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生》168   “这就是地狱”与“我还是下地狱吧”

        “这就是地狱”的故事说，有一个人劳累了一生，死了之后，他的灵魂在黄泉路上走着，他想，我劳作了一辈子，太辛苦了，这下总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最好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什么都不干。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个关口，守关的人为他做了登记，并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我太累了，就想去一个地方，什么都不干，整天休息。”关口内有很多条路，登记的人指着其中的一条说：“你从这条路走，就到了你要去的地方。”他高兴地踏上了这条路，走了不远，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大房子，房前屋后种满了鲜花。他想，这大概就是天堂吧。他走上前去，有一个人为他打开了房门，并领他走进了房间，房间中有一个宽大而松软的床，所有的洗漱工具应有尽有。那人告诉他：“这就是你的住处，一日三餐会有人按时给你送来，你尽管休息好了。”

        等那人走后，他立刻跳上床，倒头便睡。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按时送来了饭菜，而且还很可口。第一个星期，他高兴极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也没有任何事情要他做，完全满足了他的要求，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第二个星期，他感到很无聊，心里有些烦躁，因为吃饱睡足之后，没人跟他说话，没什么事可干，最大限度就是在房前屋后转转，看看花草，可天天如此，也叫人生腻。第三个星期，他实在忍不住了，躁动不安，跑去求守门人，让守门人给他找点事做，哪怕是又苦又累甚至很危险的事情也行。守门人告诉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这里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第四个星期，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吃不香，睡不着，有时还在房间里大喊大叫，不过，没人理他，守门人默默地守在大门外，从不跟他说话。他跑到大门口对着守门人吼道：“早知天堂是这样，我还不如下地狱了！”

        守门人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地狱！”

        “我还是下地狱吧”的故事说，有一天，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在街上闲逛，一个术士跑上前来，对他说：“先生，我会一种法术，能让你死去的亲人或朋友和你对话，而且很便宜的，一次一美元。”

        海明威看那术士诡谲的样子，既好笑又好奇，便决定一试。他对术士说：“我有一个表哥，两年前去世了，我想和他说几句话，能做到吗？”

        那术士立即将拇指和食指扣成圈状表示完全可以，并高兴地把海明威领进了街边的一个小屋里，让海明威坐在一把椅子上，于是开始作法。

        术士拿出一个类似水晶球的东西，摇晃着在海明威的头上转了几圈，一股玫瑰香水的味道缓缓飘来，海明威立刻有种微醉的感觉，但很惬意。接着，术士让海明威闭上眼睛，口中叨念着一些海明威根本听不懂的东西。过了好一会，那术士说：“好了，你表哥的灵魂已经附到我的身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但不要睁开眼睛。”

        下面，是海明威与他表哥的一段对话：

        海明威：表哥，你在哪里？过得好吗？

        表哥：我在天堂里，过得好极了。

        海明威：天堂里有什么？

        表哥：天堂里有宽敞、明亮的房子，有可口的饭菜，有绿茵茵的草地，有清新的空气和蔚蓝色的天空。

        海明威：天堂里有酒馆吗？

        表哥：没有，天堂里的人不喝酒。

        海明威：天堂里有烟吗？

        表哥：没有，天堂人不抽烟。

        海明威：天堂里有女人吗？

        表哥：天堂里有女人，但天堂里没有男女云雨交欢的事情，天堂人不结婚。

        海明威：天堂里有电影院、剧场和赌场吗？

        表哥：都没有，天堂里没有电影、没有戏剧，更没有赌场，天堂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赌博。

        海明威：那你们在天堂里干什么呢？

        表哥：什么都不干，吃饱了就坐在草地上看天。

         海明威开始沉默，表哥的灵魂见表弟不再询问，便接着说：表弟呀，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两年我和天堂里管事的人混得很熟，将来你有那一天，我让他给你在天堂里留个位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海明威：谢谢表哥的好意！不过，我还是下地狱吧。

        鲁钝生感言：我们说这两则杜撰的小故事，是想借此聊聊“无所事事”和“只从事一种单调活动”这两个话题。

        两则小故事告诉人们，人必须有事做，人需要过丰富多彩的生活，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或者只从事一种及其单调的活动，其实是很苦很苦的一种煎熬。

        话题一：人不能过“无所事事”的生活。整天劳作的人们，不管是脑力的还是体力的，都渴望休息一下，养养精神或恢复恢复体力，但这只是劳作过程中的暂短间歇，是一种必要的生命调整，如果让他们永远休息，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受不了，就会产生第一个故事里那个人的同样感觉。

        人为什么必须有事做？为什么长久静静地呆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会压抑、烦闷、焦虑、痛苦、狂躁而无法忍受呢？这是因为，人的生命是自然生命和社会生命的有机统一体，自然生命靠衣食住来维系，只要吃饱、穿暖、有居所就能活着；社会生命则靠人在社会中与他人结成各种关系并在这些关系中从事各种活动和创造价值来维系。人只有在社会中从事各种活动，特别是从事劳动，创造价值，才能表征社会生命的存在，从事各种活动是社会生命活着的唯一表现形式和最有力的证明。社会生命是人的本质生命，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志，人一旦停止了一切社会活动，也就标志着他社会生命的停止，而人的社会生命一旦停止，即使自然生命还活着，也与动物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知道，人是有思想、有意识、有情感的生命体，他能够感知到“一切活动的停止就等于社会生命的停止，而社会生命的停止就等于自己沦为动物，象猪一样，只能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可在他感知到这一点的同时，他也清楚意识到，自己绝不会甘心沦为动物，于是，上述种种消极情绪作为对这一生命状态的被动反抗应运而生。这就是人在衣食住无忧的前提下不能忍受无所事事的深层原因。当然，绝大多数无所事事者处于百无聊赖的痛苦状态时，并没有做上述的理性追究，他们没有生成追究原因的意识，也完全没有必要去追求原因，他们只是从直觉出发，感觉到这种生活让他们受不了，正如第一个故事里的那个人，到第四周就受不了。

        话题二：人不能过“极其单调”的日子。如果偶得清闲，坐在或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看白云从蓝天上徐徐飘过，无疑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但一整天甚至日复一日地就坐在或躺在草地上看天，这种单调和无聊会让人受不了，无疑也是一种煎熬，所以，海明威宁可下地狱也绝不上天堂。

        在衣食住无忧的前提下，人为什么无法忍受长久从事一种象坐着看天一类简单单调的活动呢？原因有三：

        原因一：生活本身是纷繁复杂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苦辣酸甜咸、喜怒哀乐怨，体现了生活的丰富性，人需要过这种丰富的生活，无法忍受生活的单调。

        原因二：人的思想是丰富的，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单调的活动根本无法满足人思想欲望的需要。

        原因三：人需要过有意义的生活，人无法容忍生活的无意义，而单调的活动缺乏意义甚至没有意义。

        从这两个小故事的解读中，我们是否还可以推导出这样的结论：从事各种社会活动并在活动中创造价值和意义，是人生的第一需要，它不仅为人自然生命的生存提供了必须的物资，也是人“诗意地生活在大地上”的标志。所以，积极做事，积极做有价值、有意义的事，积极感受做事过程中的艰难困苦和喜怒哀乐，是追求人生幸福的必然选择。

        千万别“无所事事”和过“极其单调”的日子，因为那是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