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镇老拳
于老汉八十四岁了，一生的坎坷。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一生武艺超群，手法狠毒。少年习武，青年得志，中年得意，仇家报仇，晚景凉。 每天鸡鸣五更出发，经过古城沣镐镇南门，走到沣河河边的树林子里，柱着南山的鸡骨头十三把老棍，趁着没人，练一趟关中红拳。天道有轮回，上天饶过谁。于老汉最近又有了烦心事。孙女于玲玲没有嫁人，却怀孕了。
沣镐镇以前有三个城门，南门还在。只是三层楼的城门楼上，城门的青砖夹缝里长满了杂草。人上不去了。东西两端的断垣城墙是夯土墙。宽大厚重，浑厚壮实。大约五米高，能看见当年夯土的痕迹。一排排很整齐。远远望去残破不堪，高大威猛。张显着当年的地位和传说。城门口只可以有一辆汽车通过，城门口地下的青石，长短不一，高低不平，黑光发亮。黑光里透出当年的繁华和苍殇。
于老汉先是怀中抱月，採东方紫气，拥入怀中，中气下行，至尾闾，尾闾内扣，全身筋骨内卷，封住海底，形成丹田。中气再从会阴，丹田，脊柱，回到百会。浑身筋骨像放风筝一样展开，再像伞一样合起来。循环往复。吸收天地精华，充实丹田，然后释放丹田，扩大无我。毛孔呼吸，筋骨开合。与天地接通气象，形成周天。如此五十次，铸基练习功法。五十次怀中抱月，于老汉血气鼓荡，衣服裤子内充满了真气，波涛汹涌，霞光万道，把树林里的树叶冲击的哗哗作响。红光满面的于老汉，开始练习关中红拳达摩十三排字手。动作简洁怪异，身手精密配合，像一台绞肉机，天罗地网，无物能逃。神如雾豹，动如脱兔，十字护门，龙虎发力。最后是一套的西北鞭杆。据说西北鞭杆威震八方，一招杀人。
虽然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人练习传统武术了。但是于老汉还是坚持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不愿意给徒弟们传授红拳丹功。真传一句话，于老汉只是给徒弟们传授红拳达摩十三排字手，不愿传授丹功。也可能是怕徒弟们出门惹事，轻则花钱，重则坐牢。于老汉经历了太多的江湖恩怨。腥风血雨。只是给徒弟们讲养生了。有人来找于老汉学拳，于老汉只是讲他当年拜了四个师父。学习达摩十三排字手，他花了十三锭银子。来人一听，就不说话了。他们只是想学习拳击，散打，摔跤这些现代功夫。不愿意学习，丹功，内功，易筋经这些虚无缥缈的功夫。
当然，传统武术占山为王，山头林立。创始人都是好功夫，一代不如一代。晚辈还要仗着创始人的名气，混吃混喝，招摇过市。这也是年轻人不愿意学习传统武术的原因。
据说明末清初，少林绝学易筋经心意把传到民间有六路拳。前三路传给陈家沟，陈王廷根据易筋经心意把前三路，创立了太极拳。后三路又传给通背拳。姬际可根据通背拳创立了形意拳。关中红拳是民国年间白眉道长把少林绝学心意把易筋经传给鹞子高三，鹞子高三根据通背拳和心意把易筋经创立了关中红拳。
于老汉年轻时，可以贴墙挂画，轻功了得。和他家叔父学习少林丹功。据他叔父讲，丹功是少林寺心意把和易筋经的核心功法。关中红拳达摩手是少林寺的手法钏子。天下功夫出少林，看来名不虚传。于老汉年轻时，曾经到少林寺和少林武僧交流，一招把少林武僧打翻。后来，又把少林绝学传回了少林寺。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无法论证。
于老汉练完拳回家，天才蒙蒙亮。有起来早干农活的街坊邻居，三三两两和老汉打招呼。于叔，练完了。老汉说，随便走走。等老汉走远了。他们在背后骂道。老不死的，把好东西给棺材里带，不给娃们好好教拳。又有人说，不要骂了，于老汉这辈子也可怜，年轻时为军阀卖命，杀了人，从河南逃到关中。老婆死了，三个娃，两男一女都被仇人杀了，留下一个外孙女瓜玲玲，瓜瓜实实，整天就知道放鸭子。
于老汉穿过南门，走过破败的南街。
南街街道两旁，都是两层木板房子，房子二楼门板尘土发黑。零零散散的还有几家卖黄酒的招牌，卖杂货铺子字号。南街，北街和西街是几百米，没有东街，东街铺子的外面就是沣河。铺子都是两层两进。前面两层下面是商铺，二楼当仓库。后面两层住人。中间一个小院子，种些花花草草。
沣镐时代的渡口前几年考古找到了，河床里只有几个石墩子。所谓的十字街就是一个丁字街。北街繁华，有卖衣服，黄酒，皮子，药材的铺子，西街也繁华，虽然是早上，一眼望去，铺子外面的遮阳伞多快接上了。五花八门，铺子有铁匠，肉铺，称铺，烟酒，电器铺子等等。最多的还是关中道远近闻名的沣镐皮子，黄酒和玫瑰小油糕。
于老汉的杂货铺子，在西街学校门口的对面。平时卖一些日用百货和学生用品。家里只有他和外孙女于玲玲两个人。玲玲娃已经起床，蓬头垢面在院子学着鸭子走路，巍巍步。
二 傻女玲玲
于老汉的外孙女于玲玲，在沣镐镇是个名人。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披肩长发，黑旺旺大眼睛，皮肤洁白如雪。就是脑子不够用。见了熟人不打招呼。说话粗声粗气，嗡嗡作响。笑声像鸭子一样，嘎嘎乱叫。走路风风火火，来去无踪。没一点女娃的样子。二十几岁的人了，没人敢娶。一是于玲玲和她爷一样武功高强。二是于玲玲看见年轻的小伙子，眼睛发直，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要把人家吃进肚子去。小伙子看见于玲玲浑身发毛。又打不过，又不敢惹。镇上的小伙子本来就不多，见了就跑。俗话说得好，笨笨不笨，玲玲不玲，玲玲娃一直单身。但是，最近却怀孕了，于玲玲不说，也没人敢问。只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于玲玲放鸭子，是镇上的一道风景线。远远望去，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赶着一群白色的鸭子。鸭子颤巍巍的走路，长发在风中舞荡。慢悠悠的队伍从西街到丁字街，再从丁字街，到南街，出了南门，在河提上缓缓南行。蜿蜒的终南山，曲虚的沣河，曼妙巍动的鸭子军团，好像一副终南山青绿山水长卷。傻女于玲玲，成了亮点。
终南山在不远处清晰可见。若隐若现的秀色和雄穆刚毅的厚重，让本来神秘莫测的褐色终南山增加了几分青绿。儒释道高人隐士和空谷幽兰圣地的终南山，这时，成了于玲玲青绿山水长卷的背景。
八水绕长安如龙的沣河，从终南山湍湍流出，在山脚下盘旋了几道湾，在沣河水面变宽。传说沣镐镇是沣镐时代的渡口，渡口和沣镐镇前几年考证才找到，只有河床里的石墩子了和空气中弥漫的记忆。西边的神道村，传说是沣京和镐京的皇宫中轴线，至今没有出土文物佐证，有些专家怀疑中国上下五千年没有沣京和镐京两个时代一样。专家相信证据，百姓相信传说。
传说归传说，风景还是风景。这时的沣河成了于玲玲风景画的黄金分割线，这时的沣镐镇，成了风景画的一个点。于玲玲赶着一群白色的鸭子，丰乳肥臀，匀婷蛮腰。仿佛诗经的画面又重复再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于玲玲到了沣河水面南面的一个小树林，穿过树林，有一片沙滩，沙滩金色明亮。穿过沙滩，又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河水清澈见底，幽静如月。小树林环绕着沙滩和池塘，中间的树林形成屏障，曲线把沙滩和池塘隔开。像是八卦阵的阴阳鱼。鸭子军团自动走进池塘。于玲玲站在沙滩中央开始练习于老汉的私功浑元桩。
但见于玲玲站在沙滩中央，净滤呼吸，气沉丹田。双脚平行分开，双手缓缓抬起拧裹放在腰间。开始练习少林传统功法开裆马步。大约半个时辰。于玲玲又站了一个一字冲天炮。金鸡独立，一只脚抬起，高不过膝，双胯分阴阳，一虚一实。又过了半个时辰，于玲玲看了看鸭子，它们在于玲玲的不远处静静地围了一个半圈，看着于玲玲练拳。于玲玲先练了一趟太祖红拳，但见撑斩钩挂，长拳短打。身如游龙，目光如炬。杠子硬打，疙瘩活发。击皮为鼓，发人丈外。
于玲玲又练了一趟关中绝学红拳，达摩十三排字手。围身靠，应门走，对面迎打六合手。于玲玲心里清楚，尽管自己很用功。她爷还是不满意。因为拳假功夫真。在关中道上，会红拳套路的人太多，太多。知道红拳私功的人凤毛麟角。于老汉整天给玲玲叨叨叨叨说，红拳私功，是私下练的功夫，不能给人家看，更不能给人家教。玲玲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于老汉说，红拳私功要练八根，可惜你只有七根。玲玲听不懂，问，啥叫八根。于老汉说，天根，地根，内根，外根，前根，后根。可惜你没有前根。玲玲听不懂，傻乎乎的问，啥是前根，于老汉沉默不说话了，眼泪往肚子里流。 玲玲娃问的话，戳痛了于老汉的心病。家里没有男丁了，这是报应。
快午时，于玲玲赶着鸭子回家，刚走到南门口，碰见金一刀的老二，金二毛。金二毛机怪的招呼。玲玲姐，你回呀。玲玲待理不理的说，回呀。
三 金家刀铺
金二毛是沣河东岸金家刀铺的老二。金家刀铺在关中道远近闻名。实际就是一个铁匠铺子，专门打造十八般兵器。掌柜金一刀更是喜欢结交黑白各路人物。
金一刀和西京城的东邪西毒都是好朋友，东邪在西京城东门外城墙根教徒弟，大家都叫他陈先生。陈先生出生在河南温县陈家沟，从小学习陈氏太极拳小架，由于不是陈家沟太极拳正脉传人，又在少林寺学习十大盘筋手法，又学习了清朝带刀护卫的单刀开石硬功，又拜在终南山密宗活佛门下，学习密宗大手印，徒弟们没见过陈先生练拳，但见他每天晚上不倒丹，白天精神很好。磕大头，大礼拜，每天一百零八次。别人磕大头是双手合十，缓缓跪下，他是直接倒下，小臂伏地。起身是用脚尖发力，直接起身，不用手扶。如此循环往复。他打人是眼睛向身后看，单腿弯曲，同时转身回手，对手已经倒下。
金一刀的另一个好朋友是西安城西关的西毒。西毒是河北形意门的传人，又学习八卦步。口里常念叨，形意八卦不分家。西毒身高八尺，体壮如牛。整天给徒弟们讲，十年太极不出门，一年形意打死人。形意手，八卦步，太极腰。在京兆大学教拳，一个震脚，把人家几百平方的图书馆玻璃震的哗哗作响。在北京形意门同门切磋，一个劈拳，把同门的手指打断。陕西愣娃，从此名振江湖。
金一刀和于老汉是忘年交。金一刀今年五十六七，中等身材，浓眉长脸，络腮胡子。金一刀给于老汉私下讲。他是金兀术的后代。南宋末年，金国攻打岳家军。金军“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探子打听到，岳飞武功高强，是岳飞的师父周桐厉害。周桐是关中华州府潼关人。人称铁膀子周桐，最擅长关中红拳。豹子头林冲，玉麒麟卢俊义，曾头市史文恭。都是他的徒弟。后来，金兀术派三儿子到关中华州府潼关偷学红拳。周桐不教金人，金家就住下来，伺机学习红拳。后来金国内乱，被蒙古国灭了，金家祖上搬迁到沣河东岸，祖祖辈辈以打铁为生。和汉人通婚，掌柜的金一刀专门打造关公大刀和十八般兵器。铺子名字就叫《金一刀》。金一刀收藏有关公刀的各种图案。可以随时打造。有练习刀，实用刀，祭祀刀等等。
星期天娃们休息，于老汉的学生用品铺子没生意，于老汉就到金一刀的铺子喝茶聊天。
聊天归聊天，于老汉对金一刀还是心存忌惮，因为于老汉早年就随潼关周桐的后代学习红拳。
于老汉十几岁就在江湖卖艺。走到潼关地界，在街上打拳，听到人群中一个老头说，可惜了练武的苗子。别的小孩表演套路，他就在人群中找到老头问，师父贵姓。师父说姓周。老头说，你愿意学习关中红拳吗。他赶快说愿意。周老头叫他到西关四街坊周家大院找他。他说好。第二天，其他小伙伴结队卖艺到西京府方向去了，他偷偷留下来，找到师父，在潼关周家学习了四年红拳。
他小小年纪，在师傅家住下来当相公学习红拳，但见师父的红拳六合手招招致命，步步杀机。他人小机灵，为师父家干活，种地，学拳。四年过去了，他十六岁告别师父，到关中道开始闯荡。先是学习了兴平杨家抢，又学习了祖庵王重阳太极拳，又访遍终南山七十二峪，学习武术。后来在西安坊子街和人家打架。被一百多人围住，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在西京府名声大震。和兴平杨大，周至魏三，西安张铁头等八人拜把子。成为关中道柴伙行当一段佳话。
于老汉放心不下的还是玲玲娃。于老汉放下身段，主动找金一刀，想把玲玲娃许配给金一刀的老大金大毛。
金大毛不喜欢武术，就是喜欢山水画，金大毛的终南山青绿山水系列画，在关中道有些小名。就是看不上于玲玲。
于老汉又一次来到金家，给金一刀说，兄弟，你把玲玲娃和大毛的事，再给老大说一下。金一刀笑着说，叔，没问题，我给老大说说。又说，他最近参加一个展览，实在太忙，不好意思。
金一刀的两个娃，金大毛年龄比玲玲娃大两岁。最佳婚配。金大毛却看不上于玲玲疯疯癫癫的样子。金一刀催婚，老大就是回避不谈。老二比于玲玲小五岁，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是命运不是人为可以设计的路线。意外还是发生了。
四 沣镐风波
于玲玲还是每天放鸭子，风姿绰约，丰乳肥臀。沣镐镇的年轻人眼见一个大美人，没人敢招惹，但是，还是有人见色忘义，起了歹念。
金大毛是仪表堂堂，于玲玲心里喜欢，就是大姑娘不能说出口。也是经常找借口到金一刀家看金大毛。金大毛不搭理于玲玲，只是冷冷在自己的画室作画，于玲玲坐在金大毛旁边，觉得无趣。这个时候，中等个子，精瘦机鬼的金二毛回家了。热情的招呼于玲玲。玲玲姐，玲玲姐，一个劲的叫。
于玲玲看见金大毛冷若冰霜的样子，有一点挂不住面子了。跑到金一刀家的后院和金二毛玩耍去了。
金一刀家的后门，直通沣河东岸，远远望去夕阳。霞光万道的余辉，蜿蜒曲折的沣河，浓郁满绿的芦苇。加上于玲玲对金大毛的深爱怨恨。赌气和金二毛出了后门。
于玲玲和金二毛的独处是寻求心里安慰。俊女丑男，单独相处，金二毛在没人处，开始对于玲玲动手动脚起来。少女的春心和于玲玲对金大毛的憎恨。于玲玲没有拒绝。终于有一天，于玲玲和金二毛走进了芦苇荡，男欢女爱，云行雨施的快活起来。
有了第一次，于玲玲的春心被挑动了。于玲玲经常到金家。自己也不知道是来看大毛还是二毛。久而久之，于玲玲的肚子开始隆起来了。
金一刀发现事情不对，赶紧去给于老汉说了。于老汉气的浑身发抖。原先的一大家子人，就剩下爷爷和外孙女了。做出这种丟人事情，打又不敢打，骂又不敢骂。于老汉把玲玲娃叫到房子问。
玲玲，你给爷说实话，你到底喜欢金大毛，还是金二毛。
我喜欢金大毛。
你肚子里的娃是谁的。
金二毛的。
于老汉深深的吸了几口旱烟不说话了。只是一米长的旱烟杆子上的玛瑙坠子，在微微的颤抖。这时候，于老汉的几个徒弟也听到一些于玲玲的风言风语，来到师父家。问师父咋办。打断腿。还是挖掉眼睛，还是挑断脚筋，还是直接把二蛋割了。于老汉说，金家的种。徒弟们面面相觑，不敢做声了。
金大毛像个出家人一样，到终南山写生去了。金二毛知道惹事了，跑到沣河的西坎上挖文物去了，都不回家。金一刀也知道两个不成器的娃，对不起于玲玲，自己在沣河东岸边上乱转，不好意思到沣河西岸找于老汉说这件事。
一天，金大毛回家了，金一刀问大毛，你对玲玲娃好一点行不行，人家娃有啥不好，你不正眼看玲玲。你是不是有心中的女娃了。有了，你就给爸说。没有，你就考虑一下玲玲娃好不好。大毛不说话，直接进到自己的房子睡觉去了。
金一刀眼看着劝不动大毛，就托人把二毛叫回家问，你和玲玲的事咋办。结婚吧。二毛说，我不要玲玲，她比我大五岁，娶个媳妇姐，我不要。金一刀气的一个巴掌打在二毛的脸上。二毛挨打了，转身就跑，又是几个月不回家。
金一刀想着两个不成器的娃，没办法，还是想厚着脸皮去沣河西岸，找于老汉。古老的沣河石桥，这时候变得如此漫长，桥头的石狮子威武霸气。被风吹日晒，石迹斑斑，看糊不清模样了。沣河水清澈见底，水草依依。金一刀的心里惶恐不安，七上八下。转过丁字街，金一刀停住脚步。金一刀非常矛盾，要么对不住于老汉和于玲玲。他和于老汉几十年的交情就这样让金二毛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挖断了。
要么对不住金大毛，娃看不上于玲玲，这是缘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天理良心，人情面子。金家犯错在先，金家理亏，还得金家人承担。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不能对不住朋友。不然就没脸在沣镐镇上混了。金一刀来来回想了又想，面子第一，礼数不能丢了。转身回家找大毛作工作去了。
金一刀一边回家一边想，金大毛你不同意娶玲玲娃当老婆，我就打断你的腿，让玲玲娃养你一辈子。
五 沣河入渭
沣河石桥上的石狮子，黑光发亮。沣河石桥上的桥面石，长短不一。金二毛心里有愧，急冲冲的跑过石桥，跑到河西，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
话说金二毛被打了一个巴掌以后，一个礼拜不敢回家。金二毛不回家是常事。沣镐京兆的遗址上三天两头有文物出土。石斧，玉器，古陶等倒代文物，遍地都是。汉砖，瓦当，墓志有人用来垒了猪圈。金二毛就是跟着一帮小兄弟，到处淘文物，到西京城的鬼市场上卖。二毛不学无术，凭着道听途说的一点文物知识，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混日子。
金二毛假装文物内行，经常把天价的文物，卖成白菜价。有一次淘了一个十公分的佛像，卖了几百块，高高兴兴的请弟兄们喝酒。过了一个月，一个小兄弟给二毛说，二哥，你上次卖的佛像，可能亏大了。二毛一听愣了问，咋回事。小兄弟说。人家卖了几百万。二毛问真的。真的。二毛在自己脸上打了十几个巴掌。
金二毛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正常人见了躲着走。
一天，金一刀接到一个电话说，在沣河西岸一个枯井里，发现一具尸体，让过去看看，是不是金二毛。金一刀嘴上说死了才好。还是去了现场。发现尸体上的一块古玉是金二毛的。当场就晕倒了。
金一刀全家和于老汉的徒弟们把金二毛埋了，各自散去。金一刀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发呆。真是一个劫难接着一个劫难。玲玲娃的事还没有解决，金二毛又死了。咋办。
看了父亲喝闷酒，金大毛懂事的走到金一刀面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爸，我娶玲玲回家吧，反正她怀的老二的娃。咱给留个老二根吧。说完，父子俩抱我痛苦一场。
于玲玲出嫁是沣镐镇上的一件大事。沣河两岸，于家在沣河西岸，沣镐镇西街提前三天大摆宴席。金家在沣河东岸提前三天大宴宾朋。还是东龙西凤的龙窝老酒。在渭河滩上赵家龙窝烧酒坊专门叫徒弟们罐装龙族老酒。金一刀仁义，一起出了酒钱。忙坏了于老汉的徒弟们。又是当执事，又是喝酒。先是师父家喝酒，又到金家喝酒。要么上半场在金家，下半场在师傅家。
东邪西毒带着徒弟们也来了。三个门派的徒弟们谁不服谁。喝着喝着，就动起了拳脚。一拳打过去倒在地上，浑身是土。起来不发火，把脸洗干净，又坐在一起喝酒。一个人喝醉了，送回去。不一会又来了，继续喝酒。喝醉了，载个跟头掉进了沣河，大家大笑赶快救人。
于玲玲出嫁， 还是骑马坐轿传统仪式。轿子从河东出发，在沣镐镇上绕一个大圈。迎亲的队伍，马头朝着东方。出门的时候，于玲玲还假装着哭了几声。到了金家门口，放炮迎新人，送手帕，送水，要红包。打醋坛，过火盆，进洞房。金大毛拉着长脸，抱着于玲玲。于玲玲高兴的差一点笑出声。心想，你金大毛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终究还是我的菜。
婚礼现场，先是秦腔演出，再是三个门派的武术表演。大家起哄。齐声大喊，于玲玲，耍一趟。于玲玲，耍一趟。
于玲玲虽然有了身子。还是打了一趟关中红拳达摩十三排字手。又是一套地躺刀。又是一套西北鞭杆。满堂喝彩，掌声不断。
婚礼结束，恢复正常。于玲玲两头忙，一会河东，一会河西。不到一年，老大出生，姓金。又过两年，老二出生，姓于。
金大毛进了沣峪口。又住进终南山，继续写生去了。心里还是不痛快。于玲玲虽然长的丰满白净，但是，金大毛喜欢温良淑女的女人。
生活还在继续。无常是常态。金大毛这块顽石，终于被于玲玲暖热了。
家庭的变故然后金大毛开始反思。家族的责任和担当。金大毛学会了接受。生活不会因为你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有改变。圆满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完善，不断修改，不断接受的过程。面对变故，只有勇敢的接纳。如同大海接受黄河，黄河接受渭河，渭河接受沣河一样，做好自己，圆满就会源源不尽。 金大毛开始傻乎乎的跟着于玲玲转圈圈了。
长安八水之一的沣河，流入渭河，流入黄河。长安八水就像八条巨龙。蜿蜒围绕着十三朝古都，依偎着终南山，养育着纠纠老秦人的后代。沣镐古都虽然没有文物佐证，在沣镐人的心里，这里的龙气还在。沣镐人虽然固执，保守。但是，血脉里流淌着刚毅和不屈。就像嘴上常说的一句话，不服就打。
2022.5.5写于《城南学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