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十四轮回

这座城市很大，有个地方二十四小时亮着，叫“有梦工厂”，守门的是位老奶奶，第一句话总是问“你为何而来？”

少年答到，“我找一个人。”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何来找人一说？”

少年摇摇头，“听闻，此地有种叫‘有果’的良药，能做到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求名，求姻，求财，芸芸众生，不过尔尔。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知道，守门者人送外号‘梦婆’，有梦工厂帮人造梦，萤火绕树而生名为‘有果’，得之可解心结，替人还愿，愿成即散。”

“打住，‘有果’对你没用，别白费力气了，念自心起，相由心生，你要找的人就在眼前，怎会不知？”

“没错，我想找的人就是我自己，不过，不是现在的自己。”少年眼窝深陷，眉头紧锁。

“往事不堪回首，那就随他去，何必执着于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自己，向前看吧，未来可期，你可以走了。”

“传闻梦婆有求必应，看来传闻也不全对嘛，竟然直接拒绝，不看看我给的条件吗？”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敢信口开河跟我谈条件，真是笑话，你不配。”梦婆头也没抬挥手赶人。

“瞒不过你，我叫十四，十四岁一轮回，生生死死，自己都数不清多少次了。不入天堂不坠地狱，没意思。有一点是我这心脏挺值钱的，食之可长命百岁，您看以心脏换个答案成么？”

“嗯，没意思，所以每一世都来一次是吧？呦，小伙子，不如直接把心脏交出来死了多好，也不用操心什么结果，纠结什么答案，让我吃了，我还不用退休了，两全其美，一举多得。”

“明天是我十四岁生日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也罢，我虽然帮不了你，但有听祖辈提及一个传说，天地初创之时，有重叠之处名为‘梦魇门’，掉进这里的人，停止在那个岁数轮回，生生世世。”

“梦魇门，梦魇门，这倒是我头一次听说，可有解药？”

“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不想出来，别人怎么帮都没用。”梦婆故作摇头叹息。

“说人话。”

“小屁孩，说话没礼貌，也就我这老婆子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你第一世的时候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什么，让你走不出来，只好把自己藏起来。”

“我都经历了这么多十四岁了，那个年龄大大小小的事什么没见过，况且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你这说了和没说没差。说了个寂寞。”

十二点，有梦工厂传来钟声。

莞尔一笑，“谢谢你，来生再见。”化为萤火，飞向有梦工厂的那颗神树。

“看来，有人愿成了，好事好事啊。”梦婆刚准备进门，听到一阵风声。“属下梦婆，拜见家主。”

“免礼，他走了？”

“是的。”

“嗯，就凭他现在这状态，离有梦工厂继承人之位还相差甚远，让他多历练历练吧！”

Part  2  Life’s a struggle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有一撮人，对着电脑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称自己这样的行为叫“工作”，玩笑的时候，他们也自嘲称自己为“社畜”。

像被装进盒子里，这归了类的人生，有人逃离，有人深陷。有一部分人感知生命，另一大部分只是随着时间的长河，来过这个世界。

“孩子他妈，是个闺女。就叫她梦梦。”

爸爸说，那天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和妈妈年轻的时候。

梦梦刚过完第22个生日，梦梦交了男朋友，早恋时喜欢上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大概就是爱情，“KTV里唱个歌都像是唱给你听的，我想我生病了。”年岁渐长，毫无识人本事，在男朋友带了另一个女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想笑自己眼瞎，却连还嘴打架的力气都没有。KTV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到街头有人唱歌，她停下来听了好久。

“Life’s a struggle 日子还要过，品尝喜怒哀乐之后又是数不清的Troubles，Everyday有多少问题要去面对，有多少夜痛苦烦恼着你无法入睡。”

“《Life's A Struggle》，我的信仰之歌，谢谢大家。”

“大家可以点歌，不要钱的，免费点歌，只要我们会唱。”

“什么？花海？好的。下面一首周杰伦的《花海》。”

“静止了 所有的花开  遥远了 清晰了爱

天郁闷 爱却很喜欢  那时候我不懂这叫爱

你喜欢 站在那窗台  你好久 都没再来

彩色的时间染上空白  是你流的泪晕开

不要你离开 距离隔不开

思念变成海 在窗外进不来

原谅说太快  爱成了阻碍

手中的风筝放太快回不来……”

唱歌的人叫鱼君，养了只叫泡芙的狗，手臂纹着看不懂的纹身。没有固定工作，以前在靖州酒吧驻唱，后辗转来到这里，依旧在街头唱歌，结识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歌友，老吴白天在酒店当服务员，小明白天在密室逃脱扮鬼，晚上三个人组队唱歌。

“你叫什么名字”

“梦梦”，“什么是信仰？”

“信仰，大概是想不明白的可以不用明白的事。”

“不明白爱情，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想明白还是本就不明白。听歌的时候发现没谁可想，心里空空荡荡的。”

“伟人说，之所以心乱，是知之太少而想得太多。”

“哪个伟人。”

“伟人鱼本鱼。”

“噗嗤，走了，回见。”

“世人为情所困，泡芙狗生可还行？不如小弟跟你混。”

梦梦走在回去的路上接到电话，“爸，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最近工作还好吗？另外，你王阿姨说有个男孩子年龄和你相仿，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王阿姨也是一片好心，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也到了找对象的年纪。”

“知道了。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对哦，那是否对于你们责任大于爱情。”

一阵沉默。

梦婆，“你来了”

“首先声明，这次不是我要来的，是它带我来的。泡芙从背后探出头来。说不定我曾经是杨戬，那泡芙你就是哮天犬了。神狗哎。”

泡芙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我看见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叭，安静地坐着听歌，很有心事的样子，我在想我十四岁追寻的是什么，是爱么，可我不认为人类的爱可以那么刻骨铭心。”

“这一生十岁那年爸妈离婚，我不想听他们吵架，在街边遇到泡芙，所以我跟泡芙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知道这里？”

“大家好像都忙忙碌碌，只有我像是与我无关，我知道一切会有结束的一天，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属于这里，像是爬山一样，不过在这观景平台休息片刻，都是过程。”“像是迷失在大海的船。”

梦婆问，“听说过克洛诺斯时代吗？在那个时代时间是逆向流动的，生命起始和终结的本质是必须彻底放弃或至少重新来过。”

“我们一心渴求，翱翔于浩瀚无垠

却总可望而不可即

我们需要忠贞不渝

无论前途后路，不必去看

任由自己沉溺在摇篮中

如同摇曳在海上的扁舟

——荷尔德林：《谟涅摩叙涅》”

十四像是没听到一样接着絮叨道，我在漠河舞厅见过一个老人，一个叫柳爽的音乐人为他的故事写了首歌，名字就叫《漠河舞厅》，讲的是一场大火夺取了老人妻子康氏的生命，康氏爱跳舞，老人未再娶，开了家舞厅，在舞池中央一直跳，就好像康氏从未离开。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是对的。我不认为人类的爱可以那么刻骨铭心，是因为我不是人吗，还是因为我不曾爱过。

时间到了，有梦工厂的钟声敲响，十四化为萤火飞向那棵大树。

part 3 莫问他乡

盘古开天地后创造了另一个空间里，是一片神秘的国度，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各司其职，各取所长，取名特长国度。

这里的人从一出生便会经过一系列严密的测试，然后定出自己的特长，像是打包了的商品一般，分门别类，日后便往这个特长的方向发展，越磨越锐，整个国度像一个巨型机械，而每个人都朝着特长发展，像一个个零件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走过的路像是都有人走过却又不同。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迷茫”二字，他们不会迷茫，不会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父母不会包办孩子的一切，成年之后的孩子，一段时间分去和自己同类的人群生活，结婚生子，后参杂在整个集体，系统提示你将要进行什么工作，老年系统提示退休，选择自由。

这里的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情，不犹豫不后悔。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专一”两字是最高的信仰。

江边木家有一儿一女，妹妹叫木二，对舞蹈有天赋，哥哥叫木一，拥有一副好嗓子，毫无疑问，测试一出来，哥哥进了歌唱班，妹妹进了舞蹈班，就像被贴上了“标签”，去到哪里接触什么都是由“标签”说了算。现代化的生活可以通过科技解决很多事情，这片地方没有什么其他生物，唯一可以了解外界的地方是一座建在市中心的图书馆，在未成年之前，踏进图书馆就会去到属于自己的区域。

这里既不是中国的桃花源也不是外国的乌托邦，可以去交朋友，去喜欢，去爱，没有人会阻止，也没人会去干扰说应该干什么要干什么。

木一一表人才，他的歌声更是具有魔力，让人听后便再也不会忘记，一时间名声大噪，在这片土地上无人能及，他致力于发现声音的其他功效，有时候模仿各种动物的声音，人们称他为“音木”，因为他连说话都像是在唱歌，但他安静时候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块行走的木头。

声音可以达到净化空气的境界，面对家园的污染他于心不忍，便开始唱歌，每天傍晚都会吟唱，他一唱PH2.5都兴奋地消散，然而，嗓子消耗过多，日渐有些吃不消了。有一天他唱完在路边遇见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名字叫凹凹，凹凹从一出生检测的时候，什么指标都是0，所以，她的设定是乞丐，她不会创造，只是索取，父母残忍地抛弃了她。

凹凹和木二一般大，木一带凹凹回了家，木二很开心有个小伙伴能一起玩。凹凹每天都有机会，听木一唱歌看木二跳舞，凹凹试着唱歌，可是五音不全，试着跳舞，可是四肢不协调。木一带凹凹去图书馆，凹凹也没有踏进属于她的区域，还好图书馆不会拒绝任何人，虽然，她不能进自己的特长区域，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选择自己要了解的东西，所以，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图书馆了。

她觉得木一就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木一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话不太多的安静的女孩，他觉得凹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和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一样的气质。

木一也好奇凹凹进图书馆能进到哪个地方，看到什么东西，凹凹把自己看到的都和木一分享，木一像打开了新的世界，可是木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凹凹很难过很想找到办法帮木一。

有一天，凹凹知道了图书馆里有一道旋转门可以去往另一个世界，去那里或许能够治好木一的病，但是她并不知道旋转门在哪里，于是她博览群书，期待找到那扇门。她也明白木一是一定不会同意和她离开这里的。木一太善良，不断净化空气牺牲自己，凹凹知道这样治标不治本地净化等于是在慢性自杀，改变不了人们目光短浅地消耗现有资源粗制滥造，空气一天不如一天，吟唱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木一都快忘了自己还能唱别的歌了，即便如此他仍不曾放弃，每次回到家中凹凹都会为他准备一碗雪梨汤，两人和睦，日子也算得上幸福。

木二没有哥哥那么远大的理想抱负，从小到大跳舞也获得过不少的荣誉，而她只想有一天能遇见一个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一辈子，终于让她等到了。在一次舞会上，西装革履的他端坐在钢琴旁，十指在琴键上舞动，敲出一串串音符。一曲弹完，木二没发现自己依旧盯着他看着，直到他起身朝自己走来。男孩叫琴影，自幼善琴，听者易入梦。琴影疑惑为何面前这个女孩没有睡去，木二反应过来时，琴影已先介绍了自己。

彼此熟悉之后，四人一起生活，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琴影用钢琴帮助了多少失眠的患者。现在快节奏的生活，让这片特长国度里的人固执追求着自我超越，而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来找琴影的患者越来越多。木二未曾想到自己渴望的小家幸福竟会因遇见琴影而改变，她看着琴影努力地治愈着那些不相识的失眠患者，有一些些感动，她爱上的是个有大爱的人，她渐渐能理解哥哥的行为了，因为哥哥也是这样有大爱的人。

遇见木一也让凹凹脱离了原本设定的乞丐生活，是木一收留了她，待她如亲人，也是他让她了解了图书馆这个地方，让自卑的自己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意外地成了一个万事通。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分担不了木一所受之苦，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木一唱到沙哑吗？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偷偷学习巫术企图操控人心，她想让国度上的人停下污染的脚步。这几十年的书没有白看，她成功了，国度上的污染瞬间低到正常值之下，她欣喜若狂，顾不得其他，然而，随着巫术的操控，污染的瞬间下降几乎伴随着整个国度的停滞，木一还是发现了凹凹的不对劲，木二以最后一场舞蹈演出为名邀请凹凹做为贵宾出席，凹凹立马就答应了。在演出结束后，琴影催眠了凹凹，国度一切又回归正常。

系统显示凹凹有罪，但鉴于木一和琴影的付出，只是抹去了凹凹的这段记忆。国度里文学研究者发言提出保护环境的种种建议，一条一条都被国度里的人们所采纳，空气日渐清新，木一也渐渐恢复了身体。

没过几年，系统提示木一和琴影都可以退休了，明明还有几年才到一般退休年龄，想必是高强度的工作使得系统缩短了他们的使命，木二也在那次最后的演出之后自由了。四人决定去看看这世间风景。

一次偶然，凹凹再次踏进图书馆，看到眼前，那扇曾寻了很久的旋转门其实并不是真的门，墙上画着门的样子，写着：长非长，短非短；知长者长，知短者长；莫问他乡，不必远航。

十二点钟声传来，图书馆的高处若隐若现的大树渐渐清晰，凹凹十四岁了，这一世她仍未懂得或者的意义，只是爱过，简单爱着。

有梦的地方藏起来，做梦的人迟早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