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13]| 博望坡那把火,究竟是谁烧的?


刘表派刘备向北进攻,到达叶县。曹操派夏侯惇、于禁等前去抵挡。刘备突然放火烧去自己军营,向后撤退。夏侯惇等率军追赶。裨将军、巨鹿人李典说:“刘备无故撤退,我怀疑定有埋伏。南边道路狭窄,草木深密,不能追赶。”夏侯惇等不听,命令李典留守大营,亲自领兵紧追,果然陷入埋伏,大败。李典率军援救,刘备才撤军。

[点评]

《三国演义》中,初出茅庐的诸葛亮在博望县一个小山坡上点燃了第一把火,烧得曹将夏侯惇和于禁灰头土脸,曹军大败而归。 然而《三国志》和《资治通鉴》对这次战役的记载,火烧博望坡跟诸葛亮毛关系都没有,这事是刘备干的。 经常打败仗的刘备,在这里打了一个胜仗,使用的兵法属于“诡道”法,叫做“实而实之”。

《草庐经略·卷六·虚实》:“虚实在我……实而实之,使敌转疑以我为虚。”意思是说,向敌方示形的主动权在我方,本来属实,仍故意表示实的样子,使敌方反而以为我方是虚的,诱使敌人上当。这属于一种心理战术。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那么怪,总喜欢颠倒看世界,明明是假的却认为是真的;本来是实的却认为是虚的。

曹操下书给孙权,督责他送儿子来做人质。孙权召群僚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决。孙权带着周瑜去找吴太夫人商议决策。

周瑜说:“当初楚国初封,不满百里之地,但继嗣贤能,广土开境,于是据有荆州、扬州,世代相传,九百余年。如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有和逼迫而非要给他送去人质呢?人质一入,就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一相首尾,他有命召,我们就不得不去,如此,则受制于人。最多不过是得一个封侯,有服从十余人,车数乘,马数匹,岂能与南面称孤相比!不如不派人质,静观其变,如果曹操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再事奉他也不晚,如果他图谋暴乱,他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害人!”

吴太夫人说:“周瑜说得对!周瑜和孙策同岁,小一个月而已,我把他当儿子看,希望你也把他当兄长对待。”于是决定不送人质。

[点评]

“外事问周瑜,内事问张昭”,孙策临终遗言很英明:张昭是个文官,当个内政管家是把好手,但他不是战略纵横家;周瑜一番话把送人质的利弊关系以及对策讲得非常透彻。

被拒绝的曹操肯定大为郁闷,孙权不听话,早晚得收拾他,但现在不是和孙权撕破脸皮的时候。还有那个周瑜,曹操知道有他在,东吴就不容易被拿下。后来果然差点死在周瑜的手上。

建安八年(公元203年)

春季,二月,曹操进攻黎阳县,和袁谭、袁尚交战于城下,袁谭、袁尚兵败后逃走,回到邺城。夏季,四月,曹操追到邺城,将城外的小麦全部收割。曹操手下各将领都想乘胜攻打邺城。

郭嘉说:“袁绍宠爱这两个儿子,没能决定谁是继承人。如今他们权力相争,各有党羽,如果我们逼得太紧,他们就会联合以求自保;我们放缓攻势,他们就会争权夺利,自相残杀。我军不如先向南袭击荆州刘表,以待其变,等待他们自己内讧,然后再回师攻击,可以一战而定。”曹操说:“善!”五月,曹操回到许都,留其将贾信屯驻黎阳。

袁谭对袁尚说:“我铠甲不精,所以之前败给曹操。如今曹操撤退,军心思归,趁他们还未渡过黄河,出兵掩击,可以击溃他们,这个机会不能错过!”袁尚疑心袁谭另有打算,既没有给他增兵,也没有更换他军队的铠甲。袁谭大怒,郭图、辛评乘机对袁谭说:“您的先父(指袁绍)之所以会把您过继给您的伯父,全是因为审配出的主意。”袁谭于是带兵攻击袁尚,两人在邺城城门外交战。袁谭兵败,带兵回到了南皮县。

别驾、北海郡人王脩,率领官吏百姓从青州前往救援袁谭,袁谭要回师再攻打袁尚,王脩说:“兄弟,就是左手和右手的关系,比如说有人砍断他的右手,说:‘我必胜!’这能行吗?连自己的兄弟都不亲,天下人谁还会跟他亲呢?那些进谗言的人,离间骨肉,为自己图利,希望您塞上耳朵不要听!如果斩杀这些佞臣数人,兄弟和睦,以御四方,可以横行于天下。”

袁谭没有听从。袁谭手下将领刘询在漯阴起兵反叛袁谭,青州各郡县都纷纷为之响应。袁谭叹息说:“如今举州皆叛,是我无德吗?”王脩说:“东莱太守管统,虽然远在海滨,此人绝不会反,一定会来。”后来过了十几天,管统果然抛弃妻子前来奔赴袁谭,妻子儿女都被叛军所杀。袁谭任命管统为乐安太守。

[点评]

王脩劝袁谭的话,看似有道理,按照那时的孝悌价值观和道德标准,他没有说到点子上。所谓孝悌,以孝为先,他只强调了“悌”,而没有说到更重要的“孝”,所以道德的感召力不够,难怪袁谭不听(当然,权力的诱惑已经让袁谭利令智昏,是很难说服的)。

孔子说:“善继人之志,为孝”,“三年无改父之道,为孝”。虽然袁绍没有明确哪个儿子来继位,但他将袁谭过继给哥哥做嗣子,这不想传位给袁谭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碍于袁谭毕竟是他的长子,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如果他不是因为兵败曹操,急火攻心而死,这事应该会安排妥当的。不管是谁出的主意,都是父亲的决策,袁谭如果是孝子,就不应该跟弟弟争。袁绍犹豫不决有错,袁谭成为逆子,错更大焉。

换个角度,袁谭如果不想当孝子,想要这登顶权力,一开始就不要犹豫,先下手为强,像后世李世民那样,干净利索迅速摆平。客观来说,袁氏集团只有以一个人为领导核心,才是最强大的。王脩的左右臂之说是错误的比方,一个团队哪能容得下两人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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