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回忆我参加的一次月末音乐晚会

1982年9月，我们正式进入云川省云临中学开始初一的学习生活。所谓学习生活，就是有学习，也有生活。学习，不说了；生活，其中就包括文体生活，除去平时的文体活动，当时云临县城还有个比较大型的文艺活动，即“月末音乐晚会”，就是要求城区的几所学校在这个学期的每一个月末轮流奉献一台音乐晚会，参加的学校包括云临中学、云临二中、云临师范、云临一小、云临二小。

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我们年级需要出两个节目，一个好像是女生独唱还是什么，我不记得了，另一个就是男生小合唱，曲目是《如果感到幸福》。

年级要求我们班出两个人，班里会唱歌的男生多了去，有些还是城里孩子或教师子女，谁知全班同学竟拿我和贾晓仁开玩笑，说我们两个平日最爱唱唱得好，大声嚷嚷让我们两个参加。最爱唱不假，课余乱吼乱唱的事是有的，唱得好根本就是讽刺。——恰好贾晓仁是我的小学同班同学，我们两个人虽然都没变声，但五音不全是一定的，特别是我。

我们班主任英晓语，是个刚出道的小姑娘，就这么着了道，被大家耍了，真的就要我们两个去参加。我们左推右挡，怎么也不答应，弄得英老师下不了台，老师一着急，小脸红扑扑，眼睛水汪汪，我们怎能让她为难成这个样子呢？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在第一次排练之前，参加节目的全体男生被叫去行政办公楼的校长办公室开动员会，走到大厅就看见一位穿米色中山装、戴眼镜的男老师在那里指导高83级某个班的学生在排练《长征组歌》，马上就要晚自习了，居然还有高三的大哥哥大姐姐腾出宝贵的学习时间天天来参加排练，我们立刻就被镇住了，不用校长主任动员，就认真参加排练。

那位老师正是他们的班主任史锦生，个子不是很高，非常瘦，尤其是脸颊，用我们那里的土话来说，瘦得来用刀子都叼不出肉来，但他的表情非常丰富，精神非常好，指挥学生唱歌时，该有力的时候非常有力，说起笑来，笑得非常有亲和力，但严肃起来，又非常吓人。——那天晚上，我自然没有想到，初二的时候，正是这位史老师的夫人要来做我们初二初三的班主任，而这位史老师以后也会成为我们学校的教学校长，高考专家，跟我们有多次的接触。

我们这个小合唱，唱歌主要是由音乐老师石来芬老师直接负责指导，但，全校音乐老师只有她一位，虽然只有初一、初二才开音乐课，但毕竟学校所有的音乐节目都需要她负责，所以，各年级节目的排练主要还是由各年级的班主任们负责，我们年级四位班主任，一班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年纪偏大，不善歌舞，我们的男生小合唱，主要是由三班、四班两位年轻男老师负责。

记得有一次在五四楼前的篮球场排练，被初三的一位班主任、地理老师武善文看见，这位武老师文体活动是强项，看着看着就过来给我们示范一下，在临中几年，我就这一回直接做过他的学生。武老师次年即上调到教育局做教育局长，又到县体委做体委主任，最后，在宣传部长任上调回云江民族中学。不想，阴差阳错，命运安排，我竟然被师大分配到这所学校，做了老师的同事和下属，私底下我们始终以师生相称。

想不到，这学期的月末音乐晚会也是云临县历史上仅有的一届月末音乐晚会，云临中学开场，云临师范压轴，每个学校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以后再没搞过。更想不到，参加一次月末音乐晚会，竟然会让我结缘两位师长，影响终生。——对了，也不知是这两位老师中的哪一位，在我们演出之前，曾友善地提醒我们这些小屁孩，为了不晕场，上台之后，一定不要看观众的眼睛，一定只看剧场最后一排的墙壁，这个技巧，在关键时候，是真的帮到了我这样从未上过正式舞台的乡巴佬。

岁月流逝，史老师早已不在人世，武老师也病魔缠身，久不相见，而我也双鬓皆白。有时候，独坐斗室，情不自禁，也会遐想：

如果自我只是一堆语言和影像的碎片，那么，幸福呢，幸福是不是一片又一片的记忆呢？想到幸福，自然会想起那首名叫《如果感到幸福》的歌，“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这歌声总会把自己带回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正式演出的日子，就是我前面在周记里提到的1982年10月23日，在那个星期六的晚上，我穿上白衬衫、蓝军裤和白网鞋，戴着红领巾，打着摩登红，和十几个同样装扮的同学，站在临川剧团的舞台上，面对着楼上楼下上千的观众表演男声小合唱，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变换队形，开始唱起这首歌。

那一晚，灯光耀眼，观众的眼睛更刺眼，第一次上这样的大舞台，平日里总是笨手笨脚、节奏感极差的我好歹把平日排练的规定动作做完了，没有突出的表现，也没有出洋相，唯一的洋相倒是出在一班的文娱委员展艺伟身上，展同学是县文化馆的子弟，也是全年级最引人注目的男生独唱之一，不该拍手的时候，他竟第一个拍了手，那清脆的掌声引来下面的观众哄堂大笑，——或许，他是急不可待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幸福感？还好，我们大家都没有受此影响，坚持把节目完成了。

一生之中，我就这么一次真正上了文艺舞台，面对上千人去表演，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样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