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一)

六月仲夏始,上海初入梅。

清晨一早,她骑着电动小毛驴淌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老旧沥青铺就的保定路向着公司洋楼疾驰着——洋楼的天台上有好几盆多肉绿植,都是她的宝贝疙瘩,她想快快的过去把花盆搬到背雨的屋檐下。到长阳路的十字路口时,在一栋老旧古朴的洋楼旁,她停下了车。阴霾的天空中隐隐传来了几声雷鸣,路边的梧桐树被雨点打的噼里啪啦响,宽大的叶子被雨水洗得青翠欲滴。她想了想,忘了是经历的第几个上海的梅雨季了。似乎每年都是这样,梧桐更兼细雨,已是点点滴滴。满城烟草风絮,却道梅子黄时。

她上班所在的这座老式洋楼,红砖外墙嵌着白色大理石线条,饱经沧桑的斑驳墙面在诉说着经历过的百年风雨。在清末民初的时候,这里是英美公共租界,有很多这样的欧式风格洋楼。上世纪初国民政府接手后,在这栋楼里成立了汇山电话交换所,也是军统特务机构的信息情报中心——它的对面就是著名的提篮桥监狱。改革开放后这里成为了上海市市内电话局长阳路分局的驻地,现在又成了电信公司北外滩分局办公地。

而现在的她没有心思理会洋楼的历史变迁,推开一扇沉重的小小铁门,进入洋楼的后巷,把电动车挺好后,就匆匆的从过道上楼。大理石的楼梯踏步每一台阶都既宽且高,她的膝盖又在隐隐作痛,先天性的股骨头坏死的老毛病让她的膝盖不能适应这样机械式的上下楼梯。她顾不了那么多,一口气走到三楼的天台。宽敞的天台上摆着两张小小的白色铁艺小圆桌,边上散落着几把简易靠背椅。墙角有一张铁质的仿藤秋千吊椅,她偶尔休憩时会坐着享受片刻宁静的时光。天空还下着小雨,外面露天的那几盆盆栽的多肉绿植是她最牵挂的,也是在这栋冰冷大楼里唯一让她感到暖心的寄托——阴湿天气确实有利多肉的生长,但是泡了太多的雨水就使得旱生的多肉根部腐烂,最终死掉,这是她不想见到的。

撸起袖子,动手把花盆一一挪到挑出的屋檐下,又梳理了一遍盆里的杂草杂物,逗了逗多肉肥大的叶子,她缕了缕被雨水打湿的秀发。是该下楼回办公室工作啦,她想。

(二)

每天的工作并不复杂但是会有点繁杂,下午下班她会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遗留问题或者待办事项,第二天早上先泡一杯玫瑰红枣茶,她有点体虚,一边查阅笔记,一边抱怨着湿热的天气。办公室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作为一个三个人联合办公的场所,显然稍微有点超标。同事之间还算客气,互致问候,然后各自工作。

根据分局划分的区域,她对口的园区在军工路100号附近,工作内容是为园区里的企业提供电信业务咨询、办理和后续服务。几年前由于政府用地改造和企业对外招商,各类通信商都蜂拥而入,各类通信设备和电缆线材安装铺设杂乱无章,让入驻园区的企业多有抱怨,用户体验非常不好。在经过电信分局这几年的整治和规划后,情况有所好转,但仍然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其它问题。而她有时候也会为了这些遗留问题而焦头烂额,加班不止。幸好一切辛苦都有回报,园区的业务越来越好,蒸蒸日上,让她又略感安慰。

她的领导吴昊在昨天下午就召她过去开会。宣布新进来的一家食品公司要承租园区里的一整栋房子作为办公场所,并且要引进电信的宽带线路。今年受疫情影响,企业经济半死不活,电信的业务也受到相当大的影响,很多公司已经倒闭(客户拆机)或处于频临倒闭(换低资费宽带)的状态。在这个时候有新的企业入驻,带来了新的业务,会给大家都带来新的振奋人心的希望。

“必要的时候,可以开绿色通道,”他郑重其事的对她说,“务必月底之前客户所有电信资产进去。”

吴昊现在的职务是局长助理,他并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相反作为年轻有为的八零后,他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活力。在这个墨守成规的分局里,就如同这栋百年洋楼一样,因循守旧,任何事情都要根据程序按照步骤来执行。一旦有所偏差,就如同大厦将倾,惶惶不可终日。吴昊在这个电信行内圈子里是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既能得到领导的认可,又能得到同事的青睐。在处理事情上既能照顾老一辈同志守旧的想法,又能接受新的事物和同事拓展新型业务。总而言之,左右逢源,性格沉稳干练,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那么,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分局来做客户经理呢?”有一天,她和同事在天台的小圆桌边坐着休息聊天,出于好奇心,她也八卦了一下。

同事是个比她小两岁的姑娘,因为家里有人在高层,对各路消息显得很神通。她一边吃着茶一边打量周围,神秘兮兮的跟她说着:“我听说是因为经济问题被查到了,从政企中心贬下来的。”

她哦的一声,也是意想不到。她问:“这么年轻的人会因为蝇头小利而不顾大好前途么?”

姑娘回答:“据说其实是因为他老婆有问题,他顶了他老婆的锅才下来,但是真真假假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这些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管服从领导的工作安排,把工作做好。公司守则里应该有一条,不去探究领导的是非,她想了想觉得好笑。

她开始着手准备这家食品公司进网所需要的手续资料,客户委托书、经办人介绍信,申请书,互联网专线协议,这些都需要她来整理。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负责园区的代理商石姐打过来,她接了电话。

“姜经理,源本项目的现场安装出现了点问题。”石姐免去客套直奔主题。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怎么回事啊?”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园区里的光封箱被人破坏了,计划中的宽带不能如期安装了,需要你这边协调分局把设备弄好。”石姐说。

“我需要向领导请示。你把具体情况问下源本的经办人。”按照流程,她如实告诉她。

“哎呀,等你请示完,再走电信内部的维修流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有点着急的说道,“我去年也处理过这样的情况,你先不要在电脑里上报,按内部流程来走,私下进行处理。”

石姐在园区做代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也有很丰富的现场处置经验。照她的说法,如果以电信的标准流程,将会调查取证,还要划分责任,甚至还要进行索赔,这样客户这里就要承担相应的损失。

她有点心烦,园区的设备和线路之前也出过不少问题,吴昊也有说过这一单业务很重要,可以特事特办的走绿色通道。她匆匆的给石姐回话需要请示领导,就挂断了电话。

在去吴昊办公室的过程中,现场的安装人员也有电话直接打给她,告诉她事情还不仅仅是光封箱被破坏,在这家食品公司给大楼做装修的过程中,连带着主干路的光缆也被拆除了近百米。从附近机房再重新敷设光缆,材料和人工这又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吴昊在听了她的汇报后,问了她的意见。她说:“首先肯定为客户这边争取利益,看能不能电信这边出面把这个事情处理掉?”

吴昊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仅仅是设备损坏可以维修,那倒是可以通融一下。但现在光封箱和光缆都被拆除了,性质就比较严重了。”

领导说的很明白,这些都属于国家资产,私自破坏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即便客户是优质业务,也不能触犯法律来给他的过错来买单。

她诺诺的也不说话,吴昊沉吟许久,问她:“有没有相关的处理先例?”

“如果公家来解决,那么从去看现场到报价到审批到施工再到施工结束,再到宽带安装结束,没有半个月这个流程肯定走不下来的。”她说,“如果私了的话,会快一点,对各方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也不需要客户承担法律责任。”

吴昊稍作考虑便说:“让客户恢复原样再让电信安装工人去验收一下,如果可以正常使用就OK了。”

他的意思是,不追究客户在装修过程中破坏电信设施的责任,只让客户想办法恢复原状,也不再走电信的上报流程,最终让安装人员验收可以使用,这个事情就算结束。

得到领导的授意后,她便和现场的安装人员联系,并告知解决方案。源本食业的经办人自知理亏,对于私了的解决没有半点异议。经办人可以直接和现场的安装人员对接,设备采购,安装敷设,这些费用可以直接协商。

(三)

中午下班后,收拾完繁琐的工作,简单吃了午饭,她去了天台。连续多天的阴雨绵绵,空气尽是郁闷潮湿,老房子里散发着百年沉淀的古董味儿,她想着去呼吸新鲜空气,哪怕外面还下着雨。

江南的雨,她靠着栏杆望着大街,若有所思。烟雨朦胧中,商铺的招牌霓虹都显得红红绿绿,隐隐绰绰,被雨冲刷的干干净净的马路如同一条闪闪发光的银河笔直的伸向了下一个路口。街上的人们撑着五颜六色的伞就好像漂浮在银河上的点点花瓣。过往的车辆如同行驶在水波里的小船。街上熙熙攘攘,唯有天台这边听得雨打梧桐,静谧安详。

这一刻,她喜欢上了江南的雨,也许仅仅是喜欢上了片刻的安宁。

下午刚一上班,手里还握着暖暖的咖啡杯,桌上的手机就开始响了起来。她接了电话,是几乎从无交集的分局局长打过来,没有客套寒暄,语气很严肃,让她马上上楼。

这让她的心里飘过了一丝不安,是不是哪里的环节出了差错,她想着,又要走那该死的楼梯。

局长的办公室在四楼,上了楼梯她稍微有点喘气,过道里的灯光并不通亮,她穿的平底单皮鞋在光滑的水磨石地砖上走路发出踏踏的声响,在走廊的尽头来回传递,发出一连串的回声,如同她忐忑的心一般跳动不已。

到达办公室门口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准备敲门,却不想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门外走,她知趣的闪向一边,抬眼望过去,正是吴昊。

他一脸懊恼的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

办公室里肃静无声,她看见局长正襟危坐,拧着眉,低着头阅读着手上的文件。他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发福,国字脸上架着黑边眼镜。此前他受政府任命空降到这里主持工作,逐一找员工谈话,轮到她的时候,也许是新履职的关系,他说话语气不急不缓让人感觉到温文尔雅,那次谈话在她印象里也是轻松愉快。

他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并没有抬头,简单的一声:“坐吧。”似乎知道来的人正是她。

办公桌正对的是一张简易靠背椅,似乎吴昊刚刚就是坐在这个位子和局长进行的谈话。她走过去,把椅子向边上挪了一点,然后坐下来。

此时局长扶了扶眼镜儿,抬眼看她:“小姜,你先不要紧张,我找你来是要了解一些情况。”他开口说道,似乎想起来刚才打电话的语气过于激烈,“你把今天负责的源本食业的项目情况说下。”

在局长说话的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但终究如同石块掉入平静水面一般发出咚的一声响,是了,是了,问题还是出在这里。

她收拾情绪,把情况合盘脱出。

“你的这些问题都是属实吗?”局长在听完她的话后,又强调了一句,“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负责园区代理的石楠今天告诉我说去年有过这样的先例。”

“据我了解,好像石楠给我汇报说并不知情。”局长一字一顿的说。言外之意,她们俩之间有人在撒谎。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被割了一刀。石楠和她一起做业务合作已经很多年,为何早上说好的事情到了下午就变了口径呢,并且急急的和她撇清了关系。

“小姜同志,我可以毫不隐瞒的说,你的事情是五角场分局领导给我打电话通报的情况。现在事情棘手严重,暂且不说你的这个客户私自拆除电信设施破坏国家资源,你现在的行为是知情不报,上下勾结,以公谋私,共同犯罪了。”局长此时语调偏高,严峻起来。

现在她的心里乱作一团,局长的话如同擂鼓般打在了她的心窝上。在她进公司的时候都是签过廉洁声明以避免经济犯罪。她也曾听说过有业务经理会和现场勾结,利用电信的国有资产为现场办事情,从中谋取私利。但这一切,她都没有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她的声音有点慌乱:“这个事情我跟吴昊——”

“吴昊说不知情。”局长少有的抢断了她的话,“所以我才会打电话直接让你来解释。”

她的心又被深深的割了一刀。她感觉孤立无援,整件事情似乎变得既诡异又奇妙起来。她开始反省自己的鲁莽行事,第一次觉得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你的这个事情还要经过调查。”局长说道。

毕竟这个事件如果是分局内部报告,情面上还好交代,但是兄弟单位五角场分局的局长都在打电话过问此事,这就不仅仅是内部处理了,关于到北外滩分局的脸面。

他看着眼前穿着格子衬衫,一脸局促忐忑的小姑娘,觉得刚才的语气似乎颇重了,放缓了语调:“你下去以后找陆副局长再说明下情况,毕竟他是直接分管你的领导。责任划分和处罚那是局里要考虑的,你要有个良好的端正的态度,也要想一想补救的办法。——你先下去吧。”

局长下了逐客令,她心里乱做一团,下意识的点点头。

(四)

带着一团疑惑,她缓步下楼,并没有直接去找陆局,而是去了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可笑的是,洗手间在二楼,这意味着她来来回回又要在上下楼梯里牺牲可怜的膝盖骨了,然而这个时候身体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心里对石楠和吴昊没有说出实情的疼痛却更加的明显起来。

陆局在办公室里似乎早已在等候着她的到来。他是一个比较绅士的男人,在局里主持日常工作也并不是咄咄逼人,也许是平日里和他打交道比较多,他没有什么领导架子,跟他说话或者申请报告不会让人有局促的感觉,就像跟一个同事甚至一个朋友在讨论事情,只要言之有理他都不会难为人,比起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盛气凌人的领导她从心里更尊重他,从来没有说过或做过越界的事情。

陆局四十多岁,长的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虽然年在中年,但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上海男人感觉,平时跟大家说话也是带着询问鼓励的口吻,开口必定露出淡淡的笑意让人倍感亲切。

当进入他办公室时迎接她的依旧是他那带有点点笑意的脸,她一下午的委屈瞬间翻涌出来,觉得委屈到不行鼻子泛酸,眼泪随时要溢出眼眶。

“小姜你和局长已经谈过了吧,先不要太过担心害怕,我相信我们小姜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的具体严重性,也相信中间并没有发生利益关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错肯定是错了。”他的声音很柔和,似乎有着某种舒缓人心的力量。

“谢谢陆局的理解,”她强忍住眼泪,声音有点沙哑,“这件事情上午我在办理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太多,我优先考虑了客户的利益,觉得业务来之不易,事情能便宜处理就想着走绿色通道会快一点。”

“你呀,这个小姑娘,考虑事情还是简单了。你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暴露出来吗?”他问。

这也一直是她心中的困惑,如果这是现场安装出现了问题,那么无论是经办人、代理还是安装工人来反映情况都会通过分局这边,也就是属于分局内部的事情,怎么会从两个分局的高层领导直接压下来调查呢?她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确定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与客户都谈好了吗?”陆局接着说。

“我在得到吴昊的同意后——”她刚开始要说,再次被陆局摆摆手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这件事情吴昊在局长那里已经明说了,他不知情,你再讲吴昊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的话让她又警觉起来,想了想吴昊在公司的人脉关系,她又焕然大悟——不管是局长也是,陆局也好,对于吴昊是否知情已经心领神会,但是事情发生也许要上报总局,总不能再把一个优秀的局长助理拉下水吧,这样对于分局的面子来说,损失似乎又更大了。她想通了这一层,便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心里再次委屈起来。

陆局接着说道:“是你授权现场安装工人直接和客户谈的维修和价格,对么?”

她点点头说,“这件事情早上是园区代理石楠向我电话告知的,我后来授权的时候她应该知道,我没有参与安装与客户之间的经济协商。”

陆局皱了皱眉,沉吟着说道:“石楠,这个狡猾的女人,在我们电信拿走了那么多合同业务,在你出了事情后却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来,推了个一干二净。”

“石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她说。

陆局点头表示知道,接着说:“问题就出在这个客户身上,这个源本食业的老总在得知维修安装的报价后,觉得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反而认为设备光缆的损坏责任是在我们电信这方,现在还需要他来掏钱维修——你确定你的客户知道这个实际情况?”

“我,我不知道现场的客户经办人有没有把实际情况反应给他们老总。”她回答,这一层她确实没有想到过。

“这就对啦,”陆局若有所思,“他们老总对承担修理电信光分箱的费用不认可,觉得用宽带交宽带费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线路问题是电信本身问题。我认为,这个糊涂的老总并不知道破坏设施和拆除电缆是他们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那为什么上面的人会知道这个事情?”她有点好奇的问。

“这个糊涂蛋给五角场分局的局长打了电话,似乎他们之间还有点朋友关系,给那里打电话是想把责任都赖在我们身上,唔,应该是赖在你身上。”他说。

这下她有点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了,原来是这样,也许是怕事儿,也许是怕承担责任,这个愚蠢的客户经办人没有把电信设施损坏的真相告诉他们老板。而这个源本食业的老总就虎头巴脑的给五角场分局告了一状。

“那么事情的原委就很清楚啦,”陆局也显得胸有成竹,“你手上应该有证明我们电信的资产是他们客户私自破坏的证据吧?”

她点点头,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她和客户经办人的微信聊天记录,陆局拿去她的手机将聊天记录拍照发给了谁。接下来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五角场的副局长,充满了虚假客套和外交辞令。但是陆局维护着她的心意,她是能够听得到的。他告诉对方,他们可以保证员工的人品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只是有点操之过急了,都是指标逼的,出发点就是想快点把宽带安装上,没有其他任何私人利益问题。对面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嗯嗯哼哼的在听着。

陆局挂完电话后,又说了一些廉洁啦,利益啦,贪污啦,贿赂啦这样的话,然后又给她科普了一下这件事情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从陆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跟她说早点下班休息,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闷闷不乐的感觉,即便事情原委清楚,但是她身处风暴中心,久久不能心平气和。

(五)

七月季夏末,江南终断梅。

黄历上说,乙不栽植千株不长,丑不冠带主不还乡。

她踩着雨后的露水,披着久违的暖阳,走进了公司的办公室。她选择上海出梅的这一天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身体欠佳,已经不能胜任工作。

六月初的事件之后,她的身体在长久的阴天下疼痛难忍,终于无法坚持,她便请了一个多月的长假。整个雨季都只能在家里望梅兴叹。后来的处理结果陆局电话告知了她,并没有具体的处罚,一切如初。那家客户公司在承认了损坏国家财产后,赔偿给电信一大笔维修金,项目也因此滞后到七月份才完成。在整个七月,疫情依然严峻,洪水泛滥成灾,草木皆死,人心惶惶,她没有等到应有的道歉。

她慢慢的走上老洋楼的楼梯的台阶,轻抚着栏杆,看着挂在楼梯两侧的年代久远的大幅彩照——那都是这栋洋楼的一段段历史。她想,自己也曾经是洋楼的一份子,也在这栋充满年代感的房子里留下了欢乐与苦恼,心里又分外不舍起来。

递交了辞呈后,她来到了天台,她养的多肉绿植已经死去,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将它们都埋入了花盆的泥土里。她想,也许还会有别人,会用心的栽种生命力更好的植物,而她的多肉便成为了新生命的一部分了。阳光下的她不禁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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