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过于强大的神,谁都逃不过衰老。
我素来以长得着急著称,初中,我赶在那些大我一两岁的学生前面就冒出了胡须。大学,同学还在被人叫哥哥的时候,我已经被喊成了叔叔。
所以对于衰老这件事,我早有准备。
不过我还没有一点迹象,觉得自己会进入那些所谓腐朽中年。比如头发稀疏、腰腹下垂,荷尔蒙自此难觅;又或者泡各种饭局聚会,说各种屁话,终成为酒囊饭袋,面目模糊;还有更惨的,如尿尿时总是意犹未尽,眼睛里再无凌云壮志,裤裆里再无硬邦邦的青春。
这些迹象都没有,可我还是慌了。
我慌了,因为家里还没有相伴已久的爱人,和已经长大的孩子,办公室还没能hold得住大小所有事,口袋里也没有多少银子,能去自己去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慌了,如果这是中年,它依旧兵荒马乱。欲望如岩浆地火喷涌,并没有传说中的成熟可以助我心若止水。烦恼纠结与日俱增,灵魂与肠胃扭作一团,狼狈不堪,泪下潸然。
我慌了,因为自己成功的速度,没能赶得上父母衰老的速度。也就是察觉到了家人的快速衰老,我也才惊觉公道世间唯白发,亲人头上不曾饶。人生原来真的何其短,以至于我怕今后定睛驻足时,亲已不在,独一人。
我慌了,还因为日益明显的认知压力。怎么讲,假如我是一只猪,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猪圈里,就会把在吃猪食抢猪食看作极大的动因,却忘了早晚挨一刀的逻辑,所以猪的认知是被逼成这样子的。真正制造差别的,就是认知,是你能从更大的视野中看问题,理解问题形成的观点。我现在不得不面对那些莫名其妙的阶级优势,走再多弯路,想跳出认知压制,跟上精英的节奏又谈何容易。
好在,我生气时自知生气,愚蠢时自知愚蠢,得意时自知得意。
我接受了世上总有突如其来的失去。洒了的牛奶,断了线的茶包,遗失的手机,走散的爱人,断掉的友情。
有的人忘不了,却也没有精力去想。有的人已经忘掉,却又在某个时候,问候得突然。
人生如梦一般,话说当年,场景依然,知己有两三,把酒可言欢,若秉烛夜谈,直接到天亮。所谓人生呐,十年一模样,该来的不必慌,该走的也无憾。
一恍惚,我终于也到了可以正经说“年轻时候”的时候了。
岁月的残酷,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快。这种快,附带有加速度。你曾经觉得25岁还那么遥远,没过多久,52岁会赫然近在眼前。
咨询了很多方,我也没准确知道中年是从几岁开始的,反正再过四个月就三十一了,焦虑不见缓解,就只有好好学习了。
说到学习,人都到了而立之年,才开始对诸多事物的原理和本质进行探究,也是来自认知底层的痛。不过对我来说,当下的求知欲确实达到了生来最高点,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读书。
读万卷书,心理世界可以比物理世界大出几万倍,越自觉无知,就越有敬畏,容貌会更平和包容。
一个朋友的话如美酒:人无所谓活成什么样,并非要有规定的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各自际遇下,消化过去,行于当前,未来皆可期。
三十岁,我有点中年危,愿周遭朋友皆无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