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从县城往回走时,已经快要吃晌午饭了。伏天很热,一丝风也没有,发白的大路上不见人影,只有知了吱吱地吵着。走到试验站的十字路口,她望望前面好大的太阳,就往左拐到荫凉的小路上。
两边的玉米已经高过人头,玉米地里阴森森的,小丽有点害怕,越有越快。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像有人跟在后面,回头什么也没有。玉米叶子沙拉沙拉摇着。她把装新衣服的布口袋抱在怀里,小跑起来。
过了马脖子那片地,就望见石灰窑,窑下边就是她的村子了。小丽想着回去吃饭,就不那么怕了。她放慢了脚步,不由地哼起歌来。
左边玉米地里发出刷刷的声音,越来越响。有人!小丽瞅着那边。果然,从玉米行间里猫着腰走出来一个人。一个老汉!
“小丽,你到哪儿去了?认识五爷不?”老汉嘻嘻笑着。
小丽摇摇头。老汉朝她跟前走了两步,说:“咋不记得我啦?我是六队柱子家的五爷啊。”
小丽还没说话,五爷一把拉住小丽的手,“爷给你看个东西,爷给你十块钱。”说着就要拉她往玉米地里钻。
小丽不肯,说我不要钱我要回去。老汉哄道:“娃娃家要听话才对。你爸还带你去过我家的,你记不起了?快听爷的话,就到地里看看,一下就走。”
趁小丽有点犹豫,老汉一把将她拖进地里。刚走了几步,小丽哇地哭了,死活不走。小丽已经九岁了,她觉得五爷很怪,不是好人。
路上传来什么动静,像是有人走过来。老汉听见,便放手让小丽跑了,他则溜进玉米地深处。
小丽回到家,边哭边给她妈说了这事。她妈气得骂:“跟你说了田禾高了别走背路,你非要走!这个老东西,看我们怎么收拾他!”
下午三四点,村里炸了锅。全二队的男劳扛撅头的扛撅头,提刀子的提刀子,妇女们个个端着屎盆子,浩浩荡荡朝六队杀过去。满村大人小孩都跑去看。
到了五爷家门口,小丽的大伯一脚踹在门上,喊: 快把那牲口放出来!话音未了,门颤颤巍巍地开了一半。五婆抹着眼泪,站到一边。几个男劳夺门而入,把五爷从粮仓里揪出来,扔到大街道上。
还没等男的动刀子撅头,妇女们已经扑过去,把屎抹了五爷满头满脸满身。五爷蜷在地上,紧紧抱着头,叫也不敢叫一声。妇女们边抹边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还不解气,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吃他的肉又怕脏了嘴。
两个男劳走过去,把五爷架起来,小丽妈端着盘子,把屎一下下往他嘴里灌。五爷嘴巴闭得紧紧的,撬也撬不开,喉咙里牛一样吼。他家的门关得死死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出来帮他。全村看热闹的人也没一个为他说话。
一直闹到天麻麻黑,二队人才恨恨地收拾了家伙,扬长而去。五爷瘫在地上,半死不活,呜呜呻吟着。
这事就算过去了。从此人人都知道了五爷的毛病,叫小女娃离他远点。很长一段时间,在村里没看见五爷,秋忙掰玉米时有人在地里见过他一次,还是在傍晚。他大概不敢出来,也没脸见人了。村里人都说这回可把他的毛病彻底治了!
后来,大家快忘了村里还住着这么个人。一天晚上七队放露天电影,几个小女娃坐在小板凳上看电影。看着看着,感觉有人往她们身上靠。她们挪到别处,不一会儿又感觉到。她们换了位置,边上的人总说有人硬往身上靠。确定有人故意后,换片子时等灯光一亮,她们看清了:
怪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