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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街在开封府属于最繁华地段,方圆五公里。古色古香的府邸,琳琅满目的商品,龙蛇混杂的商贩,吸引着无数人慕名前来。
在妄街有家张三糕点店。张三秘制糕点选用上等材料,加上掌柜张氏秘传手艺,糕点软糯香甜,甜而不腻,声名远播。
这天,一大早,张三正和徒弟张进清点要送妙音坊的糕点,就听见一声尖锐声音:“张三,张三……”张三听到这声音,眼神凌厉,一回头,从门框就看见一胖一瘦两个阉人,一前一后从东街匆匆走来。
到了张三糕点铺,瘦子的马脸拉得长了:“张三,今儿可是你好日子,高太尉想吃糕点了,赶紧随我们去太尉府。”
张三放下手里的糕点提盒,道:“二位大人,小的正要出门送糕点……”
两位阉人还没进糕点铺,就闻到糕点的香气沁人心脾。瘦子抢上前夺过糕点盒:“不用送了,这些糕点太尉府全要了。”说完,打开糕点盒拿起糕点猴急猴急地就往嘴里塞。
张三眼睁睁地看着二位阉人狼吞虎咽,着急道:“二位大人,这可是妙音坊预订好的。大人如需要,小的马上做就是。”
胖子不耐烦了,趾高气扬道:“太尉府看中的东西谁敢说一个不字?”
面对狗仗人势的胖子,张三自认倒霉。
胖子吃得满嘴流香:“怪不得高衙内那小妾点名要张三糕点,果然名不虚传。”
年轻的张进面粉一样白的俊脸泛起愠怒,这是刚新鲜出炉的糕点,是昨天“妙音坊”的老板给姑娘们预订的“五彩”糕点,他从子时就起来忙,好不容易忙好,不想竟被这俩不要脸的不问青红皂白的先吃了。
张进敢怒不敢言,只在心底骂了一句狗东西,急切道:“掌柜的,您看。”
就看见两位阉人又是吃又是拿,地上到处都是糕点屑,简直是暴殄天物。
张三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胖子咂巴着嘴:“张三,太尉府不是谁都能进的,不该说不该问的一律闭嘴,不然……”胖子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吓得张进一缩脖子。
2
“不想死的赶紧跟我们走,能去太尉府可是高衙内给你面子,去那里可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张三道:“二位大人,稍等,我去拿上行头就走。”
“太尉府什东西没有?不用带。”瘦子说。
“那我换身干净衣服。”
遂又交代张进再做些“五彩”糕点,等他回来去送妙音坊。
两位阉人领着张三从糕点铺刚出来,就碰见妙音坊管家麻五来提取糕点。
张三顿住,朝前双手一揖,道:“二位大人,你们刚才吃的糕点就是这位家主预订的,他现在来拿,我得跟他解释解释。”
胖子一暼门边俯首的麻五,那人五短身材,满脸麻子,不屑道:“解释甚,就说是太尉府的人吃了,他敢吃了太尉府的人不成?”
麻五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张三道:“大人说笑了,谁活得不耐烦了敢跟太尉府作对?只是,我们做小买卖的得讲信用。容小的跟他说几句让他回去捎个话。”
“快点。”胖子抹了抹嘴角,那里残留有一粒细碎的糕点屑。
“麻小哥,”张三对着麻五揖了一下:“贵坊糕点还没做好,误了您的功夫。这样吧,容我从太尉府回来,亲自登门向李老板致歉。”
麻五迅速扫了一眼二位阉人,低着头道:“太尉府事大,张老板但去无妨,妙音坊的糕点再等等也无碍。”
胖子下意识地摸了把下巴的胡须,可惜那里寸草不生,他有些恼怒地说:“算你识相,走……”
麻五退后一步,身体前倾,恭送三人。
早晨的妄街,秋风送爽。有提着鸟笼溜鸟的;有挑着担卖饼卖馍的;有热气腾腾的路边摊……只是两位阉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大煞风景。
3
太阳偏西时,张三终于从戒备森严的太尉府大门走了出来。
他回头看着“太尉府”三个鎏金大字,又摸摸口袋沉甸甸的真金白银赏赐,避过侍卫,狠狠地朝围墙啐了一口。
妄街这时候还是一番热闹景象,小商小贩,络绎不绝。
有人看见张三从太尉府出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换作往日,张三定要和人唠上几句,但今天他没这份闲心,他还要去妙音坊。
张进看见师傅回来,高兴地迎上去:“师傅,您可回来了,太尉府没为难您吧?”
张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回答。
“妙音坊的糕点可准备妥了?”
“妥了,”张进有点惭愧:“只是口味尚欠,没有师傅做得好吃。”
张三拍拍张进的胳膊:“是不是配料出了偏差?或是火候不到?每一道工序都得一丝不苟,不能抱任何侥幸。”
张进点头。
去妙音坊送糕点,师傅从来不假借于他手,师傅每次都是糕点铺亥时打烊才去。他跟着师傅都有半载了,他还从来没去过。他听说妙音坊的唱弹是整个开封府一绝,他很想去看看。
“师傅,您今天累了一天,要不,我替您去妙音坊送糕点。”
“不用,我自个去,”张三说,“不过,我有事交代你。”
张进看着师傅郑重的脸,突然感到不安,从师半载,师傅整天笑眯眯的,从来没像今天这样。
张三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手里拿了张泛黄的宣纸出来,一脸严肃。
“张进,”张三站在张进的对面,不苟言笑:“你拜我为师差不多半载,手艺也学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师了……”
“师傅……”张进觉得心里开始“咚咚”地跳,他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听为师说完,然后按为师说的去做,什么也别问。”张三阻止了张进的问话,拿起张进的手,把宣纸轻轻放在张进的手里:“这是张氏糕点秘制配方表,我以前只是口授与你,今天我将此表传与你,你要好生记住,”张三顿了顿,话锋一转,“过了今晚,你切不可留在开封府,带着这张表去临安府也罢成都府也罢襄阳府也罢,隐姓埋名也罢,总之越远越好……”
“师傅……”张进没接配方表,心里的某种担忧得到证实,难过使他说话都哽咽了:“徒儿哪都不想去,死也要跟着师傅……”
“当初为师收没有看错你,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张三决绝地说。
“是不是太尉府的人……”张进问。
“你什么也别问,过了今晚赶紧离开就是。你先看看这张表,如有不懂的地方今晚就要弄得明白。”说完,他把宣纸塞进了张进手里:“记住,过了今晚,一定要走,如果咱师徒有缘,我自会去找你。”
晚上,糕点铺打烊后,张三提着糕点融入妄街的暮色里。
4
妙音坊在妄街的南边。那里,是妄街每晚最热闹的地方。
张三提着糕点盒马不停蹄地赶到妙音坊时,妙音坊里已经座无虚席,都是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们。
张三轻车熟路来到妙音坊的后院。正值初秋,后院里,麻五正和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坐在亭台聊天,他们似乎在等他。看见他来,麻五迅速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糕点盒,朝他点点头。一挥手,几条身影纷纷从暗处一跃而起越过围墙去了前院。
“来了?”那中年男子压着声音问。
张三走到亭台坐下。此时,明月高悬,群星闪烁,草丛里飞舞着蓝莹莹的萤火虫,像是从天上洒下点点繁星。
“李老板好雅兴,”张三说:“应该叫上妙音坊的姑娘唱上一曲就更妙了。”
“听张兄弟这口气,应该是有好消息了?”男子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张三问。
“李兄料事如神,”张三拿起桌上杯子一饮而尽:“今日我去了狗官府,只恨我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当场杀了那狗贼,为我们逝去的梁山兄弟报仇雪恨。”
李四缓缓道:“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那狗官放出消息,三天后长孙大办满月,我后日还需去府里置办糕点,而且,听狗官说还会请妙音坊的姑娘去唱戏,到时候咱正好杀他个出其不意。”
李四的眼里杀机尽显。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大半载了,自宋江宋大哥带着一伙兄弟招安被高俅那阉人阴谋毒死后,他就发誓要替宋大哥和兄弟们报仇。
在梁山时,虽然他们只是小喽啰,但宋大哥却一直待他们如兄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日子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还有三天,他们得好好绸缪这一次报仇计划,最好能将阉人的头颅割下来祭拜梁山兄弟们。
5
三天后。
富可敌国的高太尉府内张灯结彩。整个都朝的人都来太尉府贺喜,就连皇帝都派身边公公来送贺礼。
高太尉高俅好不威风。
晚上,李四领着妙音坊的姑娘进得太尉府时,高俅儿子高衙内亲自出门迎接,并把他们安排在唱戏台最中间位置。
妙音坊的姑娘一上台,台下就一阵欢呼。姑娘们个个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一举一动都令下面的王子公孙们神魂颠倒,都忘记桌上还有酒和糕点。
张三趁人不备,赶紧脱下外衣换上了太尉府下人穿的衣服。
他端着糕点走出糕点房,他看见狗官高俅坐在观戏台最中间,被人前簇后拥着,他眼里冒出仇恨的火苗,一步一步走向他。
张三隐隐听见后面有嘈杂声,他没有回头,他的手心开始出汗,他努力保持镇静。近了,近了,他甚至看见狗官朝他投来鄙夷的一暼。他以为自己紧张看花了眼,他坚定不移地走向他。
“射!”突然,张三的耳朵里传来狗官气急败坏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前后左右就传来令箭带着疾风破空的声音,手里的糕点就“咣当”一声全撒在地上,他感到一股腥甜从喉咙里向上涌。他绝望地看向唱戏台,那里,姑娘们纷纷倒地,而他们的班主李四成了箭靶子,戏台上殷红一片。戏台下的客人乱成一团,全都一窝蜂朝门口涌去。
“宋大哥……”他只能在心里低低地叫:“兄弟不能亲手剁了狗官,惭愧得紧……”
张三被两人拖狗一样拖向唱戏台,他们把他往李四身边狠狠一推,他便踉踉跄跄地倒在李四边上。
李四已成了血人,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张三想开口说话,可他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呜咽声。他看向李四,李四也看着他,他们用逐渐失光的眼神看着彼此,他们想不通,一场同归于尽的刺杀计划,竟然一败涂地来收场。
高俅冷笑着走向唱戏台:“梁山余孽,死有余辜,格杀勿论。”
在他的身后,跟着眼神躲闪的麻五。
是麻五!李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感觉自己全身开始疼痛,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麻五。
麻五没有看他们。
高俅走上台,狠狠地踹了一脚张三,尖着鸭公嗓道:“不自量力,敢刺杀本官,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不服是不是?”高俅又踹了李四一脚,“跟朝廷作对,你们是咎由自取。”
“告诉你们,从你们来妄街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怀疑你们,调查你们,区区几个反贼余孽,能奈我何?麻五,我只是多花了几个银子而已,而本官,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不过,他这种背叛主子的小人很快就会和你们在地下见面一起了。可惜张进那毛贼成了漏网之鱼。”
李四绝望地闭上眼,他看到宋大哥带着梁山一帮兄弟来接他了。
听到张进没抓到,张三露出一丝欣喜,他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终于面目狰狞地喊出声:“高二狗贼,陷害忠良,无恶不作,祸乱朝纲……不得好死……”
还没喊完,高俅拿着一支令箭蹲下,凶残毕露,狠狠朝他的胸口捅去,殷红的血从他的前胸喷涌而出,溅了高俅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