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们说，「芳华」的票房是不可能超越主旋律电影「战狼2」的。虽然不至于会像当年「一九四二」那样惨烈，首映票房只有2600万，且开局不利导致华谊两日内市值蒸发13亿。但这类纪录片或文艺片并未在国内形成气候，即便是口碑俱佳的「二十二」「七月与安生」，他们的票房都没超过两亿。

还有的是，即便冯小刚再怎么浓情地讲述「家国情怀」，现在的年轻人不买单。在「芳华」点映时，很多年轻人说，这演的是啥呀，没有共鸣。这感觉就像，电影「老炮儿」里饰演六爷的冯小刚，他们那年代的江湖规矩在现在的小年轻眼里是「老套」，不适用。

但冯小刚执意要做。看！总有一些人会保持叛逆倔强的姿态，和这个无趣的世界对抗到底。所幸的是，这次冯小刚自己有参与投资，他说，即使败了，也是踏着自己的尸体往前走，他不欠谁的，他乐意。

如果说，演员冯小刚在电影「老炮儿」里想要守护的是「理与义」的江湖规矩，那么导演冯小刚到底要在「芳华」里留住什么，且他能留住什么？

（二）

冯小刚要留住的东西，很贵，而且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几年前，冯小刚试水过一次，但却遭遇滑铁卢。当年作为极具票房号召力的冯小刚，跟华谊说，想要拍一部魂牵梦绕他十九的有关讲述「家国情怀」的电影「一九四二」。华谊说，你耍吧。

为了这部电影，主创主演从张国立到冯远征，普遍饿瘦二十斤。但又能怎样。最终，《一九四二》的票房仅3.7亿，而同期上映的《泰囧》，以搞笑创下了国内票房纪录12.67亿。后者正是冯小刚最擅长的类型。

放弃了自己最拿手赚钱的，经营起了亏本生意。冯小刚可能是「病」了。为了还钱。他又把葛优拉上，拍了一部嚼剩饭的电影《私人订制》。这部电影虽说是流水线制作，却拿到了7亿的票房，弥补了华谊之前的损失，还让他们大赚了一笔。

四五年前，冯小刚在华表奖上说，「我随随便便拍一部电影就卖钱，我认认真真拍一部电影就不卖钱！这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三）

投资人投资你拍电影，是让你赚钱的，而不是给你讲述情怀的。不晓得这话理解成「对资本要有敬畏之心」合宜，还是理解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为恰当。

前段时间，高晓松采访香港导演吴宇森时，也讲到了投资人与电影的关系。当时，吴宇森拍的电影「喋血双雄」让大老板亏了很多钱，市场上都是骂声。吴宇森主动找到了投资这部电影的大老板，连声说「对不起」。但大老板说，「喋血双雄」是他认为最好的电影。吴宇森讲到这时说，我很幸运，遇上了一个很好的投资人。所以，我对大老板说，老板，我一定会在下部电影里，让你大赚一笔。于是就有了「纵横四海」，当时香港年度票房排行榜的第4位。

听到这时，高晓松的眼里是放光的。因为国内很难得有这样的电影投资关系。高晓松说，国内某个知名导演，拍电影亏了，直接被投资人拉过去，要求还钱。看。投资人是看钱的，不然身败名裂都有可能。

「有了对赌协议后，我就变得不从容了，拍戏不像以前那样等一个我喜欢的剧本、等一个我喜欢的角色。过去活动、广告不好，多少钱都不接。但后来变得这一切都没有门槛了。」曾被华谊高价收购，与之签订对赌协议的张国立满是悔意。

而对资本、人情、乃至契约精神的压力，冯小刚一点也不会少。2015年底，华谊兄弟以超10亿的天价「礼金」收购冯小刚东阳美拉公司70%股权，按合约规定，自2017年起的后四年，东阳美拉每年需完成上一年度基础上增长15%的业绩，而2017年的目标数字是1.15亿。

权衡自我与商业，「一九四二」惨淡票房，这一切冯小刚都门清。「芳华」里的流量小生黄轩，白花花的大长腿，以及一张张海选上来的「天然」面孔，都是他屈服于商业、票房的表现。「芳华」是他戴着镣铐创作的作品，但他留下了百分百的爱情。

看过电影和书的人知道，冯小刚没有很刻意或者强调那时的「破碎」，比如在书里，无论是萧穗子、郝淑雯、林丁丁还是刘峰、何小曼（电影里为小萍），都没有获得完整的婚姻。在严歌苓的笔下，婚姻是靠不住的，最后陪伴在旁的还是当年的战友。

但唯独刘峰对林丁丁的爱，严歌苓和冯小刚都保持了其完整性。严歌苓在「芳华」里写道，小曼是爱刘峰的，刘峰也是爱小曼的，但是他们俩终究没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那个会爱的刘峰，在林丁丁喊救命的时候，就死了。会爱的刘峰，只在他想起他的小林，梦见她的小林的时候才复活一下。

在电影里，「活雷锋」刘峰如果没有发生「触摸」事件，估计人生之路会坦荡。摸了林丁丁后，他被开大会批评，检讨，下放，中越战争爆发后，上战场，失了一只手臂，变成养活自己都很难的书贩子。

有次，萧穗子和郝淑雯看着林丁丁发福的照片讨论说，你看，刘峰要是看了，他还会像当年一样摸林丁丁吗？她俩的答案是不会。但是当刘峰看到林丁丁照片时。他的嘴角是微扬的。这是冯小刚念了半辈子的情。

拍摄《芳华》时，冯小刚看着监视器画面，几度落泪。「当脑子里一片黑白的时候，唯独这一段生活是有色彩的。」这些姑娘、小伙儿演绎的正是他的青春——「那一年是1984年。我当时之所以离开那么匆忙，主要是不想在广大指战员面前丢份儿。事后我才发现自己对部队竟是那么的留恋。转业的真正原因我是心知肚明的。很简单，我恋上了一个女孩。」

后来，冯小刚才知道女孩的心上人不是他，人家只是利用他声东击西，转移父母视线。但即便如此，冯小刚想起这段往事时，嘴角也会和刘峰想起林丁丁一样，上扬，微笑，满足。

看！即使那是一个可以相互背叛，且以相互说坏话为荣的时代，还是有百分百的爱情。

「世界在变，音乐在变，毒品也在变，你不能在海洛英中逃避太久！」。这是1996年电影「猜火车」里的台词，它想要讲述的是，里面的青春不管如何恣意，都是要结束的。

它在2016年上映了续集，本想给死一般的生活一记石头，弄出点水花来。但在续集里，曾经拽得恨不得在路上横着走的少年，都已经变成了有谢顶危机的中年大叔。哪怕是跑步，少年的疯狂早已变成了健身房跑步机上的无奈。中年人，躁动不起来了。

再狂热的青春，终会有阳痿的一天，但爱情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