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想为我的父亲母亲写点什么。昨天看《朗读者》，看到李亚鹏带来的朱自清的《背影》，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我的父亲母亲是普通的农民，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经历了什么。但作为儿女，我还是希望可以记录他们平凡的人生。

01、少年之病痛

父亲母亲同岁，都是解放前出生，属狗，今年72岁。

父亲的少年时代乏善可陈。母亲的少年时代饱受病痛折磨。

我外公家条件还不错，母亲是家里的大女儿，上边三个哥哥，下边两个妹妹。所以，母亲其实在家里还是比较受宠的。外公脾气不好，规矩大，他吃饭的时候，奶奶舅舅们都不可以和他同桌，但是母亲可以。母亲的受宠由此可见一斑。

母亲的童年说来还是比较幸福的，但是，母亲在十岁上吧，得了一种奇怪的皮肤病，胳膊烂了。看了附近名气大大小小的医生，都不见效果，烂了好，好了又烂。母亲夏天从来不穿短袖。外公外婆很头疼，担心母亲会嫁不出去了。母亲饱受病痛的折磨，还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

02、青中年之艰辛

父亲年轻的时候，差点当了兵。本来已经通过了验兵，但爷爷奶奶担心当兵危险，死活不让去，最后就没有去成。父亲对此耿耿于怀，一直到现在，父亲还经常提起此事。

后来，经人介绍，母亲和父亲结了婚。

我的二伯父是个赤脚医生，很有一些偏方，他治好了我母亲的病，但母亲的胳膊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那时候，全国上下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大寨田。父亲担任队里的会计。父亲为人老实端方，计分认真负责，家里不仅没有沾上一点光，有时候还得倒贴。

父亲不喜欢做农活，偏偏喜欢搞副业，经常和队里其他人一起去“天南海北”地做买卖。

那时候，交通不够发达，父亲他们出门靠的是两条腿，常见的情况是他们挑着要出手的东西，或者换回来的东西，走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淌过深深浅浅的小河，爬过高高低低的山。东到新安洛阳，西到潼关西安，那些路，父亲都用他的脚丈量过。

我们家兄弟姐妹多，活自然不少。父亲出门搞副业，我的姐姐哥哥还小，家里活全都压到母亲身上。

母亲是个好强的人，虽然活多人少，但她从不抱怨，只是加班加点地干活，像个男人一样地干活。我的爷爷奶奶在哥哥出生前后相继去世，家里没有老人帮衬。即使当时还小的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也是被母亲丢给邻居家的奶奶们，谁有空就帮忙照看一会儿，饿了脏了是常有的事。

到我出生的时候，已经分产到户了。我们一家七口，分到的地有十来亩吧，但是土地出产有限，还要交公粮。为了生活，父亲母亲又承包了一块不小的地。

父亲依然早出晚归地到市区或走村串户地去做点小生意，卖个黄面、小米、家里的新鲜蔬菜瓜果等。

母亲在家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们，操持生活。玉米麦子倒还好，忙的时候有限。但是蔬菜瓜果就不同了，除草施肥、侍弄打药、采摘收拾，一年到头，忙完这样忙那样，总也没有闲的时候。

后来，在我上初中高中的那几年，父亲又接下了打扫街道卫生的工作。不论阴晴雨雪，父亲从不懈怠。犹记得那年暑假，父亲要给街道划线，我去帮忙。太阳一点也不吝啬它的热情，父亲满头满脸的汗水，但还是坚持画好每一道线。

就这样，父亲母亲一个在外奔走，一个在地里流汗，撑起了我们的家。把五个儿女拉扯大，送到学校，送到工作岗位。

03、老年之悲苦

儿女一个个成家立业，生活已经没有什么负担，儿女也都孝顺，按说父亲母亲也该安享晚年了。

可是，父亲母亲就是闲不下来。

父亲骑着他那辆老式的自行车，隔三差五地去卖黄面、小米；母亲在地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蔬菜，不卖，在儿女回家的时候，给我们带上。带的最多的就是我了，每次回家走的时候，就跟搬家似的，大袋子小袋子一袋又一袋。

大家劝了很多次，父亲母亲就是闲不下来。说得多了，父亲说:“那你让我干啥？”我们说没事上街溜达溜达也行啊，父亲说:“他们天天坐在街上墙根晒太阳，那是等死队，你让我去做等死队？我不去！”母亲则表示自己干一点儿活，根本不算事。

一直到前年，父亲在去市里卖菜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幸好被好心的市民打急救电话才被送到医院。等我们家人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父亲已被安排到了重症监护室。每天只能按时送饭，偶尔允许一个家属进去见一见。

后来，父亲转到哥哥所在医院，最起码生活上方便了很多。那一段时间，是我们姐妹成年后陪伴父亲母亲最长的时间。听他们念叨念叨过去的事情，听母亲抱怨抱怨父亲。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理疗，父亲终于出院回家了。现在，父亲腿脚不方便，但是基本生活还可以自理。他和母亲在家里依然种菜种果，给儿女们带。

想一想，孝顺老人，不就是要让他们开心吗？只要父亲母亲还能干的动，干脆就由着他们去吧。

辛劳对于父亲母亲不算什么，可上天从来没有停止对父亲母亲的考验。今年，他们又经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们真怕他们挺不过来。但是，为了我们这些孩子，父亲母亲忍着痛苦，挺了过来。我知道，在难以入眠的深夜，在梦中惊醒的清晨，他们肯定也曾暗自饮泣。但是，他们终究挺了过来。

父亲母亲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供养长辈抚养儿女，吃尽苦，受尽罪。但他们保有最淳朴的善良，一生与人为善不贪不占。上天何其残忍，父亲母亲的余生已经不长了，却要他们在病痛折磨之外，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刘和刚在《父亲》里唱道:“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尝了十分。”我父亲母亲一生品尝了生活的各种苦涩，何止十分！在未来的日子里，惟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