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向我发问,你的远祖曾经这样问,你的子孙还会继续问下去。
我的启示存放你的血液里,你听见血液在脉管里流淌,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那么,你可以称我为神秘的话语。我是无形的实体,在你的视野之外,而你始终都在我的关注里;或许,你可以称我为关爱的隐匿者。你的内部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罅隙,它让你一直发问和寻求,如果没有我去填补,你只有无可救药的空虚。因而,你可以称我为充实者。
随着一串啼音,你降生在生命的小屋。小屋封闭而幽暗,你从墙壁的罅隙往外窥探,把看到的情景叫做希望。你在小屋里会培植许多病菌——自负、偏见、仇恨,这一切皆出于闭塞与盲目。但你可以谛听内心,那里总有声音在呼唤圣洁。你生活在自己的小屋,会因自己的小屋比别人的好看而骄傲,或者因别人的小屋比自己的贮藏丰富而抱怨。但在某一时刻,你会发现,不管是王宫或茅棚,都不过是暂时的寓所,它们都会朽坏。岂不见,“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会在你的小屋点燃灯盏,让你看见置放其中的秘藏——我的形象镶嵌在你内室的壁间,拂去蒙在其上的世尘,它便熠熠生辉,那光亮从你的门窗透出来了。
生活是一个场景,场景隔着一道道屏风。你低头行走,只看着自己的小小身影,却不知道仰头观望,看不见生命之前那悠远的背景。你在屏风内,我在屏风外。你走着的时候,感到困倦了,就躺下来睡觉。在你睡觉的时候,许多事情发生了:有改变你命运的大时机再呼唤你,你沉睡不醒;有吞噬你生命的大危险在逼近你,你沉睡不醒。醒来之后你浑然不知,继续赶路,赶往你的终老之地。像一场戏剧一样结束,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不知所来,不知所归,在一场戏剧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不知道看台上坐着的是谁。
最后一丝气息消散的时候,你的小屋坍塌了,你走出了生命的遮蔽,解开了时空的绳索,站在小屋的废墟上,捧着我存放在里面的宝贝。那隐藏的奥秘,在你眼前全然展开,你在一片澄明中恍然大悟,忆起我的光亮曾经透进你的小屋,我的身影曾经经过你的门口。有多少次,不管你在梦中,还是当你醒来,我曾经一声声向你呼喊:跟我走。
我是从头至尾在向你倾诉的声音。我向你倾诉,是为了教会你向我倾诉,当你开始向我倾诉时,你的生命便破茧而出,如蝶,翔于天地之间,以灵性的翅膀体验花卉的芬芳,并从内心发出赞美。在你的赞美歌里,我显现了自己。我在你之上,又在你之内;当你看到了我,便认识了你自己。
有许多事我想让你明白,又有许多事,我要对你隐藏。如果把所有的都告诉你,你承受不了;我只能一件一件说给你听,你能领受多少就领受多少吧。
(本文摘自王学富所著《花渐落去》,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