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里的影子

秦升是东北爷们儿,来自长春。他身材高大,长得白白净净。在上海念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就进入了一家外资银行,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客户经理,每天出入在高档商业区和很多商界大佬都有过接触,我们对他的评价都是聪明能干,成熟可靠。

比如说喝酒,秦升就从来不喝。他说他喜欢看人喝,但自己不爱喝酒,起初大家觉得他是客气,哪有东北爷们不爱喝酒,后来发现每次出来他都滴酒不沾。而且当我们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之后,秦升总是主动开车把我们一个个送回家。

有一次在好朋友周崇的酒吧喝多之后,秦升开着他的雷克萨斯RX450H依次送我们。我坐在副驾驶的时候,闻着车内淡淡地轻香,昏昏欲睡。回到家冲澡的时候,手机狂震,是秦升的微信:“出事儿了,一起吃个夜宵吗?”我好奇不已,连滚带爬的去找他。

在饭店里,秦升说:“我送阿雅回去的时候她在车里一直自言自语,原来她老公出轨了。”

阿雅是个作家,两年前结婚,老公叫陈飞,一个无业游民,听说是在酒吧认识的。

我说:“然后呢?”

他说:“我要送她回家,她死活不肯,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她带回我家,现在她睡在我那。”

我用手抹了抹嘴上吃香辣蟹时沾上的酱,说:“孤男寡女的,她又是个人妻,这样不太合适吧。”

说到人妻的时候我突然兴奋起来。

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你怎么出来了?”

秦升拿起我另一只手,抹了抹他盛汤时不小心滴在桌子上的汤汁,说:“一进屋她就倒在卧室的床上一直哭,一边哭一边说‘别以为就你会出轨,我也会,让你看看什么叫最毒妇人心,陈飞你个王八蛋。’说的我都瘆得慌。我实在听不了她的哀嚎,只能跑出来找你了。”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秦升,你是不是对阿雅有意思?”

秦升看向其他方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我盯着他的侧脸,他背后的灯泡光芒万丈,带着一圈光晕,像一个大大的备胎。

阿雅老公出轨的事儿我和秦升决口不提,但是事情还是传播开来,渐渐的,身边所有人都知道阿雅和她老公斗智斗勇的事。

三个多月后,阿雅在上海举办了自己新书的签售会。听说是一本杂文集名字叫《我所经历的》,里面记录着她和身边所有朋友的故事。我们一群哥儿们都过去捧场庆祝。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秦升兴奋地问阿雅:“我在你书里有出现吗?”

阿雅说:“你猜。”

于是秦升拿着那本新书,从头翻到尾,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一个下午,始终没有找到自己。

当天晚上我们在酒吧庆祝,秦升依旧不喝酒,阿雅喝的连路都走不稳,我扶着她坐上了秦升的车。

阿雅在车里大吵大闹,说要去秦升家。

我把阿雅背到秦升卧室的床上。发现从来不喝酒的秦升,柜子里塞满了解酒的药。秦升在客厅里打着地铺,我说:“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给她开间房吧。”

秦升看向阿雅,阿雅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睡着了。

我无奈,说:“好吧。”

后来几个月阿雅一直在偷偷摸摸搜集陈飞出轨的证据,想要杀他个措手不及,结果没想到的是,陈飞竟然先扔出了一堆照片。照片里面的阿雅和秦升勾肩搭背走进公寓。

阿雅心灰意冷,不愿多做解释,说:“你有种,累了,不玩了。”

就这样阿雅和陈飞离婚了,房子丢给了陈飞,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秦升帮她借了一套公寓,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她那儿帮她收拾屋子,做晚饭。

后来有一个朋友结婚,我们一群人都去参加婚礼。婚礼上阿雅的前夫陈飞和那个小三也在。

婚礼快结束的时候小三找到阿雅说:“姐姐,听说你是个圣母,供吃供住还供房子,难得能见到圣母,我们喝一杯呗。”

阿雅忍着脾气说:“喝酒喝。”估计是气急攻心,结果刚喝两杯就已经头晕眼花。

陈飞在一旁幽幽地说:“啧啧啧,圣母不行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准备找茬赶走这对狗男女。

秦升突然坐到陈飞身边,一只手狠狠勾着他的脖子,微笑着对他说:“兄弟,我陪你们喝吧。”

陈飞盯着秦升说:“好啊,怎么个喝法?”

秦升拿了二十个玻璃杯,十个一排,放在桌上一字排开,说:“很简单,一个人十杯,谁先喝完算谁赢。”

陈飞乐了,说:“这有啥,啤酒我在行,来。”

秦升拿起筷子敲了敲酒瓶说:“谁说喝啤酒,我们喝白的。”

陈飞明显犹豫了一下,说:“来。”

已经开始散场的婚礼现场,瞬间又开始沸腾,倒酒的倒酒,欢呼的欢呼,一个个都凑过来看热闹。我挤到秦升身边,担心地说:“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秦升看着我笑了笑说:“我是不爱喝酒,但我没说过我不能喝酒呀。”秦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好像黑夜里温暖明亮的两盏灯。

周围的人群不停地催促,秦升和陈飞对视了一眼点头示意开始。两个人拿起喝饮料的玻璃杯,咕咚咚把满满一杯白酒灌了下去。

我在旁边看的龇牙咧嘴,感觉自己的胃都快烧起来了。

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两个人的速度明显都慢了些,第七杯的时候,秦升满脸通红。而陈飞拿着杯子看了好久,喝了一口又吐回了杯子,然后闭上眼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小三在一旁劝他放弃,陈飞一把把她推开,嘴里骂骂咧咧,说:“你他妈给我闭嘴”。小三不乐意了,抽泣着一个人跑了。

陈飞在喝完第九杯的时候撑不下去了,他刚拿起第十杯想往下灌,却怎么也喝不进去,接着“哇”地一口全吐了出来,先是傻笑,然后钻到桌子底下自言自语了几句,睡着了。

秦升在喝完最后一杯后,甩了甩脑袋,喝了几杯水,然后背起已经睡着的阿雅,说:“回家。”

周围的人群热烈欢呼着说:“秦升威武,秦升霸气。”

差不多过了一个月,秦升突然和我说他打算离开上海。

我惊讶万分,说:“怎么这么突然?”

秦升摇摇头说:“其实也不突然,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公司有个可以调到亚洲总部的名额,总部在深圳,一直想去看看,对我来说是个机会。”

我没有说话,他顿了顿又说:“婚礼和陈飞拼酒的那天,晚上阿雅回到公寓,做梦叫了一晚上陈飞,她说只要陈飞愿意,她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着面带微笑的秦升,他的眼眶有点红。

他说:“我不想做爱情里的影子,见不得光,不痛不痒。可能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人总要不断进步的。”

我说:“也对。”

两年后,我去了一次深圳。到秦升家吃饭,秦升已经成为了个人金融部的主管,大家都叫他秦总。

保姆在厨房里忙活,他带着我四处参观,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书架旁有一堆用布罩起来的高高的书堆,少说将近一百本。我掀开布看到了书的封面是阿雅前两年出版的《我所经历的》。

我说:“秦升,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这书?”

秦升说:“装逼呗,逢人就送一本,和别人说作者我认识。”

我说:“你在这本书里找到你自己了吗?”

他笑着说:“别人的书,怎么会有我?”

我也笑了,说:“看来你过的不错。”

我们曾经以为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照耀着自己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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