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第二十四部分

第六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廖义凡睁开眼睛,听见外面有隐隐的声音,起身开门,见谢心宜正在打扫房间。

“起得这么早?”廖义凡开口说。

谢心宜回头一笑,“醒了?我天天如此,习惯了,趁着早上的时间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送丁丁上学。去洗漱吧,我也快干完了,然后我给你们做早点去。”

廖义凡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真是个勤劳的女人,他在心里说。

吃过早饭,廖义凡和谢心宜一起把丁丁送上学,然后一起来到饰品店。谢心宜进了店,就一阵风儿似的又快速把店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转眼之间,小店内就清爽起来,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来。

“心宜,你可真是一个过日子的好手,干起活来真是又有速度又有质量啊。”廖义凡啧啧地赞美着。

谢心宜抿嘴笑,“像我这样的没有什么事业的女人,再又懒成猪样,不是愁煞人?”

廖义凡不想谢心宜会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大笑起来。

说话之间,就有顾客进来看货。谢心宜微笑答对,声音婉转,姿态谦和,既说清了自己商品的优越之处,又不夸大其辞,廖义凡在旁边细心观察,他相信从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之间是能够判断她的内心的。到了中午,廖义凡几乎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心宜,现在我相信心盈的话了,你肯定当得好她的部长。其实你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要是给你机会,你一定可以大有作为。”

谢心宜笑了,“你可得了吧,就看我卖了点货,你就断言我是人才了?我太了解我自己,我只能在小圈圈里转,干不了什么大事。”

“不对,心宜,是你没发现你的特质,你绝对俱有干大事业的潜质。”

谢心宜更是大笑了,“少来啊,不许无缘无故地奉承我,现在,该是午饭时间了,想吃什么?赶紧说。”

廖义凡和谢心宜相处了不到两天,其间,领略了谢心宜的工作才能,见识了她娴熟的家务功力,又体验到了她对儿子的挚爱和对朋友及旧爱的情谊,到了晚上,他觉得他已经真正认识了谢心宜,经历了二十年的生活磨砺,这个女人比之当年更有魅力,更加可爱。吃晚饭的时候,他觉得他已经等不急了,该挑明这层纸,不要再隐藏下去了。就以恋人的关系好好处一段,不是更好?

他耐心地等着谢心宜把丁丁辅导完,洗漱完送上床,当两个人又一起坐在沙发上,吃起水果沙拉的时候,才张开口。

“心宜,昨晚我问过你的话,今晚能回答我吗?”

“什么?”谢心宜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想问你,如果我还想跟你在一起,你会接受吗?”

谢心宜愣愣地看了看他,低下头去。

廖义凡抓住她的手,动情地说,“我是真心的。心宜,不要不相信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能忘记你,一直都不能忘掉我们在一起时的那段美好的岁月。这次回来,也是特别地想见你。如果你有着幸福的婚姻,我也只能默默为你祝福。可是偏巧你也是孤身一人。而我现在很想结婚,有一个老婆,生一个孩子,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我不要求她多年轻多漂亮,我也不在乎她的身世背景,我只要她爱我,能辅助我,当一个合格的妻子。你温柔善良,有爱心,体贴,又勤于家政,你是最符合我心目中妻子标准的人,所以我还想和你在一起。最重要的,我们有当年那份感情做基础,一定会非常美满的。不是吗?”

谢心宜听着廖义凡的一大堆话,恍惚觉得似在梦里。这是真的吗?几天前三个好朋友一起的戏谑,她压根儿没敢往自己身上想。自己已是青春将逝,又拖着一个孩子,他怎么会看上自己,就算是当年有一份特殊的情分在,二十年的岁月消磨,也早该随风入土了吧?如果他真的是真心的,他真想和自己再续前缘,可能吗?一瞬间,谭书恺,高朗,孙家铭的样子一个一个在她眼前飘过,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不配。自己还和当年一样,配不上他。

“义凡,谢谢你,谢谢你还能,还能把我看得那么好。可是我想,我还是配不上你,你不要这么想了。”

“什么叫配不上?就因为你离过婚吗?就因为你带个孩子?我不介意的,如果我介意就不提这话了。你说呢?你离不开丁丁我知道,我会让他和你一起跟我走,我会待他如同我自己的亲生孩子,我要让他在美国接受最好的教育。”

“不,不是这个问题。”谢心宜颤抖着避开了廖义凡。

“那是什么?你说。”

谢心宜背过脸去,潸然泪下。

廖义凡扳过她的肩膀,柔声说,“只要你现在是自由的,就好,你的任何过去我都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谢心宜喊道,“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个坏女人。”

“我说了,只要你现在是自由的,我就不在意,真的。美国是一个开放的国家,没有贞操观这个概念。不瞒你说,我虽然没有结过婚,却也经历过几个女人。你不要太在意你的过去,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吗?”廖义凡说着把谢心宜硬硬地拉进自己的怀里,谢心宜靠着他的肩膀痛哭起来。

廖义凡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抚着她如丝秀发,半晌,轻轻说,“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谢心宜摇头,“我不想提及我的过去,真的不想。”

“好,那就不提。我们只想未来。等我把这边的事都办完了,就带你们娘俩去美国,然后我们举行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然后你就在家当我的好太太,再给我生个孩子,我们过二十年前就期待过的幸福日子,好吗?”

谢心宜没有作声,只伏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抽泣。此时她的心里翻江倒海般地起伏着。如果廖义凡根本不提,就当她是好朋友一样玩玩乐乐,聊聊走走,也就罢了。她一点也不敢乱想。可如今他又说爱她,又要和她再续前缘,她又如何能无动于衷呢?有当年那份深厚的感情在,如今他又有这么好的条件,更重要的是他承诺要让丁丁在美国接受最好的教育,这叫她如何不动心?如果再说不动心那就是虚伪了。如果真能跟他去了美国,让丁丁接受西方教育,而自己也能过上上等人的生活,那该是她们母子俩多么大的幸运啊。

廖义凡怀里拥着谢心宜,不觉激情荡漾,他慢慢加大的手臂的力度,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轻轻地吻着她的秀发,继而吻上她的额头。谢心宜本能地一抖,这种久违了的男女间的亲近让她几乎要迷失自己。不,自己不该这样轻浮,不能听人家说爱自己就顺势跟他亲热,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发展下去会怎么样?不可以让他小看自己的。

虽然被拥抱被亲吻的感觉太美妙,谢心宜还是咬牙推开了他,强忍着胸中的热浪,低声说,“义凡,我们先不要这样,分开太久了,我们需要重新了解,万一彼此不是对方渴望的样子,也免于后悔和遗憾,你说呢?”

廖义凡见谢心宜如此冷静,只好叹道,“好吧,你说得对。就算我自认为你没什么问题,还有你对我的评价和猜疑呢,对不对?我也该让你好好了解一下的。”

谢心宜点头,然后起身倒了两杯热水。“半夜里就凉了,有点冷了吧?”

于是廖义凡喝着热水,给谢心宜讲起这么多年自己的艰辛的求学和创业经历。谢心宜静静地听着,心中充满对他的坚韧的敬佩和对世事艰辛的感叹。

罢了,谢心宜问道,“你是说你的父母早已经在美国和你一起定居了吗?”

“是啊,我不打算回国了,也不能让二老在这边孤独终老,你知道的,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所以五年前我就给他们办了手续,过去了。”

“在这边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还有两个舅舅一个姑姑在。哎呀,”廖义凡突然想起来什么,惊得一下子站起来,“今天几号,心宜?”

“16号,怎么啦?”

“我姑家的表弟是十八号结婚。我说我要先看望同学然后就去她家参加婚礼的。怎么差一点就忘了?这下坏了,我姑得骂死我。”廖义凡说着忙起身进自己的卧室翻电话。却发现电话早都没了电关机。

“这几天光顾着玩了,手机都丢到九霄云外了。”廖义凡拍着脑袋懊恼地说。

谢心宜忙劝,“明天十七号,还没晚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这样,你先睡,明早就坐车过去,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姑会原谅你的。”

“好吧,只得如此了。然后我会在亲戚家逗留几天,顶多一周吧,我就回来找你,好吗?”廖义凡有些不忍心离开谢心宜。

谢心宜一笑,“好的。快去睡吧。”转身欲走,廖义凡突然在她身后抱住了她,“心宜,真舍不得你。”

谢心宜几乎无力抵抗这样的温情,强忍着摆脱了他的拥抱,勉强笑道,“如果我们有缘,我们就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厮守,不要急于这几天,好吗?”

廖义凡第二天早上起来,依依不舍地与谢心宜告别,坐上了去老家的汽车。离乡多年,大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村庄里那一片片低矮的土房早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青砖红瓦房,家家都是亦蓝亦绿的大幅铝合金玻璃窗,再不是那用木棍支起来的方格窗。进村的路也不再是当年的泥泞,记得那时候雨季里这条路总是有两条深深的车辙沟,夏天下急雨的时候,里面会有泥鳅鱼乱蹦。路两侧是高大的老榆树,一到春天,孩子们就有了好吃食,那满树的榆钱啊,又厚实又香甜。如今他的脚下早已是红砖铺路,路两旁却是婀娜多姿的风景柳。一群孩子新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客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廖义凡不得不向孩子们打听姑姑家的位置,孩子们倒是热情,一窝蜂地跑在前面给他引路。

故乡的变化让他惊喜不已,而亲人们和乡亲们的情谊也深深地打动了他。他是这个村唯一的一个能够念到博士并出国定居的人物,人们以他为骄傲。不但是姑姑舅舅们热情相待,村里当年和他家有交情的老乡亲们都热情邀请他去家里作客。只要他答应了一家,其余各家就必须都要去,不然人家就说他瞧不起张大爷或李大妈。廖义凡不忍心拒绝乡亲们的盛情,喝完了这家吃那家,这一耽搁就是半个月。

到底廖义凡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的名义摆脱了乡亲们的‘围追堵截’,和亲人们一一作别以后,踏上了回市里的征程。他太想念谢心宜了,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她身边,与她再续前缘。

他直接到了梧桐树下饰品店,却发现大门紧锁,谢心宜不知去了何处。问了旁边的邻居,超市的女主人告诉他谢心宜的家里出了事,两天前匆忙地回家了。

廖义凡无奈只好又打车来到杜心盈的学校,杜心盈听门卫说有位廖先生来了,就急忙小跑着出来迎接他。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了。”杜心盈老远就喊着。

“呵呵,陷在乡亲们的包围之中,脱不了身了,你瞧,这半个月好吃的把我吃的,胖了许多。”廖义凡笑着说。

杜心盈把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为他沏上了一杯香茶。

“心盈,心宜她回家了?你知道吗?”廖义凡急切地想知道谢心宜的情况。

“我当然知道。她母亲病危,老太太就她这一个女儿。”

“哦,她家在哪儿?还是原来那个村子吗?”

“她弟弟大学毕业以后留京了,早把老俩口接过去享福了。”

“你是说心宜去了北京?”廖义凡惊讶地问。

“对呀,老太太在北京呢,知道信儿以后她连夜就去了。”

廖义凡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怎么会这么不巧,自己好容易回来了,她却又离开。杜心盈看在眼里,就笑着说,“不是吧?没有心宜你还在这里呆不下去吗?怎么也得照顾照顾我的心情吧?心盈就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

“呵呵,不是。”廖义凡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就好,你稍等我一下,我把手头上的这点事处理完就带你回家。”

半个小时后,杜心盈带着廖义凡离开学校,车行至菜市场,杜心盈停下来,“我下去买菜,你吃想什么?”

“你也会做菜吗?”

杜心盈不高兴,“什么叫我也会做菜吗?哪个女人不会做菜,就是爱不爱做的问题。以前我不做是因为没人吃,现在有你吃,我当然就可以做。说吧,想吃什么?”

廖义凡笑了,“你什么拿手就做什么好了。”

“行,坐车上等我。”杜心盈说着下了车。二十分钟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又上了车。

“呵呵,买了这么多?”廖义凡连忙搭腔。

“是啊,多做几样给你尝尝。”杜心盈婉然一笑。

上了楼,杜心盈先安排廖义凡去洗澡,等他浴室出来,看见杜心盈下身换了一条白底带有淡紫色碎花的七分睡裤,上身是一件同样花色的宽带儿无袖小衬衫。既不像尚心薇那样风骚,又不像谢心宜那样保守,长长的卷发用一支玛瑙发夹夹在脑后,一双白藕般的玉臂露在外面,正在摘一把青菜。

“要不要我帮忙?”廖义凡上前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不愿意就坐旁边看。”

“我愿意,现在我能帮上什么?”

杜心盈四处看了一遍,笑道,“算了,你还是坐旁边看吧。”

“呵呵,我也担心我会帮倒忙。”廖义凡说着就坐在一把椅子上。

“你怎么就在心薇那里呆两天?以心薇的脾气,就算你不愿意呆,她也得留你三五天呀?”杜心盈问。

“呵呵,她忙。”廖义凡不想说实话。

“算了吧,你就别骗我了。要我看啊,一定是她表现过了头,倒把事情搞砸了。”

“你怎么敢这么说?”廖义凡很惊讶杜心盈的判断力。

“我太了解她了,从你一回来,我就注意到她的变化了。你是一块香饽饽,她想捞到手,就此告别从前的日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到美国当洋太太去。她为什么要一个劲地让你去她家?还不是想趁机把你拿下?”

廖义凡的脸就有点红。

“只是她家和她自己的一烂摊子恐怕没给她增光反倒添了倒彩吧?我还敢打赌,她发现她没了机会以后,一定会找机会说说心宜的坏话,对不对?”

廖义凡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说了,我太了解她了。她那个人嫉妒心太强,看不得别人比她强。她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你和心宜当年有过一段感情,她想你对她没兴趣就一定会对心宜感兴趣。”

“那她为什么不说你的坏话呀?”廖义凡笑问。

“是你心里根本就没考虑过我呀?这傻子都知道。”杜心盈突然就变了脸色,“出去,出去,我要炒菜了。”

廖义凡被轰出了厨房,楼上楼下地转转,心里想着这三个老同学,真是各有千秋,有意思得很。不觉又惦记起谢心宜,如果她在,是不是已经同意跟自己去美国了呢?

杜心盈做好了六菜一汤,叫廖义凡吃饭。

餐厅里,杜心盈早倒好了两杯红酒,六样小菜也是香味俱全,别具特色。

“红焖鸡翅,干烧鱼,炒笋片,炝芹菜花生,虾球油菜,西芹腰果,银耳汤。”廖义凡背着手,弓着身子将六菜一汤一一念出来。

“你报菜名啊,”杜心盈嗔笑道,“快坐下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不错呀,心盈,想不到你也会做菜,还做得这么像样儿。”

“哼,你就是门缝里看人,总是把人看扁。”杜心盈假装生气。

“哪里,哪里。”廖义凡说着每样都夹来尝尝。“好吃,好吃,不错,不错。”

杜心盈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停地让菜倒酒。“告诉你,自从回来,我这是第一次做饭。是特意为你做的。”

“我知道,多谢了。我一定多吃。”廖义凡受宠若惊,只有用大口吃菜来表达感激之情。忽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我从心薇那里回来,直接去了心宜那里,给你打电话,一直是关机的。你干什么去了?”

杜心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和悲凉,低头以吃菜掩饰,“也没干什么,睡觉了。”

“睡觉还要关机?一直睡了一大天加一晚上?你可不怕睡成小猪?”廖义凡没注意到杜心盈的神色变化,还在径自逗着她。

“人家累嘛,女人干事业哪那么容易?”杜心盈说着叹口气道,“真想什么也不干,有个好老公宠着,过一种真正的平凡人的生活,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太太。”

“嗯,你说得对,会考虑和郑义复婚吗?”

“不,不可能了。”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好吗?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明白。但我也相信,以你的品貌,再找一个好男人是没问题的。”

杜心盈哀怨地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

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杜心盈起床半天,发现廖义凡还没动静,就上楼来看。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发现廖义凡还捂着大被在睡。杜心盈蹑手蹑脚地过去,一下子掀起了他的被子。

“懒猪,还说我呢,都几点了,不起床?”杜心盈哈哈笑着。却发现廖义凡满脸通红,一脸痛苦的样子。

“心盈,我觉得很难受。”

杜心盈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竟是火炭一样的烫。

“天啊,你发烧了。”杜心盈惊叫道,“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廖义凡摆摆手,“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是昨天早上起得太早,冻着了。给我找几片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什么的,吃了就好了。”

杜心盈赶紧下楼找来药,服侍他吃了下去。

“心盈,你去上班吧,工作要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怎么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陪你,一直看你退了烧,我才放心。”

“耽误你工作,叫我怎么忍心?”

“本来我也是打算在家好好陪你的,现在你病了,正好哪里也不用去了。我就坐在你旁边,观察你的体温,顺便陪你聊天。现在呢,我希望你起来刷刷牙,然后我下楼给你熬粥,喝一碗热粥,发点汗,你就会舒服了。”

杜心盈说着,下楼给他熬粥。廖义凡也听话起来,刷了牙,洗了手,又回到床上。不长时间,杜心盈用一个小盘端上来一碗晶莹的白米粥。

“我只在里面放点盐,别的都没放。趁热,你喝一碗。”杜心盈让廖义凡靠在床头,用枕头给他搭了一个简易饭桌,把粥放在他的眼前。

“要不要我喂你?”杜心盈说完,两个人就一起大笑了。

“其实我可以下楼吃的,还要这样麻烦吗?”廖义凡说。

“就躺在床上吃,才像个病人的样子,你不喜欢被人娇纵,被人当孩子照顾的感觉吗?”

廖义凡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杜心盈态度很坚决,也只好低头吃起来,米粥清淡适宜,他连着喝了两碗,直喝得身上爽爽的,遍体通透。

“真香。感觉舒服多了。”廖义凡把碗还给杜心盈。

“我去给你取水漱口,然后你再好好睡一觉。”杜心盈说着又出去端进一杯水,服侍廖义凡漱了口,又给他盖严被子。

“乖乖地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好了。”杜心盈又起身把窗帘拉上,“我先下去收拾收拾。”

杜心盈走后,廖义凡又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觉室内光线昏暗,看样子似乎已经是黄昏了。撑着坐起来,头还是晕晕的,伸手探了探额头,烧似乎是退了。歪歪斜斜地下了地,上了趟厕所,出来时,杜心盈已经笑盈盈地站在门外了。

“啊哟哟,真能睡啊,这一觉就是一小天,中途我进来好几次你都没醒呢。”

“你来过好几次?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睡得那么香,怎么会知道?放心,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是看你的烧退了没有。”杜心盈亲昵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瞧你,还能提到偷,真真地羞死我了。”廖义凡笑道,又觉得头脑还是昏昏沉沉。

杜心盈扶着他回到卧室,让他靠床头坐下,“你这次是得了重感冒,得好好休息几天。烧虽然退了,但问题仍很严重。就让我好好照顾你几天吧。你也好好享受一下被女人照顾的滋味。”

廖义凡十分感激,“心盈,辛苦你了,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其实我也没事的,躺几天,吃点药就好了。可别耽误你的工作。”

杜心盈有些不高兴了,“你为什么总跟我这么客气呢?我希望你当我是最亲的人,随随便便的,想说就说,想吃就吃。不好吗?我愿意服侍你,照顾你,你明白吗?我愿意。”

杜心盈把最后‘我愿意’这三个字重重地扔出来,转身走了。倾刻又转身回来,“我去给你做热汤手擀面。”

廖义凡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要是此刻服侍自己的是谢心宜就好了,自己就可以随随便便地躺在这里,高高兴兴地接受她的服务。可是眼前的却不是她,而是杜心盈。他跟杜心盈总觉得别扭,总觉得不应该,或许就是因为她曾经是郑义的老婆吗?

正胡思乱想间,杜心盈又用托盘端进来了大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清清的面汤,白白的细面条,绿绿的菜叶。

“这是你自己擀的?”廖义凡问。

“对啊,我和的面,我擀的,我煮的,怎么啦?”

廖义凡竖起大拇指,“厉害。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女强人,原来还有这么一手。看来主外主内都是能人。”

杜心盈便昂头一笑,“算你说对了。人说好女人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可是主外好当家,主内好管家。”

两个人说笑着,杜心盈又给廖义凡搭起简易桌子,面条放在桌上,又把一条雪白的毛巾围在他的胸前。

“面条滑,吃不好会掉在胸前,会烫着你。”

廖义凡被杜心盈的体贴照顾感动了,心里一阵温暖,一阵热浪,她和谢心宜一样,真是个好女人。

把面条放入嘴里,绵软润滑,再尝那汤,淡香宜人。杜心盈坐在床边,看着他一大口一大口地吃得很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吃吗?”

“好吃。”

“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着,我呢,换着样儿地给你做好吃的。包管你病好了,身体也不会虚弱,甚至比从前更强壮。”

“谢谢你,心盈,你真是个好女人。有你这样的一个好朋友,真是我的福气。”廖义凡由衷地说。

“光当我是好朋友吗?”杜心盈歪头问。

“呵呵,不是好朋友还能是什么?”

“你对心薇和心宜也是一样的感觉吗?你也仅仅把她们当好朋友吗?”

一句话把廖义凡问得脸倏地红了。“不是,我……”

“你暗中是把她们看成择偶对象的,对不对?哪个适合你的心意,你就打算跟哪个共结连理,是吗?”

廖义凡红着脸默认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考虑在内?我比她们差吗?”

“啊,不不不,绝不是那个意思。”廖义凡慌了。

“仅仅是因为我是郑义的前妻?”

廖义凡再次默认。

杜心盈叹口气,“没什么,我只是问问。吃完了,你再接着睡。重感冒就是需要卧床休息。半个小时后我给你送药来。”

杜心盈端起托盘下楼了,廖义凡再次躺下,心里却是起伏跌宕,甚是不安。是的,如果心盈不是郑义的前妻,自己一样会把她考虑在内。她热情,活泼,开朗,漂亮,最重要的是她真正具有男人般的魄力,是个真正能辅助男人做大事的女人。而如今又发现了她的另一面,不同于那些事业型的女人,她又能下得厨房,打理出一手好菜来,她居然还能擀出那么细,煮出那么香的面条来。这样的女人不是很难得吗?

他又想起谢心宜。她的温婉瞬间又笼罩了他的一切,温暖了他的心房。不对,心宜才是自己最中意的女人。自己不需要女人帮忙打天下,自己只要一个温柔的善良的女人守在家中就好了。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在心底里大骂自己的心猿意马。

廖义凡一躺就躺了一周。这一周里,杜心盈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换着花样儿地给他做饭,一天为他洗一次睡衣,又给他的房间勤通风,勤打扫,廖义凡虽然是病倒在床上,却是渡过了最安逸最舒适的一周。身体逐渐康复,和杜心盈的感情也越来越亲近了。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拘束紧张,总觉得不忍让她为自己付出。他开始接受了这种特殊待遇,非常自然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漱口水,非常自然地由她扶着在屋里走动,她的手搭上他的额头时他不再尴尬,她把饭端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不再心存不安的感激。她让他脱睡衣,他马上就脱,她让他回到床上去他立刻就回去。

杜心盈感觉到了廖义凡的变化,欣喜之余,服侍得更加卖力。她一直没有从外面买回任何成品食物,都是自己亲手来做。早上,她会为他蒸各式各样的小面点,糖包儿,豆沙包儿,金丝卷儿,小菜包儿。配上用黄瓜甘蓝等自制的清淡小咸菜和白米粥,直吃得廖义凡兴高采烈,满面红光。中午,她会为他炒上几盘清淡小菜儿,苦瓜,蘑菇,油菜,山野菜,又营养,又去火。晚上,她又动用她的看家本事,细面条,薄面片,热汤,凉汤,调着样儿地做。

随着身体的日益康复,廖义凡的食量也慢慢涨起来。有杜心盈如此精心的调理,果然如她所说,病好了,身体也同时跟着恢复了元气。

这天晚上,吃过了饭,杜心盈又照例侍候廖义凡漱了口,吃了最后一次药。廖义凡就说,“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下顿开始,我就跟你去厨房吃,可不能再让你侍候我了。”

“哟,我还没服侍够呢,你倒烦了?”

“啊,不是,不是,我是过意不去了。病着也就罢了,明明都好了,还要你顿顿这样侍候,不是太过分吗?”

杜心盈就笑了,“知道,知道。好吧,明早开始,我罢工了,啥也不给你做了。出去买几个包子给你吃得了。”

“哎,说罢工就罢工了呀?我还真舍不得你的好手艺了。不过也是,哪能让你天天在家干这些呢?”

“要是你愿意,一辈子为你做饭我也甘心啊。”杜心盈说完,眼睛就热辣辣地看着廖义凡。

廖义凡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话,一下子脸就红了。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瞧把你吓的,怕我赖上你不成?”杜心盈转而又换了一副面孔,“逗你玩呢,明天要是还想吃我做的小包子,不用别的,今晚你陪我好好聊天就行。”

“呵呵,这条件太容易,没问题。”

杜心盈把手里的水杯之类端下去,又端热水让廖义凡洗了脚,才又回到他的房间坐下。

“现在没事了,我们开始聊天吧。”

“好啊。你开头,聊什么我都奉陪,这几天我的精神可养足了,聊一夜都不成问题。”

“不聊别的,就聊你的感情。”杜心盈捧起两腮,“我就想听听你这次回来对感情的处理。我知道你想带个老婆回去。你想在心薇和心宜之间选一个,现在基本定了心宜。如果不出差错,你走时就带她走,对吗?”

廖义凡瞪着眼睛看着她半晌,忽地笑了,“你还说让我聊?你都给说出来了,我还说什么?”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考虑我?这跟郑义有什么关系?我早跟他没任何关系了,我和心宜心薇一样是一个单身女人,并且我身边没有累赘,我才是真正的一个人。”

廖义凡才发现杜心盈的目的所在,原来她是爱自己的吗?

“不是,心盈,你听我说。你和郑义都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你们断了关系,但我却难以做出娶朋友之妻的行为来,这真的不可能。心薇呢,我承认初见到她,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了,甚至动了心,但是我的心还是偏向心宜的,你知道的,年轻时我们曾有过那样一段特别的感情。就因为这,我才没有在心薇面前失控,才没有铸成错误。后来和心宜的相处,更让我确定,她是我想要的女人。我已经决定带她走了。等她回来,我就办理这件事。所以,对不起,心盈……”

“你确定心宜一定是你想要的女人?你对她这二十年的经历有过了解吗?她还是当年的那个谢心宜吗?你肯定?”杜心盈打断他。

廖义凡觉得杜心盈的话里似乎有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宜没有跟你讲她这二十年里的故事吗?”

“没有。我问过她,但她不肯讲。”

“嗯,不讲也有她不讲的道理。心薇倒是替她讲了,却很是不堪,对吗?”

“呵呵,她也是道听途说。未必可信。”

“只要被人讲了,必定存在问题。你说呢?”

“嗯,有道理。你该了解她的,你和她的关系要更近,是吧?”

“不好意思,我是不会讲的。此时的我你以为会夸她吗?贬她更不是我的作风。”杜心盈说着哀怨地看了一眼廖义凡,“义凡,那天在机场,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发现我爱上你了。你一下子就走进了我的心里。退一步讲,如果当年不是郑义那么狂热地追求我,让年少无知的我感动了才跟了他,说不定我会跟你走在一起呢,你说呢?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不是吗?不要顾忌郑义,我和他已经形同陌路,天各一方了。你我他之间完全可以没有交集的。为什么要考虑他呢?你好好看看我,就我们三个比,难道我不是最优秀的?心薇她虽然更漂亮,但是她的心地不好,她不配当你的妻子。心宜她是不错,但是她又怎么能比得过我?”

廖义凡看着动情的杜心盈,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对不起,心盈,我已经答应心宜了。我们已经敞开心扉谈过了。就算你再好,我怎么可能不仁不义、出尔反尔呢?”

杜心盈低下头,半晌,抬起头来,目光晶莹,“陪我喝杯酒好吗?反正你的病已经好了,陪我喝两杯,然后你再睡,好吗?”

廖义凡点点头。杜心盈起身下楼,不一会儿,端上两杯红酒。她把其中的一杯递给廖义凡,“这个酒劲儿大,陪我喝了,我想醉。”

“心盈,对不起,你是个好女人,你一定会有好的归宿的。”廖义凡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谢,干。”杜心盈一饮而尽。

廖义凡也一饮而尽,将空杯交给杜心盈,“如果你不尽兴,我再陪你喝一杯。”

“好啊。”杜心盈下楼又拿上一整瓶来。分别为各自倒满。

“就只这一杯了,心盈,喝多了伤身的。好吗?”

“好。”

两个人又各自一饮而尽。

“好了,你睡吧。”杜心盈收拾杯盘。

廖义凡却觉得头开始发晕。“这酒这么大劲?”

“是啊,高度干红。觉得晕就躺下睡吧。”杜心盈面无表情,起身下楼。

廖义凡感觉浑身燥热,头脑发涨,心里暗自后悔不该喝第二杯,醉酒的滋味很难受的。

杜心盈轻轻推开门,走到廖义凡床前,轻轻地推了推他,他翻了个身又睡过去。杜心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自己身上的睡衣褪去,露出光滑洁白的身体,掀开被子钻进廖义凡的被窝。轻轻解开他的睡衣带儿,将手伸向他……

廖义凡朦胧之间,突然觉得浑身燥热难忍,一种抑制不住的气浪从小腹处升起,直烧得他双手乱抓起来。嗯?怎么回事?身边似乎有一个柔软的身体紧贴着自己,是谁?是心宜吗?是她在向自己索爱吗?已经太久没有经历女人了,那种久违了的感觉洪水猛兽般地冲击了他,他需要用某种方式排解他身体的燥热……

天色大亮,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照在了廖义凡的脸上。他醒了。醒来的瞬间,他发现了自己怀里搂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赤裸裸的女人,不是别的女人,是这几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女人。

他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是自己酒后乱性了?他猛地往后一撤身子,一把推开杜心盈。杜心盈惊醒了,她抬头看见了他的惊恐的脸,就伸手一把把他搂入自己的怀里。

“别这样,义凡,我爱你。”杜心盈亲吻着他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廖义凡试图推开杜心盈,但杜心盈紧紧地搂住他,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不要问为什么,我只要你知道,我爱你。我也值得你爱。昨晚的恩爱已经验证了这一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安心地在家当个好太太,给你最完美的性爱,以后再给你生个儿子,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义凡,你不向往这样的生活吗?”

“不,心盈,怎么可以这样?对不起……”廖义凡惊慌地说。他的脑海里瞬间闪出谢心宜的影子,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杜心盈紧紧地搂着他,起身伏在他的身上,“不,你不许反悔。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明白吗,义凡?不要不管我。你不知道,自从你回来的那一刻起,我时刻充斥在一种痛苦、嫉妒的情绪之下,你的心里眼里只有心宜,甚至你一度也会在心薇的面前迷失。你的眼里唯独没有我心盈。我痛苦,我不甘,我爱你,我也比她们优秀,凭什么就仅仅是因为郑义的关系就不能得到你的垂青?幸好老天有眼,他给了我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与你相处,心宜远行,你却病倒在我的家中。我承认这十天以来我是在拼命地巴结你,讨好你。我把我的一切看家本事全都使了出来,但是你要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为了爱情,做出什么低贱的事也不算丢人。在爱情面前,我愿意做一个傻瓜,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愿意背负对不起心宜的骂名。”

杜心盈声泪俱下地说着,廖义凡痛苦地闭上眼睛。这可如何是好?做下如此错事,叫我如何去面对心宜,如何去面对郑义?如今杜心盈赤裸裸地伏在自己的怀中,昨晚自己已经和她行了男女之事,又怎么能弃她不顾?

杜心盈见廖义凡面色痛苦,就更搂紧了他,动情地亲吻着他,“义凡,如今我是你的人了,就算你从前从来没想过爱我,我也要你从现在开始重新考虑,我不许你说对不起我,我不许你还选择别人,我只要你从现在开始爱我,心宜还没有真正答应你,你们之间也还没有进一步发展,选择还是很容易的,不是吗?我会保证你不会后悔选择我。论容貌,我比心宜强,论能力,我可以在你的事业上帮你作为。如果你只想让你的妻子在家相夫教子,那我会听你的话,安心地呆在家里,为你熬粥煮汤,端茶倒水。我只要你明白,我放弃眼前的一切风光,放弃当女强人的一切初衷就是因为我爱你,你不可以辜负我,不许拒绝我。”

杜心盈的动情倾诉感动了廖义凡,她的热吻让他迷失混乱。是的,心盈很优秀,综合来看,她确实比心宜和心薇要更好。如果没有郑义,如果没有心宜,她也会是他重点选择的对象。和她一起过日子,应该也会很幸福,可是,心宜怎么办?他相信她和自己一样也很期待再续前缘,那天他从她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当年年少青葱,两个人在心底里就已经种下情根,只是无缘浇灌。如今时光飞逝二十年,各自经历了坎坷的人生岁月,机会再一次摆在他们的眼前,怎么会就因为这一夜风流就灰飞烟灭了呢?这对心宜太不公平。可是自己已经占有了心盈的身体,此刻两个人正赤裸裸地拥抱在一起,又怎么张得开口拒绝心盈?

廖义凡长叹一声,“心盈,这可叫我怎么办?我不是对你无情,可是心宜怎么办?你让我如何面对心宜?”

“我为了爱情,甘愿背叛她,背叛我们的友谊。自古说忠义不能两全,在我这里,当爱情和友情不能两全,我要选择爱情,原谅我,义凡,我太爱你,爱得宁可放弃一切。至于心宜,你不要管,由我来补偿她,好吗?我抢了她的熊掌,但是我一定给她一条最好的鱼,可以吗?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不许离开我,从现在开始,不,从昨晚开始,你就是我的了,你永远是我的了。”

两个赤裸裸的男女紧紧地贴抱在一起,男的痛苦无奈,女的百般殷勤献媚,亲吻,抚摸,又伴有火辣辣的言语。后来,杜心盈终于挑逗起男人的硬度,她坐在他的身上动情地舞动着,不停地吻着,用泪水和汗水感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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