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年初二，陆续有亲戚开始过来拜年了。我是一向不擅人情交往的，每当这个时候一般是躲在楼上读点书，刷刷手机。

下午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闹铃刚响，楼下母亲便开始唤我下楼了。我估计应该是表哥到了，因为其他人来，母亲一般是不会唤我的。

表哥从小便是我们同辈人中的表率，每当成绩不好或学习偷懒的时候，父母便会搬出表哥的名号来教训我们，表哥就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别人家的孩子。这个状况直到我考上了本地重点中学的少科班，表哥的名号才渐渐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但是现在，表哥有了一个女儿，叫雨彤，比儿子大一岁，都在念高一。雨彤是现在小辈当中新的楷模，她刚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本地的那所重点中学，就是当年我的母校。

我对优秀的孩子有一种天然的喜爱，所以母亲叫我，我便赶紧下楼了。

表哥、表嫂和舅舅都来了，我们坐下闲聊了一会。很快雨彤便也加入进来，话题自然转到了雨彤的学习上。

现在正面临高考选课，显然表哥、表嫂的意见和雨彤的意见很不一样，表哥的意见是选文科，这也是学校给大多数同学的意见，因为相对而言，文科在高考赋分中占优。

但是雨彤的一番话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她说她想选择物化生，这是最艰难的一种组合，尤其对女生而言，这是要和全省最优秀的人去PK。

而且，她告诉我她这样选择的理由是她想做一个国防生，想去当一个军人，想去从事国防科技的研究，想为国家的国防贡献一份力量。

听了她的这番话，我油然升起一股倾佩之情。就我所接触的范围而言，一个有想法的高中生，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目标，并愿意为之奋斗，这样的人是不多的；尤其是这个想法中充满了家国情怀，这样的人就更少了；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孩子，这就更为难得了。

我看了一眼表哥，因为接下来我将对雨彤说一番鼓励的话，但是，也许这并不是表哥所希望的。我很理解表哥的想法，因为我和他一样正面临着同样的处境，儿子也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做出了他自己认为的最优选择。

所以，我得小心选择我想要说的话，一方面我会充分肯定雨彤的想法，让她知道，我为她自豪；另一方面，我会尽可能地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同步给她，让她明白报国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当下的时代正处于一个激烈变革的时代，国家在各个领域都面临着挑战，人才的挑战、技术的挑战。

其实，我并不是要去说服她，做出一个我所谓正确的选择，因为道路最终还是得由她自己来选择，我只是希望她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能掌握更加充分的信息。

聊天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表哥他们便赶往下一站了。

晚饭后，表姐带着两个孩子来家里串门。表姐就嫁在同一个村子里，而且就住在隔壁，平时也经常过来串门。春节期间，孩子们都回来了，她特意带着两孩子一起过来坐坐。

侄女已经工作，在县城里做美术老师，前段时间她拿了一篇文章请我帮她修改。我给她提了一些意见，没想到这篇文章在县里面获得了二等奖。她让我感觉到了她的勤奋和积极向上。

她的弟弟在读大二，他告诉我他正在准备考研。

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他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历史，读完了史记、资治通鉴。但是，高考没有考好，大学读了工商管理。他说，他想选择历史专业，但必须去985名校去读，所以他现在就开始准备考研了。选择工商管理是因为他觉得要研究历史就得先研究经济，这和我当年的想要改造社会就得先研究经济如出一辙。

他和我提到了几个他的困惑，他觉得大学里应该和高中不一样，大学就应该是像柏拉图学院那个样子，师生在一起高谈阔论、坐而论道，而不是像高中一样只关注成绩和分数。

他觉得很多同学都太现实，积极一点的是为了今后找个好工作而努力，消极一点的就是混日子。他不愿意同流合污去过这样的日子，但同时又觉得读书读得越多越感觉自卑，感觉自己很难超越那些大家。

理想的清高和现实能力之间的冲突，以及由此带来的焦虑感在雨彤和侄儿的身上都有体现，就像雨彤说的，我感觉自己的能力还配不上自己的理想。

另外，他的妈妈和姐姐虽然都很支持他的理想，但是他们也希望他能够更加现实，能够在理想和现实中找到一条折中的道路。

听了他的困惑，这让我想起了大学期间的自己，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和我当年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现在的他就是当年的我。

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但我绝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很希望他能保留这份理想，因为这个太难得了。

但作为长辈，我和他的母亲我的表姐、他的姐姐一样，希望他能够找到一条中间道路，这不仅仅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他的理想。

年轻的时候，我们的理想总是过于丰满和高渺，我们可以为此而不顾一切，但事实上只有人生的历练才能为这个理想镌刻出清晰的纹路。我们的人生更加真实，我们的理想才会更具价值。

虽然，短短几个小时的交流并不会改变什么，但是，我从他那闪光的眼神中看到了自信和勇气。而我自己也找到了自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