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到车站后,我拿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父亲因送我,还未回家。「我给爸爸打电话说一声吧」而母亲为节约电话费,执意说她给父亲打电话。
「我又走了」过年过节的,家庭聚会吵得我头疼。因祖籍苏北,家人素来嗓门大,来往交流靠吼。加之父辈年纪愈长,稍有耳背,互相之间对话变本加厉,分贝高升,一天下来,吵得我头昏眼花。
所以我宁愿提前几天回成都,落得几天清闲,可以自己看看书,处理工作杂事,再之就是上所谓「要上的商学院课程」。
父亲在我搭车去车站,趴在车窗上对我说,「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抬头对他说,「你回吧,我一会到了就给你打」。
我看见父亲眼里有很多的不舍,还有他勉强的洒脱。在车站广场落了车,看着远远的树上,张灯结彩挂着新年快乐,和霓虹闪烁。我点燃了一根烟,突然就感受到了十几年前,一个人出门读书时候的孤独。
那时候年少,父母离婚家庭变故,加之性格孤僻并没有什么朋友。放假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去市图书馆借书。返校的途中一个人买一包糖炒栗子,一路走一路吃。一边庆幸一个人的好天气,一边感受初入人世般的孤独。我深深地抽完手头的烟,空坐在广场,体会着一种莫名的悲切。
此次返家,他似乎察觉不出来我习性的变化,不爱出门,喜在家。不再喜欢热闹的东西,只是喝茶看书。素爱吃的本地小吃,也不再光顾。只顾在家吃些蔬菜,清粥。我反复和他强调我乱吃就会腹泻,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买些小吃给我。像极了小学时候,他每日回家都扛着一个大西瓜。我跟他说,我自己来提行李、倒垃圾。他却说「你一个女孩子提什么行李,让爸爸帮你提下楼吧。」
我知道他知道我变了,我不再不拘小节,我喜欢干净体面的自己,有很复杂的擦脸程序,皮鞋要刷的很干净。我大概已经早就不是他的傻女儿,只要一杆竹筒水枪就可以跟他上山偷果子,下河游泳摸鱼。开心就嘎嘎大笑,烦躁就摔烂碗筷大哭大闹。
我知道他很难相信,他的傻女儿已经离他非常遥远。他对我说「女儿和父母吵架,没有哪方的对与错。我只希望你不开心的时候,要记得和我们沟通。」 我的父亲,想要和我沟通。可坐在他对面的我,故作轻松,伶牙俐齿对答如流,却心慌得无话可说。
父亲年轻的时候很是俊美,剑眉星目,好似水仙少年,自有一副风流的模样。他年轻的时候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去到最西北的边境当兵。我年幼时最喜欢的故事里,飘荡着大草原的风吹草低,散发着烤羊腿酥油茶的味道。我总会为那个少年差一点就发现蘑菇圈的故事惊叫,也会拍手称其,这个少年在没有蔬菜的冬天,可以一个人一次吃十个馒头一只羊腿。 当然,长大之后我仔细推理一下,他估计是为了显得英勇而故意编撰了些传奇来哄我。当我成年后第一次在西安吃到烤羊腿、手擀面,我第一次想要的是「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无数次我还是想要他在我身边。 在海边,吃一整只大螃蟹。 在自助餐厅,面对起码一公斤的三文鱼。 甚至是在普通的商场,街边,遇见我知道他一定会感兴趣的东西。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甚至一次,我一个人吃着一个驴肉火烧,心里暗暗流泪,「要是他在,我们就可以吃最贵的火烧,第二个半价。」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不愿意在家待着,我们有着迥异的生活习惯,我害怕他突然闯进来,打乱节奏干涉我的自由。 可是我的父亲,坐在我的对面,要和我交流。他的女儿,坐在他的对面,心慌得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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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步一些博客内容过来,上周回家了,然而今年也没回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