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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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拉峡谷的风渐渐平息下来,像是一个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玩耍的孩子在黎明前缓缓睡去,最后一丝风掠过树梢,一连串的露珠顺着叶脉滴落在一张古铜色的面庞上,是武安王子,他正骑在一头“白翎”背上召集峡谷中露营的镜衣卫,准备赶往罂粟山的采集点。“白翎”是一匹健壮的弩马,弩马不仅是王国中跑得最快的动物(每小时能跑数百公里),它还是王国中最聪明的生物之一,只要主人告诉它想去的地方,即使蒙住它的眼睛也能分毫不差地抵达,好比自带卫星导航系统,王国上下只有镜衣卫才能驯养骑乘。“白翎”曾经是六一王子座骑,已经在镜衣卫服役了整整六年。


为了确保采集通道的安全性,镜衣卫每晚都在王国野外的隐秘之处露营,在日出之前通过白林墙的暗道抵达采集点,把罂粟花和罂粟水押运到皇宫后再返回野地寻找新的露营点。六年来,武安王子跑遍了王国的每一个峡谷,深邃的雅鲁峡谷、壮丽的鱼河峡谷、原始的布莱德河峡谷,对于他而言,峡谷中的骆马、神鹰、古树比每天穿什么衣服还要熟悉,他带领的镜衣卫就像幽灵一样每日在王国中穿梭,没有人知道他们要经过哪里,连卫队成员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穿过广袤无际的森林,但王子总能寻找到白林暗门。


卫队很快就召集完毕,王子俯下身子,开始在“白翎”耳畔悄悄耳语。“白翎”温顺地侧着脑袋,“吧嗒吧嗒”地眨着眼睛,像是在点头。忽然它抬头嘶叫了一声,像箭一般窜进密林,其余的十几匹弩马都跟着窜了进去。


就在武安王子跟“白翎”讲话的时候,远在皇宫的东吉公主惊醒了,她梦到了无边无际的罂粟花,在阳光下像一片血海一样上下起伏着,红色的波涛中伸出无数根藤蔓,正死死缠绕着一个人,那人不断地挣扎,但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花海,一头银发被风吹起,正是六一王子。她已经连续一个月做同样一个梦了,这预示着什么?她也想不明白,只好写了一封信询问洛月长老,但是至今杳无音讯。


东吉公主再也无法入睡,就早早来到了海伦仓。海伦、克山、绥化、拜泉是皇宫中的罂粟加工基地,如果说皇宫像一只巨大的黄金罗盘,那四个仓就是镶嵌在罗盘最中央的四颗夜明珠。据说在第一人口谷纪的时候,观山国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地震时在整个王国的最中隆起了四座小山,那山长得奇特,像是四颗巨大的石球,球体表面由无数个多边形组成,看似像鸡蛋壳一样薄脆,但王国里最锋利的刀斧也砍不进丝毫,石球在夜里闪着蓝色的荧光,白天与正上方的太阳交相辉印,金芒四射,整个王国顿时像有了五颗太阳。四个石球一度成为了整个王国的圣物,昼夜有人来朝拜,甚至还发展了一个教派——“拜日教”。那时的国王认为石球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王国的稳定,于是命人在这里用吸光性材料建造了一个环形的皇宫,皇宫建成后最中央的四个石球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再后来国王发现石球是中空的,而且常年保持恒温,于是又把罂粟加工基地转移到了石球内,克山仓和绥化仓加工罂粟花,海伦仓和拜泉仓加工罂粟水。


东吉公主望着闪着幽幽蓝光的石球,仿佛黑夜中一枚硕大的瞳孔在与她对视,那密布的多边形就像瞳孔中密布的血丝。那应该是达维王子的眼睛,她想到。听父亲说起,达维王子八岁那年,在这里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第一天抬望着四颗石球发呆,第二天低头在纸上发疯似的计算着什么,第三天时而抬头时而低头,第四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在阳光中手舞足蹈起来。第五天朝会的时候,他当着群臣的面宣布了自己的重大发现:多边形内仅含有一个离散点数据;多边形内的点到相应离散点的距离最近;位于多边形边上的点到其两边的离散点的距离相等.球体表面多边形内的任何位置离该多边形的样点的距离最近,离相邻多边形内样点的距离远,且每个多边形内含且仅包含一个样点……


“姐姐,你怎么起那么早?”

东吉公主从回忆中缓过神来,遁声望去,原来是妹妹雅珍公主。

“你怎么来了?这里现在是皇宫的禁区啊,万一……”

“父亲让我来的!”雅珍公主做了个鬼脸,抢过了姐姐的话。

“父亲让你来做什么?他醒那么早?”东吉公主皱了皱眉头。

“父亲好像…好像做恶梦了,”雅珍公主吞吞吐吐说到。

“什么?梦到什么了?”东吉公主追问,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具体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事父亲不让我对任何人说,姐姐你千万别说是我讲的!”

东吉公主沉默了,像是黑暗中的一座雕像。

“姐姐你怎么了?”雅珍公主好奇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噢,没什么!”

“父亲让我来告诉你,再过一周就是母亲大寿,按照礼制,全国上下都要休息三天,到时罂粟加工也要停,这一周要辛苦你多做三天的储备食物了。”

“噢……放心吧……”东吉公主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一件虎威郡的往事又被从记忆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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