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第二十三部分

第六十五章

廖义凡坐上了回S市的长途汽车。尚心薇没有开车送他,他也不想让她送。这两天在尚心薇家就如同一场梦,也宛如一出戏。他见识了人间百态,也憎恨自己的心猿意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抵抗住了诱惑,没有铸下大错。

一路上,想着表里不一的尚心薇,又想起温婉可人的谢心宜,不觉有归心似箭的感觉。尚心薇口中的谢心宜似乎有许多不堪,但毕竟她也是道听途说,二十年不见了,她果真不再是当年那个淳朴的谢心宜了吗?他需要去了解她,或者重新认识她。廖义凡并非是情场上的浪子,他只想找个好女人一生为伴,年轻,美貌都不列入他的择偶条件,只想找一个年貌相当能够理解他与他的心真正贴近的女人。现在看,只有谢心宜符合他的标准。他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

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廖义凡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梧桐树下饰品店。此时,谢心宜正陪丁丁一起吃午饭。简易小桌上,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肉炖豆角。

见是廖义凡开门进来,谢心宜很是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天啊,义凡?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呆上几天吗?”

廖义凡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笑说,“呆得差不多了,就回来了。心薇也忙,没工夫照料我。”

“你一个人回来的?心薇呢?”谢心宜向他的身后张望。他一个人回来,很是令她不可思议。

“是啊,心薇没工夫送我,我就坐汽车回来了。”

“快洗手,饿了吧?坐下来吃点饭,刚好我今天菜量做得挺多。”谢心宜连忙倒水让廖义凡洗手洗脸,自己又去小厨房拍了一盘黄瓜,又风儿一样地出去,在隔壁超市买了两样儿朝鲜族小咸菜。

“今天中午就对付吃一口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谢心宜终于又坐在饭桌前笑着说。

廖义凡感受到了浓厚的家庭气息,心里很妥贴,端起饭碗大口扒饭,抬头夹菜时才看到丁丁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他。

“哈哈,我们两个大人有些过分哈,怎么能忽视这么重要的一位人物呢?”廖义凡放下饭碗,“心宜,你得把桌上这位年轻人给我介绍一下吧?”

谢心宜才想起自己光顾忙着让饭桌上多两个菜,竟然没有想到叫丁丁跟叔叔问好。光忙着和廖义凡说话,竟然几乎忘了丁丁的存在。回头去看儿子,才发现小家伙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琢磨两个大人。

“哎呀,丁丁,妈妈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妈妈上学时的好朋友,廖义凡廖叔叔,他和你尚阿姨杜阿姨也是同学。快叫叔叔好。”

“廖叔叔好。”丁丁这才说话。

“好,好。丁丁真乖。”廖义凡笑着说,“叔叔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丁丁在家,也没有给丁丁买礼物,真是对不起。等晚上你放学回来叔叔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谢谢叔叔,但是妈妈不让我要外人的东西。”丁丁说。

“哈哈,叔叔不是外人,我的礼物你必须收下。”廖义凡笑道,“不信你问你妈妈,她肯定同意。”

丁丁的眼睛就转向妈妈,果然谢心宜抿嘴笑道,“行,不过不要过分。”

廖义凡打量了一下丁丁,又说,“这孩子长得挺像你。不过看着好像比心薇的孩子小很多?”

“那是呀,心薇结婚早,生孩子自然早,她的大儿子已经十三岁了。丁丁刚十岁。”

“嗯。丁丁一直在你跟前长大的?”

“是啊,他几乎一直没离开我。”谢心宜欣慰地拍拍丁丁。

“以后呢?”廖义凡有意问道。

“以后?呵呵,在他长大成人,自己有能力单飞之前,我们娘俩会始终在一起,我和丁丁是一条命。”

“我长大了也和妈妈在一起,到时候我能挣钱了,妈妈也老了,该轮到我养活妈妈了。”丁丁开口说。

廖义凡不觉十分感动,“心宜,有这样一个好孩子是你的福气。”

“嗯,我的丁丁真的很懂事,他是我生活的希望,前进的动力。呵呵。我现在都不知道离开他我该怎么活。”

这一对母子的深厚感情感染了廖义凡,一边吃菜,一边和丁丁聊天。他发现谢心宜的孩子和尚心薇的孩子真的是天地之别。尚心薇的两个孩子,娇纵成性,品行无端,无规无矩;而谢心宜的孩子却礼貌有加,举止大方,乖巧懂事。看来父母对孩子的教管和影响真的是太重要了!

下午,丁丁去学特长,谢心宜就请廖义凡一起送孩子,然后准备让他回楼上休息。廖义凡就跟了这母子一起出了门。跆拳道班和音乐班都在一条街上,但是距离饰品店却是很远。谢心宜张罗打车,廖义凡拦住了她。

“我敢打赌,平时你们娘俩是不打车的,一定是步行过去。”

谢心宜笑了,“让你说对了。我平时就是闷在饰品店里,几乎不出屋,也就趁着接送丁丁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路再买点菜。”

“那我们也步行吧,正好我也看看沿街的风情,上次坐在车里,不过看了个大致。”廖义凡说。

“好吧,正好沿街有不少小吃,你看着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尝尝。”谢心宜笑着说。

“哈哈,我刚吃完饭,你又让我吃吗?”廖义凡口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很期待,不知这里的小吃是否和印象里的一样味道?

三个人便一起出了门,时间还早,丁丁也不着急,大家便左瞧瞧右看看,谈笑风生。行至美食一条街,只见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摊位真是林林总总,烟雾燎绕,香气扑鼻,于是廖义凡便看到了多年未曾见过的本地风味小吃,什么贴玉米面饼子,煎饼果子,锅哧溜,油炸糕,杀猪烩菜,又有凉皮,冷面,抻面,打糕等各地风味以及烤串涮串等新兴小吃。

廖义凡兴奋得又想吃这又想吃那,谢心宜就跟在后面按他的指点不停地掏钱买单,这些东西对丁丁来讲是再普通不过的了,看到这位叔叔如此兴高采烈,觉得甚是有趣,就不停地哈哈笑,又帮他指点一二。

一会儿的工夫,两个大人的手上就挂满了装着各式各样食物的小食品袋。廖义凡很享受这种感觉,让谢心宜照顾怜爱的感觉,似乎自己和丁丁一样,都是她的孩子。

“今天晚上你就不用做饭了,回家我们就吃这些东西。”廖义凡说。

“行,就听你的,我只做一碗汤就成。”

从美食街穿出来,就到了一条干净又肃静的马路上,街两旁少有行人,也没有太大的店铺。

“这条街是新开发出来的,”谢心宜介绍道,“两旁的新楼主要是家居,所以这里商业气息不太浓。我正琢磨想把那边的房子卖掉过这边买一幢呢,住着会更舒适更安静。”

“那样的话丁丁会方便许多,但离你的店可就远了。”

“嗯,倒也没什么。正好我能多多锻炼。”

三个人慢慢地走着,热热闹闹地聊着,不想在一个路口处,意外地与另外的一家三口遭遇。这三口不是别人,正是高朗和罗燕以及罗燕手下的童车中躺着的小婴儿。猝不及防的突然正面相对,使高朗罗燕以及谢心宜都大吃一惊。这是自高朗和谢心宜正式分手以后的第一次照面。之后高朗曾打过几次电话,关照谢心宜。谢心宜的态度很冷淡,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到了罗燕产下儿子,高朗就再无音信。

最尴尬的是罗燕,她相当于是从前妯娌手中活生生地抢走了高朗,虽然她认为幸福是要靠主动争取的,但如今直面谢心宜还是有几分无地自容。她强挤出了一丝微笑,扫视了一眼谢心宜和她身边的男人,便把眼睛转向童车上的儿子。

高朗的心中更是五谷杂陈。他没想到周末携妻儿散步会碰上谢心宜,这个女人几乎从来不出门。碰上平日里的她倒也罢了,如今碰上的她居然是谈笑风生,满面红晕,身边竟然跟了一个年龄相仿,英俊帅气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只手拿了一大堆吃食,另一只手居然是牵着丁丁的。他是谁?莫非谢心宜又有了新人?一股强烈的醋意从他的心底里迅速窜升。

谢心宜看到高朗和罗燕看似十分恩爱地一起推着儿子出来散步,心里也痛了一下。他毕竟曾经是自己的男人,自己曾经那么深爱过他。为了他自己不惜放弃了婚姻,毁掉了名声,放弃了儿子的最大利益。如今,两人已是形同陌路,而他的身边已有美妾娇儿。

廖义凡不认识这些人是谁,只当是谢心宜的朋友,就友好地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

“叔叔好,阿姨好。”是丁丁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妈妈对他的教导是见了认识的人一定要先打招呼。他不懂这个男人跟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记得当年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的快乐。

“丁丁好,这是干什么去?”高朗回过神来,连忙跟丁丁打招呼,看着这孩子比从前已经快长出一头高,心里不觉有些难过。

“妈妈和叔叔送我上学去。”丁丁回答。

高朗看了一眼廖义凡,也微笑回礼,转向谢心宜问道,“心宜,还好吧?这位是?”

谢心宜淡淡一笑,“这是我同学,廖义凡,刚从美国回来,来看望我的。”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的‘三心二意’中的那位出国的男士吧?”

谢心宜轻轻点头。当年恩爱之时,她曾不止一次地向他讲过‘三心二意’的故事,看来他还没忘。廖义凡见这个男人居然知道‘三心二意’,看来他跟谢心宜关系不一般,又看这几个人的不自然的表情,不觉心生蹊跷。

罗燕在旁边早已经不高兴,她一直担心高朗和谢心宜旧情复发,她总感觉高朗没有真正忘掉谢心宜。为了绑住高朗,让他收心,自己不顾一切地要了孩子。如今偷眼看高朗的神情,她就感觉事情不妙,高朗见了谢心宜的面,一定又动心了。她不能眼看着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于是开口说,“高朗,快走吧,孩子会着凉的。再说了,也会耽误心宜姐的好事呢。”说着她故意向廖义凡脸上瞥了一眼。

谢心宜当然明白罗燕的意思,就笑了说,“你们快走吧,孩子要紧。”

高朗碍于罗燕,也只好告别,回头多看了一眼谢心宜,目光中有许多内容。

廖义凡此时已经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高朗这个名字是尚心薇昨晚提到的,原来他就是谢心宜此前的情人。

谢心宜再没作声,廖义凡也不便干扰,把丁丁送到学校后,转回头来,廖义凡才说,“我知道刚才的那个男人……”

谢心宜一笑,“都是过去了。”

“你不想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对不起,义凡,我不想提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廖义凡还想说什么,但谢心宜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回来心盈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我没说。”

“那把她叫上吧,晚上我们一起吃小吃,聊天。”谢心宜建议。

廖义凡本想单独与她在一起,听她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反对。

谢心宜拨起杜心盈的电话,却听到关机的结果。

“她怎么会关机呢?”谢心宜很奇怪。

“今天是周日,也许是太累,在家睡大觉呢?要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都有可能。”廖义凡甚至有些窃喜。

谢心宜无奈,也只好作罢。

回到家,谢心宜把门窗都打开,好好地给各个房间通了风,廖义凡看到谢心宜的家到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简朴整洁。这才是家的样子。廖义凡在心中想。其实再豪华又有什么用?最终有用的不过就是那张床。

廖义凡需要住在丁丁的房间里,谢心宜把本来很干净的房间又擦了擦,又把丁丁用过的床单被罩换了,换成白色底有粉色绿色圈圈的样式。

“你怎么不换个紫色的?”廖义凡笑着问。

“我就不信你离了紫色就睡不了觉,我偏不换紫的。”谢心宜说完就哈哈大笑了,“我家没有紫色的。”

廖义凡也哈哈大笑,“出去买一套紫的回来?”

“我才懒得逢迎你。”谢心宜笑着,“你上床好好睡一觉,我去把那些小吃收拾一下,可别馊了。”

廖义凡虽有因倦,却不忍心舍弃这独处的机会,就跟了她进了厨房,伸手揪了一块玉米饼子往嘴里塞。

“你还没洗手呢,”谢心宜喊道,“去洗手去,然后再吃。”

廖义凡乖乖地去洗手,心底里无比幸福。洗了手回来,坐在谢心宜旁边,看她摆弄桌上的一堆。

“你天天这样过,不觉得孤独吗?”他问。

“孤独?我都习惯了。也曾不甘过,放弃了许多,以为能追求到真的和美好的。可到头来呢?还是一场空。所以我就想开了。这样挺好。”

“因为失望就甘心了?”

“经历过了,就够了,再有一次,两次,三次,还不是一样的下场?有区别吗?”

“怎么会没区别呢?人不同,过程就会不同。前方总会有精彩等着你。说不定你就会找到你的归宿。”

“绕那么大圈子干嘛?我现在就已经找到归宿了,好好看我的店,挣钱供养儿子读书,一直读到博士才好。然后我就安安静静地享受天年就得了。”

“心宜,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才三十七岁吧?正是好时候呢。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优秀,多可爱,怎么可以年轻轻的就放弃男女间的情感呢?再说,女人没有男人的呵护是会很快衰老的。”

谢心宜‘噗哧’一下笑了,“义凡,谢谢你的关心啊。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不说我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说说你,怎么样?”

还不等廖义凡开口,谢心宜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谭书恺打来的。

“心宜呀,我问问你,于娟说她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不像前几天动得厉害了。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

“你赶快带她去检查一下啊。”

“我妈说总检查不好,对孩子有害。于娟她妈也这么说。”

“哎呀,书恺,你怎么能听她们老太太的话?去检查也未必非得动用仪器什么的,让大夫听听胎心什么的。赶紧去吧,万一有什么事耽搁了怎么办?”

“好吧,我现在就带她去,要是没啥事我再打电话给你,免得你惦记。”

谢心宜放下电话,哭笑不得。

“谁要生孩子吗?”廖义凡问。

“丁丁他爸的新媳妇,五六个月了。”

“他有事还要找你问?”廖义凡很惊奇。

“呵呵,是啊,有时候会问到我。”

“离了婚,还可以做朋友,真不容易。我几乎要佩服你了。”

“呵呵,一切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或许也是,有些人天生就不能做夫妻,做朋友却是做得。”廖义凡感慨道。

“也许吧。”

“他当时没跟你争丁丁吗?以我对国人的了解来看,一般男孩儿都会被男方强行留下的。”

“嗨,说来可真是不容易,他家也是一样,尤其是他妈,恨不得让丁丁永不见我面才好。只是后来他贪了官司,是我拼力相救,才使他免受冤屈。他觉得对我不住,才把孩子给了我。”

“这样啊,你真伟大。可是你又重新爱过,没想过再生一个吗?”

谢心宜摇摇头,“丁丁已经失去了父母双全的幸福家庭生活,我不想再剥夺他仅存的母爱,哪怕一部分也不行。”

“要是爱你的那个男人也爱丁丁,把他也当成自己的孩子,然后再要求你生一个你们共同的孩子呢?”

谢心宜看了看廖义凡,“呵呵,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假设没机会实践了。”

廖义凡看着谢心宜的平淡如水,开始觉得人言可畏这个词的厉害。尚心薇嘴里的谢心宜有几多不堪,而眼前的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是那样的薄情而无廉耻。就算专业演员,戏也不至于演得这么好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凭自己的判断,谢心宜绝不是尚心薇口中的那个女人。

谢心宜抬头看了看廖义凡,觉得他有些奇怪,眼睛直直的,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就笑着说,“义凡,你看你眼睛都红了,快睡会儿去吧,想跟我聊天,晚上再聊。”

廖义凡也觉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不如睡去,好好想想,如何和谢心宜沟通。就站起身来。

“你也睡一觉吧,要不晚上我来了精神头,会缠着你没完没了的,你也得做足准备。”进卧室门之前,廖义凡回头说。

谢心宜一笑,“保证不让你失望。”

廖心凡去睡了,谢心宜把该整理的东西整理完,也上床躺了一会儿。却是睡不着。前几天五个人团聚的快乐还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想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真是无常,不过是三天前,五个人还在一起又疯又闹,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廖义凡两个人在这屋子里。心盈不知为什么要关机,心薇不知为什么不来相送。而数日之后,廖义凡也将踏上归途。下一次相聚又不知何年何月了,也许直至老死也没有机会了吧?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伤感,打杜心盈的电话,仍然关机;给尚心薇打电话,却是不接。再打,也是关机。

谢心宜躺在床上,手持电话胡思乱想。其间谭书恺打过来电话,说他老婆没事儿了,请她放心。

晚上,她把下了学的丁丁接了回来,又叫起廖义凡吃了晚饭,给丁丁洗了澡,安排他去睡觉,才又回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廖义凡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她里里外外地忙来忙去。看着她对儿子的超级耐心,看着母子间浓厚的亲情,看着她丰盈的身影里里外外地转来转去,又听着她关照丁丁,关照自己的温柔的声音,感动着,温暖着。想着如果将来在自己的家里,就是这个女人里里外外地忙来忙去,为自己的孩子洗澡更衣,而自己喝着她亲手沏的茶,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等着拥她一起入眠,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想什么呢?”谢心宜把一盘水果沙拉推了过来,“吃点儿。”

廖义凡见面前的谢心宜穿了一套淡绿色碎花的睡衣裤,领口却是系得紧紧的,宽松的睡衣将玲珑的身材一遮无遗。脑海里忽又闪出尚心薇那雪白颤动的双峰,不由得摇头笑了。

“你笑什么呀?”谢心宜觉得廖义凡的表情有些怪异。

“喔,没什么,呵呵。”廖义凡连忙用牙签扎起一块梨子来吃,“你还会做水果沙拉呀。”

“嗨,这谁不会做,不过是有些耐心就好了。”

廖义凡看着谢心宜的微笑,脑海里就不停地闪动当年两个人一起相处的日子,那个可爱的女孩子曾经让自己的青春那么的有滋有味,虽然她最终没有和自己走到一起,却也给了自己一生中最动人的岁月。那种真挚的感情,纯洁的思念,没有一点男女欲望的亲昵,都是自己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心宜,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当年你到底拒绝了我,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仅仅是怕拖累我?”廖义凡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心里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来,他有些嘲笑自己的幼稚,可是那颗心却不听他的支配。

“二十年都过去了,问这还有意义吗?”谢心宜淡淡一笑。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廖义凡急切地说,“你必须说心里话,真话。”

谢心宜看了看他,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眸子,不觉有些心动,一下子想起当年他对自己的狂热的样子,那时候他就是用此刻这样的眸子热切地盼望自己答应他。

“我喜欢你,如果我不有那场大病,如果我能跟你考上同一所学校,我想一切就是顺其自然了吧?可是,没办法,我没那个命。我只得认命。但是你不同,你可以有更美好的前程,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你。另者也怕你随着学业的变化,会发现我的碍眼,中途弃我而去。归结起来,那时候主要就是自尊心太强的原因吧?不过我的抉择最终证明是正确的。不是吗?”

廖义凡叹了一声,“是不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二十年前我们还太年轻。我不知道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会如何,会不会放弃学业甘心跟你过平平凡凡的日子。”

“你不会的,”谢心宜微笑,“你一直那么要强,你那时总说你的鸿鹄之志,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你不会因为任何因素阻碍你前进的脚步的。”

廖义凡低下头去。她说的也许对,以当年自己的野心,确实不会因为任何因素影响自己的前程。

“呵呵,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谢心宜笑道,“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们又坐在一起,还是好朋友,不是很好吗?”

廖义凡抬起头,“心宜,如果我现在又要对你说,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我吗?”

谢心宜一惊,抬眼看看他,又低下头去。

“怎么不说话?”廖义凡追问。

谢心宜重又抬起头来,笑了,“义凡,你吓到我了。今天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谈?”廖义凡想谈,虽然心底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谢心宜看着他,笑意盈盈,“你这个话题会让我觉得,我的天空中突然掉下一个大馅饼,一下子砸在我头上了,哈哈。真的,我们不说这个好吗?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们改天再说好不好?”

廖义凡看着她的盈盈笑意,心里便有了融融暖意,是自己太着急了吧,该给她适应时间的。于是就也笑了,“行,你说,不谈这个我们谈什么?”

“可以谈谈你呀,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也可以谈谈我们这几个好朋友。”

“不谈我,枯燥无味。反正就是使劲学习,然后拼命创业,大家一起的时候都谈完了,没意思。干脆谈谈心薇和心盈吧?”廖义凡突然想听听谢心宜怎么评价尚心薇和杜心盈,他想看看她背地里对好朋友是什么态度。

“好呀。先谈谁?”谢心宜倒是爽快。

“先说心薇,我想听听你对她的看法。”

谢心宜沉吟了一下,“心薇嘛,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联系,来往也是近几年的事儿。她的命苦,这么多年也经历了很多坎坷,人也变了许多。不过我相信,在她心底里,也一样很珍惜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情分。单从这一点上,就算有时候她做了什么过格的事,我和心盈都能原谅她,不和她计较。”

“这样啊,那她做过什么过格的事呢?说来我听听?”廖义凡饶有兴趣。

谢心宜当然不会讲给他听当年的事,就笑着说,“也没什么了,我就是这么说说。我再给你讲心盈吧,好不好?”

“好啊。”廖义凡只得听从。

“心盈是个好女人。漂亮,有才华,性格又可爱,做起事情来有男人的魄力,又重情重义,我以为她是我们三个中最完美的女人了。”

“呵呵,瞧你把心盈夸的,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心盈确实是个好女人。可惜跟郑义却分开了,你知道他们那样恩爱为什么会分开吗?”

“哦?郑义没跟你说吗?”谢心宜以为两个男人在一起,肯定会聊起这个话题。

“我问他了,但是他没说什么,就说缘分尽了。”

“哦,”谢心宜马上就明白郑义是在给心盈留面子,不想让老同学知道杜心盈红杏出墙的丑事。“夫妻之间的事有时很难说清楚的,另外婚姻也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儿,可能有许多因素掺在里面了吧,也不能说全怪谁,郑义是个好男人,心盈也是个好女人。没有走到头,也只能说他的缘分尽了。”

话说到这里,电话哇哇地响了起来,谁这么晚会打电话来?莫非是心盈?谢心宜连忙接起电话。

“喂?哪位?”

“心宜,睡了吗?”竟然是高朗的声音在那边响起。谢心宜吓了一跳。

“高朗?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心宜,白天碰上你到现在,我的心里一直不好受。现在我一个人在外面,就想着给你打电话。不打这个电话我想我是吃不下睡不着的。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没事的话,就挂吧,太晚了,你该回家了。”谢心宜冷冷地说。

“别这样,就连说说话也不行了吗?心宜,你的那位同学还在你家吗?”

“在。”

“就你们俩?”

“这不关你的事。”

“我看今天他的样子,显得跟你那么亲昵,是不是……”

“高朗,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没别的事,我挂了。”谢心宜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看廖义凡,苦笑了一下。

“他还常和你联系吗?”廖义凡问。他知道对方是谁。

谢心宜摇摇头,“早都不联系了,大约是今天在外面碰上了,又想起我来了。”

“我感觉他对你还有感情。”

谢心宜摇头苦笑,“对于我而言,一切都过去了。”

电话又响起,谢心宜看了看号码,仍然是高朗。回头看了一眼廖义凡,又拿起电话。

“心宜,我还以为你会不接。”高朗听起来很感动她接起了电话。

“高朗,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

“回家?回哪个家?”高朗在电话那边笑着说,但谢心宜却听出了一丝苦涩无奈。

“心宜,今天我想了一下午又一晚上,我觉得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放弃你。我真不该呀,你这么好的女人,就在我眼前,那样的爱我,我怎么就活生生地给弄丢了呢?”

谢心宜打断了他,“高朗,你这样说对不起罗燕的,我跟你已经无任何关系,但是罗燕是你的女人,她已经给你生了孩子,你该好好对她,不要再三心二意,心猿意马了,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罗燕?呵呵,你不要提她,她给我生了儿子,就以为她是功德无量了,天天把我看得死死的,除了工作,我几乎失去了自由。现在林美和罗燕,还有那一摊子生意,快把我弄死了,真的。心宜,……”

谢心宜再无心往下听,“高朗,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的。你该知道,我家里有客人,是二十年不见的老同学在。你该有最起码的礼貌,不是吗?不管哪个家,请你回去,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再见。”

谢心宜把电话放下,再无心情。廖义凡指一指电话线,“如果你不想让他再打进来,就拔了它。”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想他该不会再打进来了。”谢心宜低头说。

“没什么,我理解。”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谢心宜站起身来,“义凡,睡去吧,太晚了,明天我们再聊,好吗?”

廖义凡点头,“好的,你也别乱想什么,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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