开始了，但同时我最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德公主给信长写了封密信，说少主和少主的母亲筑山殿私通武田家。信长发怒了。 

“各位，”主公的语气很凝重，“信长大人发话了，要信康和筑山殿切腹谢罪。” 

“什么？”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大人，不能答应啊！”我最先说了出来。“信长这是欺人太甚！” 

“对，咱们不能老受人欺负！”“让那个尾张的傻瓜看看三河勇士的厉害！”大家纷纷附和。 

“行了！”在一阵讨论后，主公站了起来，“我决定了，让信康和筑山殿切腹。作为德川家的武士，应该有这种觉悟！” 

这是真的，确实发生了，织田和德川的联盟并没有破灭，半藏大人也流着泪告诉我了他为少主担当介错的事。我没有说服主公，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千枫。 

回到家，刚想找千枫，只见意子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姐姐走了！” 

我连忙奔进屋里，只见桌上留着一封信。 

“大人： 

“少主已经死了，德川家对我来说是个令我伤心的地方，我要永远地离开德川家了。曾经听意子说过，大人你喜欢我，虽然我很惊讶，但是谢谢你，至少我知道了在德川家我并不是一个没有人爱的人。谢谢大人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意子现在还小，还希望您多费些心照顾她，谢谢您，再见了。柳生千枫。” 

“千枫！”我发疯似的跑出门外，可是已经没有了千枫的影子，也没有那飘着红穗的刀。 

    几年过去了。到了和织田家共同剿灭武田家的时候了。本多大人告诉我，武田家前几次冲锋的大都是炮灰，比较好对付，关键是后几阵。我点了点头。 

第一阵冲了出来，我刚要命令士兵冲上去，可是突然看到了一抹我熟悉的红影从我眼前闪过。我愣了一下。 

“鹭鸶，你在干什么？还不命令你的人上！”主公再一边催促着我。 

“是！”我立刻带兵冲进了敌阵中。本多大人说得没错，这些人都是武艺平平之辈，拿来充当炮灰的。 

“鹭鸶，退回来！”主公喊到。原来织田家的铁炮队来了。 

突然，我看到了武田阵营里一人在德川家的阵营了杀出了一条血路。随着她的刀挥舞的是一道红色。 

“千枫！”我认出她来了，即使她白嫩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可我认识她那眼睛，还有那红穗刀！ 

千枫见到我愣了一下，“大人？”她的表情有着惊愕，无奈，不解。突然一名德川家的士兵趁千枫不注意，砍了千枫一刀。刀砍在了千枫的肚子上，千枫倒了下来。 

“不！”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把千枫抱了起来。“千枫！你怎么样？快跟我回去！” 

千枫已经说不出话了，用手指着我的脖子，深情地看着我。我流着泪点了点头，把一直带在身上的，当年给她买的翡翠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对我笑了笑，将那把红穗刀塞在我的手里。她的血顺着刀淌在了我的手上，一阵温热的感觉。突然，她把我推开，挣扎着站了起来，满面怒色地冲向织田军的阵营…… 

“不要！”我想拉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铁炮响了，千枫的身体向落叶一样倒了下来…… 

我已经流浪很久很久，意子已经成个一个大姑娘，而且还是德川家的兵法指南了。昨天她在界的酒馆里找到了我，我仍旧拿着那把红穗刀，一口一口地喝着菊酒。 

“大人，还在想着姐姐吗？”意子这么问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剑柄下的红穗。 

本能寺之变后的一年，我在堺出家，法号千枫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