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剑如歌(章一 江城风月)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碧波湖边的桃花已经开了,野草长满了湖提,白闪闪的湖水明净宽阔,一眼望不到头。

  顺着碧波湖往北,四处都是被花红与碧绿覆盖的山野,沿途岭影云光,明媚秀丽,拂面的春风直令人心神沉醉,李文成缓缓骑在马上,贪看着这红遮翠障的山水秀色,几乎忘了赶路。

  蓦然间,一阵马蹄声自身后响起,将他惊醒过来,不由得向后张望,只见远处四匹骏马在山间大道急促飞奔,转眼之间,便到了眼前。

  那四人朝路边的李文成瞧来一眼,立刻止住飞奔的骏马,其中一人牵转马头,向李文成走了过来。那人身形甚是健壮,背上负着一柄又阔又厚的长剑,这时径直走来,李文成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那人走到李文成身前,朝他背后的剑鞘和马背上的书篓瞧了一眼,向他抱了抱拳,面色和善道:“这位小兄弟,可曾见过一个身穿黑衣,脸上罩着眼罩,只有一只眼睛的独眼人,他身上还带着这样的一柄大金刀?”那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李文成心中稍安,连忙摇头道:“没见过。”

  那人顿了顿,又向李文成打量了几眼,说道:“小兄弟,这里荒郊野岭的,害人的猛兽可不少见,而且常常有强盗在此劫道伤人性命,小兄弟你独自一人在这里游荡,只怕有些不妥当,还是早早离开吧!”

  李文成见那人面色正派,知他一片好意,忙抱拳道:“多谢这位大哥提醒。”

  那人踱马回到另三人身边,四人交谈片刻,便提马飞奔而去。

经这一扰,李文成赏景的兴致便也减淡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天,估计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便要天黑。

  此时四周都被山野罩住,日光透过厚厚的树枝洒到山道间,影影绰绰,倒似有些森然静谧,浑不似刚才的秀丽春色,他心中不免有些微微发怵。

  也不知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在到附近的城镇投宿,他这样想着,便一心赶起路来。

  行了许久,终于出了山道,两边是一片开阔的农田,目力所及之处,几间农舍稀稀落落地散在山疙瘩间,沿着路一直走,农舍渐少,几近不见。

  这时他不禁有些气馁,又行了一阵,转过一处山头,便听见了人声犬吠,只见前方不远处有座集镇。集镇不大,却很是热闹,大约来往的行人都会到此处歇脚。

  集镇里只有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此时他已颇有些疲惫,进了客栈便要了间客房。将门关上后,他摸了摸怀中的信笺,便合衣躺下,闭目休息。

  李文成此行便是要将怀中的信笺送到北边的“梅花庄”,他本是“江陵剑派”的一名外门弟子,入门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此次奉师父之命跑腿送信,倒是有些欣喜。

  他入门不过两个月,平日里除了每日跑步站桩,练些基本的气力,便是打柴挑水,洗衣煮饭,偶尔也有师兄们的喝打责骂。

  他的老家在汉县,家境算是殷实,祖上一直行医,到父亲李德裕这一代,也积累了不少钱财。李德裕不仅医术高明,又善营生,且持家有方,为人厚重,在家乡父老前甚有威望,膝下三子二女,李文成排行老幺。

  李德裕一辈子行医,却倒是希望家门中能出得一位显贵之人,三个儿子自小便被送入县里的私塾学馆念书识字,期望他们能靠着读书一举登科,步入仕途,光宗耀祖。

  大儿子李文立却不爱读书,反而喜欢舞枪弄棒,在学馆里读了两年,终日无所事事,倒是和县里的街头流痞打过不少架,书没读多少,身子骨倒是硬朗了不少,最后只得作罢。二儿子李文铮性子温和,对读书这事也不甚感兴趣,家传医术倒是学得欢喜,想到终要有人继承家业,二儿子又念不好书,李德裕只好将他带在身边。

  三子中只有幺儿子李文成从小便酷爱诗书,三岁识字,八岁成诗,连家中的各种治病药方也背得滚瓜乱熟,文章更是写得花团锦簇,文采斐然,显露出令人惊讶的才学天赋,县里的私塾先生钱老夫子对他格外喜爱,赞誉他为难得一见的奇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哪知过得两年,突然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各路诸侯争相倾扎,战乱连绵,以至山河破碎,致仕无途。

  李家世代行医,尤以治跌打损伤最为擅长,因祖上曾习武艺,家中不管男女老少,都有习武的传统。李文成多少也习得一些,但因为大多时都在读书修文,比起两个哥哥来,身子还是单薄了许多。

  五个子女中,李德裕对聪慧的幺儿李文成最为疼爱,想着学文不成,便学武艺,乱世之中,也能多些自保的本钱。

  县里有位奇人,武艺高强,年轻时曾受过李德裕的救命之恩,李德裕便想让李文成拜入奇人门下学艺。那奇人只是推辞,说自己本事低微,不敢耽误,更说远在荆州的江陵城,有个“江陵剑派”,派中人武艺远在他之上,其中“江陵五掌剑”之一的王剑松与他有些交情,愿引荐李文成前去拜师学艺。

  那奇人曾独自一人打死打伤前来寻仇的十多名凶恶流寇,在当地甚为传奇,李德裕见他如此一说,自然心动。那奇人便领着李文成来到“江陵剑派”,拜入王剑松门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已全黑,李文成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他爬起来出了房间。客栈的厅堂此时热闹非常,墙上的灯烛将上下三层的大堂照得一片敞亮,里面不少过路的旅客正在吃饭谈笑。

  他左右看了看,找了张空闲的桌子坐下来,过了一阵便有店小二走过来,他点了碗汤面,不久店小二将汤面端过来,他便低头吃起面来。

  吃了片刻,便听旁边桌子上一人扯着喉咙大声道:“格老子的,那个胡鳖孙,莫不是他跑得快,老子便要将他另一只眼珠给挖出来。”

李文成不禁转头望去,只见说话那人嘴角半搓胡须,年纪也不甚大,这时便听他同桌一人笑道:“李老四,少胡吹大气,当时见你差点吓得尿了裤裆,可不是现在这般威风的样子。”

那李老四面皮半红,大声道:“老子会怕了他!你没见老子把刀一拔出来,那‘独眼雕’便吓得赶紧夹着尾巴逃跑了吗!”

  他一说完,临桌的数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笑他的那人又道:“李老四,这两年你走东跑西,本事没长,脸皮倒是渐长啊,若不是钱老大拿出梅花庄的名头吓唬他,只怕咱们这趟货凶多吉少呢!”

  听得“梅花庄”之名,李文成不由竖起耳朵留了神。旁边相邻那几桌的十多来人,皆是灰衣青履,看样子似乎都是同一路人,赶着货要送去“梅花庄”。

  他此行的目的也是要将师父给的信笺送往“梅花庄”,本也不太识路,此时便是一喜,想着正好明日跟着这群人一同赶路,也不必到处问路了。

  旁边那几桌灰衣汉子们说说笑笑,已将桌上饭菜吃了精光,便离桌散去,各自进了客房休息。此时李文成面才吃了一半,目送他们离去后,又挑起筷子准备吃起来。

  他刚低头,便听对面的凳子咯吱一响,接着面前桌子啪地一声震,他不由自主抬头后闪,碗中的面汤差点溅到脸上。

  桌子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人来,李文成不禁有些吃惊,那二人都是精瘦的模样,其中一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正按着桌子,脸上流出痞里痞气的神色,正朝着李文成上下打量。

  李文成心中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对面那人眼睛向李文成身上溜来溜去,朝他道:“喂,你这小子一个人占了这么大一个座位,可当真阔气!”

李文成微微一惊,顿时明白,这二人多半是此地流痞,旁边偌大的空位不坐,偏偏坐到自己对面,铁定是故意找茬。他心中倒也并不惧怕,虽然拜师习武只有两个月,也只学了一套打熬气力的基础入门拳法,但比起寻常的普通人,他自觉也能应付得了。

  他站起身,便要端起碗筷挪到旁边的空桌,那人突然抬起手向李文成喉咙抓来,李文成本能伸手格挡,哪知那人刚抬起的手,倏地一下就已递到胸前,他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格挡不及,那人手爪已扣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霎时间,他顿觉整个身子落了空,心中大惊,这时那人道:“这张桌子咱们两兄弟早就订下了,这时却被你霸占了,当要如何赔偿?”

  这时旁边已有几桌食客向这边瞧来,李文成只觉喉咙发紧,忍不住咳嗽起来,他心中惊惶,却说不出话来。

那人旁边的同伴这时道:“你占了大爷的座位,误了咱哥俩吃饭的时辰,惹得大爷饿了肚皮,说不得也要赔个两三百的铜钱。”

  那人说完,突听旁边一个声音喝到:“岂有此理,这里是‘百客亭’,是‘梅花庄’地头,岂能容你们在这儿撒野放肆。”

  那声音一落,便听衣袖呼呼之声,似乎有人出了手,李文成只觉脖子一松,对面那人已松开了他的衣领。

  李文成落到地上,霎时间手脚无力,差点摔倒在地,突觉一只手掌抵在后背,将他托住,这才站稳。

他连忙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人圆圆的脸,头上戴着一顶青帽,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中长的青袍。

  那人松开手掌,向李文成拱拱手道:“这位公子不必惊惶,这里是梅花庄的地界,没人敢在这行凶作恶!”

  李文成头脑发懵,一时也忘了回话,对面那二人似乎讪讪地笑着,其中一人道:“原来是‘梅花庄’的梅六爷,得罪了,得罪了。”

  那二人说完一溜烟就跑出了客栈,李文成一时间惊魂未定,望着门外的夜色,怔怔发呆。

  这时那人道:“在下梅六,是‘梅花庄’的管事,没想到在这‘梅花庄’的地界,竟然有人敢强取豪夺,让公子受惊了,他日我必定禀报庄主,让庄中弟兄多多巡察探访,免得再出这样的事端,坠了我‘梅花庄’的名头。”

  李文成心神不宁,听梅六说了一通,这才缓过神来,说道:“多谢……多谢梅先生解围。”

  那梅六又道:“这位公子,不必害怕,那二人不敢再来了。公子是哪里人,又要往哪里去?”

  李文成摸了摸怀中的信笺,忙拱手道:“在下姓李,名文成,乃是‘江陵剑派’的弟子。”

  梅六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原来李公子是‘江陵剑派’的弟子,久仰久仰。今日惊扰了李公子,还望多多见谅!”

  说起来李文成不过是‘江陵剑派’的一名外门弟子,见梅六连连致歉,举止谦虚恭谨,颇有些读书人的风度,不免好感顿生。

梅六将他安抚下来,又叫了一碗面,坐到一旁闲聊起来。原来这集镇叫作百客亭,离“梅花庄”只有十多里的路程,本是一个供路人歇脚的凉亭,

只因“梅花庄”日益兴盛,往来过客越发频繁,这里渐渐变成了一座热闹的集镇。

  不时有食客朝这边投来目光,偶有人向梅六招呼一声,待李文成吃完面,梅六道:“李公子从江陵途经此地,是要办什么事吗?”

  李文成心中已打定主意,当下道:“小可奉师父之命,要送书信一封交与‘梅花庄’,正想请教梅六爷如何将书信送过去。”

  梅六哈哈笑道:“真是巧得很,梅某是梅花庄的管事,平日里这等闲差小事,正是本人打理,你交给我便可。”

  李文成从怀中掏出信笺,交给了梅六,顿觉一身轻松。二人又闲聊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李文成睡了个懒觉醒来,那梅六早已不在客栈。李文成出了客栈,骑马便朝来时的方向行去。

  这一回轻车熟路,李文成行得极快,不久便已赶了三四十里的路程,前方是一片枝叶浓密的山路,李文成提马飞奔,由山路穿去。

  突然,他只觉乘马前蹄一轻,像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马身向前摔出,随即发出一声嘶叫,他心知要糟,从马背上翻落下来,一连滚出数十步远。

  李文成站起身,只觉肩头、腰间几处一阵发痛。他警惕地望着乘马倒下的地方,这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两个人来,那两人一身黑色的劲装,

身上别着兵刃,脸上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那二人径直向李文成走来,李文成心中惊惶,瞧这二人精瘦的身形和眼睛,正是昨日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二人无疑,忍不住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那二人嘿嘿地笑,一人道:“小子,算你倒霉,无缘无故却要做了枉死鬼,只能怪你八字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此时那二人眼睛里透着狞恶的眼神,与昨日戏谑流痞的眼神决然不同,直瞧得李文成心中发颤,不禁叫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

我!”

  他话未说完,转身便跑。平日里常听师兄们说起什么江湖险恶云云,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办事,竟给遇到。

  那二人嘿嘿地笑,一人在后面追赶,另一人窜入旁边的树丛上了坡,似要翻过山坡截断李文成逃跑的后路。

  李文成奋力奔跑,只是后面那人身形实在太快,不一会已追至李文成身后不远。李文成咬了咬牙,拔出背后的剑,转身紧紧握住剑柄。

  那人停下脚步,“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道:“还想跑。”拔出身上的短剑便朝李文成走近,倏地向他刺过来。

  李文成心神有些慌乱,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人对敌,竟事关生死。眼见那人的剑刺了过来,剑身比起自己的剑要短了许多,他硬起头皮奋力向那人斜劈过去。

  那人“咦”了一声,向后跳开,似乎没料到对面这书生般柔弱的猎物竟有如此勇气。

  李文成一剑将那人逼退,不由深吸一口气。从前在私塾念书时,只因仰慕诗仙李白的风采,幻想有一日如先辈一般以文会友,仗剑远游,所

以平日除了读书写字,也练习一些防身的剑招,倘若一剑在手,寻常两三人,自是应付得了。

  那人一剑不中,提剑又朝李文成左胸斜刺,李文成想也不想,又是一剑尽力劈出,便要将那人逼开,那人突然身形一晃,欺身向前,一下子

就晃到李文成近旁数尺,手中短剑像似戏法一般旋转半圈,正握的剑柄变成了反握的姿势,旋转之中,顺势也割开了李文成握剑的手臂。

  那人脚下一转,便已躲开了李文成劈出的一剑,随即嘿嘿笑道:“你这三岁小孩般的剑法哪能打得到我,白白浪费力气。”

  李文成手臂一阵创痛,好在伤口割得不深,他尚能握住剑柄,这时虽然受了伤,胆气反而更壮,怒声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瞧着李文成,摇摇头道:“真可惜,我只是奉命要杀你,等你到了阎王爷那里,问问阎王爷吧,可别找我报仇。”

  说完又欺身使剑朝李文成身上扎去,李文成左挡又劈,终究与那人相差太远,不一会身上连中数剑。

  这时身后又一个声音响起道:“别再玩耍,赶紧杀了他,小心生出意外来。”

  此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渗出血来,将衣裳染得血迹斑斑,他深知今日凶多吉少,纵有万般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不由怒吼一声,奋力执剑朝

对面那人掷去,转身便往路边丛林奔跑。

  那人躲开飞来铁剑,呆了一呆,显然颇感意外,随即又追了上去。

  李文成忍住伤痛,拼了命在林中左突右蹿,那二人一时竟没能追上。跑了一会,李文成便觉身体渐渐不支,那二人已追了上来,心中暗道:“罢了罢了!”

  此时他气力已尽,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扑在前面一根树干上,他翻了个身,倚靠着树干,仰头面向一前一后追来的二人。

  手持短剑的那人朝李文成啐了一口唾沫,短剑指着他,喘着气骂道:“小兔崽子,看你还往哪里跑!你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咱哥俩的手掌心,

乖乖受死吧!”

 李文成心中已经绝望,他实在想不透,为什么有人要杀他,忍不住道:“我与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我?我实在是死不瞑目!”

  对面另外一人这时也已追到面前道:“别跟他啰嗦,快点杀了他,早点回去交差。”

  那人嘿嘿一笑,目露凶光,踏步向前,一剑向李文成心口刺去,便要结果他的性命。

  刚才李文成一阵拼命奔跑,耗尽了大半的气力,本已绝望,眼见面前闪着寒光刺来心口的剑,强烈的求生欲望令他仍旧聚起残存的气力,奋

力往右一躲,便觉左臂有剑刃刺入的顿感,随即翻了几个身向旁边滚去。

  那人完全料想不到,忍不住一声啐骂,便要追过去补剑。

  正在这时,突听一声断喝自林中响起:“住手!”

  这断喝声震得李文成耳朵有些发麻,接着一声长啸又传来耳边,此时他躺在地上,不禁微微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人影立在那二人身后,手中持着一把剑,便听那人的声音响起道:“在下‘梅花庄’护卫严明,敢问两位与他有什么恩怨,为何痛下杀手?”

  此时李文成头脑直发昏,抬起的头又松了回去,闭着眼睛平躺在地上,也没见那二人搭话,便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之声传来。

  过了半刻,便听有人受伤,又过不久,远处接连传来三声啸声,接着兵刃交击声突然停息,便听那二人中其中一人的声音道:“快走。”

  李文成躺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杀他的那二人已经逃走。一个脚步声来到身边,李文成半撑着想要爬起,只听一个声音响起道:“小

心,别乱动!”

  便觉后背被人托起,李文成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身形健壮,竟是昨日在山路上提醒他早些赶路的那个健壮汉子。那人显然也有些意外,李文

成便要起身抱拳答谢,但觉左臂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哟地叫了一声。

便觉后背被人托起,李文成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身形健壮,竟是昨日在山路上提醒他早些赶路的那个健壮汉子。那人显然也有些意外,李文成便

要起身抱拳答谢,但觉左臂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哟地叫出声来。

  那人柔声说道:“先莫动!”将李文成放了下来,俯下身将李文成全身伤口检查了一遍,从身上掏出一块麻布,扯成几段,又掏出一个小药

罐,洒在布上,将李文成身上的各处伤口包扎住,说道:“小兄弟,你身上除了左臂的伤口有些深,其它的剑伤原也不打紧,只是你受伤之后行动

剧烈,伤了筋骨,又扯动了伤口,只怕恢复起来有些麻烦。”

  正说着间,树林里又行来三人,其中一人赶上前来道:“严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找到少庄主了吗?”

  那人道:“少庄主应该已经不在此地,刚才听到这边有打斗声,我赶过来,却不想遇到这位小兄弟遭人袭击。”

  那三人走到近前,朝李文成看了看,一人惊讶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今日也敢在此行凶作恶?”

    那人这时站起身道:“袭击的那两人蒙着面,身手不赖,我却瞧不出路数来,不过那二人受伤不轻,应该也不敢再来。”

  李文成躺在地上许久,已回复了不少精神,这时朝那人道:“在下李文成,今日多谢恩公搭救,还未请教恩公姓名?”

  那人笑了笑道:“只是小事一件,不足挂齿。”

  李文成本想说些感激之词,但他不是大张其词之人,一时也未说出口来,只是心中感激不尽,暗想他日若有机会,必当百倍报答。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问道:“小兄弟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文成忙道:“在下本是‘江陵剑派’的弟子,准备赶回江陵。”

  那人颇感惊讶,说道:“原来你是‘江陵剑派’的弟子。这里赶回江陵,起码还要两三天的路程,你这伤势只怕.....。”

  他沉吟片刻,抬头道:“从这里往东南方向走,大约二十多里,有座废弃的驿站,你可以先去那里休息养伤,待伤好了再赶路。”他说完转头

对其中一个高瘦的汉子道:“祁方,这位李兄弟受伤不轻,未免发生意外,你将他护送过去,我们三人先去与少庄主汇合。”

  高瘦汉子祁方点点头,那人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瓶小药罐,放到李文成身上,叮嘱道:“这是我们‘梅花庄’的止血祛瘀散,刚才仓促之间也没有

水,就随便用了,三日以后你可再用,用前先用水将伤口洗干净,再敷上去效用要好许多。小兄弟,我有要事在身,暂且告辞,就让祁方送你过去。”

  李文成连忙道谢,那人偕同另二人随即离去。祁方将李文成扶上马背,二人沿着山路往南边赶去。

  那四人均是“梅花庄”的护卫,救他的那人名叫严明,是“梅花庄”的八大护卫之一,另外二人是亲兄弟,一个叫林江,一个叫林海,三人已跟

随严明多年。

  李文成身上受伤,只能伏在马背上缓慢行走,直到近晚时分,二人才赶到驿站,祁方将李文成安置到一间稍许干净的小屋,便告了别,赶马飞速离去。

  驿站虽然破旧,晚间却也有人来此处歇脚,李文成躺在小屋里,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担心那二人要来杀他,一晚上也未合眼,直到第二天早

上,心中石头落下,这才睡去。

  等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他肚子已饥肠辘辘,吃了些干粮后,他爬起了身,在小屋里来回走动了几圈。虽然身上多处痛楚,但缓慢

行走已不成问题。这晚他依然不敢睡觉,直到第三日太阳升起,他才睡去,这一觉睡得极沉,等他醒来时,已是又一天的早上。

  这一日他只觉精神大好,身上的伤口都结了痂,他想起严明的叮嘱,吃了些干粮后,就出了小屋往外走,走出许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

给他找到一处溪水清澈的沟涧。

  他将身上伤口上的麻布拆开,用水将伤口清洗干净,又重新上药,费力地将伤口包扎住。当他正躺在沟涧边闭目休息时,突然间,一声呼喝

从远处传来,他心中一紧,不禁仔细凝听,呼喝声时近时远。

  他不禁爬起身,悄悄移到沟涧边不远的一处灌木丛里,掩住身形,躲了起来。呼喝声越来越近,间有“叮叮砰砰”的兵刃交击声传来,突然一

声尖厉的怒喝,似乎有人受伤。

  他忍不住偷偷拨开枝叶,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间,四个劲装汉子正与一个灰衣蒙面人持刃激斗,地上躺着几人,生死不知。

那灰衣蒙面人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刺,虽然以一敌四,却丝毫不落下风。他身形起落飘忽,倏来倏去,刺法凶狠,向四人频下杀手。

  只见那四个劲衣汉子各持着刀剑,互为犄角,快速地挥舞着手中兵刃,堪堪抵住灰衣蒙面人凶猛迅疾的杀招。

  李文成武功低微,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场中情形凶险万分,在他此生当中也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打斗,禁不住紧张得摒住呼吸。

  这时灰衣蒙面人使水刺撩开砍来的一刀,向左一晃,已欺身闪到一个身材瘦长的汉子面前,那瘦长汉子在四人中似乎武功稍弱,见灰衣蒙面

人突地逼近,忙连向后闪躲。

但见白光晃动,灰衣蒙面人手中刺如灵蛇一般突入瘦长汉子的前胸,瘦长汉子连使三式剑招,才将这一刺的攻势挡住,还未等瘦长汉子缓过气来,水刺又一次袭近,刺刃左勾右点,耀眼生花,“哧”地一声,勾住了瘦长汉子的左肩。

  另三人怒声大喝,挥刀剑向灰衣蒙面人猛攻过去,李文成远远地看过去,也能察觉三人的攻势变得异常地凶猛凌厉,灰衣蒙面人似乎很是忌

惮,只得放开瘦长汉子,闪身避过三人的刀剑。那瘦长汉子右肩受伤,经这一缓,逃过性命,急忙跳开,拿出白布将受伤的肩头包住,又悍勇地

跳进场中,加入战斗。

  四人大声呼喝,时攻时守,渐渐向李文成躲藏的方向移来。瘦长汉子这时频频遇险,李文成虽然武功低微,但他只觉这武功稍弱的瘦长汉

子,比起平日与他一起练武的师兄们,只怕也要厉害许多。

  那三位同伴与瘦长汉子显然配合极是娴熟,每到危险之际,三人一阵汹涌猛攻,总能将危势化解。

 五人相斗的战圈离李文成越来越近,相隔不过丈余远。突然,左近的灌木似乎微微晃动,李文成正感心惶之际,一道白影从灌木丛中飘然而

出,犹如飞鸿一般,射向激斗中的灰衣蒙面人。

  只听得“叮叮叮叮”数声密集的兵刃交击之声,两人乍合即分,不过瞬间的光景。

  那白影飘飘荡荡地向后一跃数步,轻如落叶,双脚甫一落地,即又如轻燕一般飞起,向灰衣蒙面人袭去。

  李文成这才看清,那道白影是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手中持着长剑,只是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灰衣蒙面人左手捂住腰,大概受了伤,右手急急挥舞水刺,化出一道道白光,迎着飞来的长剑。这时,围攻的四人已悄然退开,白衣女子犹

如一只蝴蝶一般,绕着灰衣蒙面人翩翩起舞,剑法轻盈飘逸,煞是好看。

  霎时间李文成瞧得热血沸腾,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换在从前他想也不敢想。那白衣女子轻盈变幻的剑法,飘逸雅脱的身形,简直如

天上神仙一般,曼妙多姿,不似人间常有!

  李文成拜入“江陵剑派”门下两个月,从未见过师父王剑松显露武功,平常跑步扎马,也都是外门的师兄们在一旁教导督促,此时见到如此神

奇般的剑法,心中自然大是惊叹。

  灰衣蒙面人身上已然受伤,显是抵挡不住,一声猛喝,在身前旋起一道光,向白衣女子猛刺,将她逼开,随即向后闪跃,身形极快,便要逃跑。

  白衣女子身形稍顿,随即飘起追击,手中剑直指灰衣人后背要害,竟后发先至。

  灰衣蒙面人无法脱身,只得回身斜格,挡住这一剑。白衣女子长剑一收,剑势洒开,顿时星星点点的剑光如网丝一般涌向灰衣蒙面人,不过

瞬间的功夫,灰衣蒙面人已左支右绌。

  他大吼一声,挽起手中水刺,洒起点点银光,全力挡住这一击,身形连连晃动,飞跃开来,似乎又要逃走,白衣女子如何能让他逃走,如影随形跟上。

  突地,灰衣蒙面人捂住伤口的左手猛地一挥,寒星乍起,数颗暗器疾飞,射向白衣女子与一旁观战的四人!

这一下似乎有些突然,但白衣女子竟毫不慌乱,挥剑将飞向自己的暗器挑开,剑势也不停歇,反向飞刺,将袭向四人的暗器一一追击打落。

  这一连串的动作,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灰衣蒙面人趁着这瞬时空隙,快速地闪入林中,白衣女子飞身入林,追踪过去,过了一会,又折返林中。

  李文成睁大眼睛向那白衣女子望去,这时那白衣女子与他相距不过百步,只是侧对着他,面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见她衣袂飘飘,姿神

端严,似有烟霞拢身,非尘世中人。

  霎时间,李文成不由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

  只听那白衣女子开口道:“姜侍卫,伤势如何?”她的声音干净清脆,很是好听,却自有一股威严。

  那瘦长的汉子低头答道:“禀少庄主,属下的伤势无碍,过得些时日应该就会好了,只是三个兄弟伤得不轻。”

  “都怪我,来得太晚,我来的时候,张侍卫他们已经受了伤,我见那妖人武功诡异高强,不想贸然出手,便藏身在树丛里,想等待一个恰当的

时机,没想到却让姜侍卫也受了伤,实在心下难安。”白衣女子微微欠身。

  那瘦长汉子道:“少庄主不必难过,我等身为庄中侍卫,心甘情愿为少庄主披肝沥胆,这点小伤算不得甚么。”

  白衣女子叹息一声,道:“今天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让那个妖人逃走了,唉,他武功当真厉害,与各位拼斗这么久,我又趁他不

备,偷袭伤了他,想不到竟然没能将他擒住,以后想要抓他,只怕就更难了!刚才我在树林里追他,实是担心这些妖人们又耍什么阴谋诡计,所

以马上就回来了。”

  “少庄主放心,我们也伤了他两个同党,到时候将他们关起来,放出风声,诱他来救,必可擒住他。”旁边另一位劲装汉子说道。

  白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行事诡秘,又能做出那般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必是些邪魔外道的妖人,他们自私自利,不一定会为了几

个同党而冒险救人。刚才我在树林里追了一阵,担心这些妖人”

  她说罢便吩咐四人将地上的三个同伴小心扶起,又将地上躺着的两个灰衣蒙面人扯下面巾,用麻绳将二人捆住,托在马背上,一行人随即骑马离去。

  待这行人渐渐走远,李文成才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刚才一番恶斗,留下一片血迹斑斑的林地,他不由长舒一口气,只觉今天的遭遇如同做梦一般。

  那白衣女人想必与自己是差不多的时间藏入灌木丛中,若是要对自己不利,只怕……,想到此处,李文成顿时冷汗淋淋,当真是江湖凶险!

  一想到那白衣女子,她那丰神飘逸的身姿便涌上心头,李文成又忍不住心中一阵乱跳。

  此时已近正午,他想着这里终究不太安全,赶紧沿着来时的路往驿站赶回去,只是他身上受伤,一时也不能走得太快,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那灰衣蒙面人又是什么人,又如何做了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走了许久,只走得日头西斜,还未走到驿站,只见眼前的树林更见茂密,他才发觉自己竟迷了路。

  这下糟糕了,一路上胡思乱想没注意,竟迷了路,他不禁暗暗自责,依稀还记得驿站是往东南的方向。

  他抬头望了望天,沿着东南的方向在林中穿行,走了半晌,突然一阵淡淡的腥味窜入鼻中,他越往前走,腥味越发浓烈,竟是血腥的味道。

  他心头一跳,顿时止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在林中四处观望,树林里空寂无人,往西的一道土坡上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忍不住低下身子,伏在一颗树脚下,过了许久,林中毫无动静,只有寂寂的虫鸣声,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涌上心头,他忍不住便要动身去看

个究竟,这念头一起,心中突突一阵乱跳,迟疑了片刻,终于起身,小心翼翼地朝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寻去。

  走得近了,血腥的味道直直地扑鼻而来,他已看清,那黑乎乎的东西是具尸体,身上穿着黑衣。

  李文成走上土坡,顿时吓得一跳,土坡边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数具尸体,他不想再多停留,轻轻穿过土坡,走了约莫百步路,突然耳边传来一

丝微弱的呻吟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坡脚下有个灰色的身形躺在地上。

  他的心又咚咚直跳起来,那灰色身形似乎微微翻动,又是一阵呻吟声传来。李文成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那人一身灰色的道袍,身上浸满鲜血,此时仍有血渍外溢,但见胸口呼吸起伏,他知那人性命尚在,只是已重伤昏迷。

  他侠义之心顿起,走上前去,翻开那人衣服,检查身上伤情。那人身上多处受伤,胸口的一剑伤口最深,李文成连忙撕下腰间的衣布,将身

上还有剩余的止血祛瘀散抹在衣布上,将那人胸口剑伤包扎住。

  本来他自身身上的伤势也未愈合,包扎一阵,便觉疲累,不禁背靠斜坡休息起来,不自觉间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天竟已全黑,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呜呜吹过的夜风和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此时身旁那人呼吸更加均匀,李文成虽然心中恐惧,

但黑夜中根本辨不清方向,当下情形他也不敢乱走。思索片刻,他便冷静下来,振奋起精神,走到附近扒了几堆野草,铺到地上。他又与那人挨

着躺下,将野草覆盖在二人身上。

  这一晚,伴随着不远处的尸体和四周清冷的夜风,在他胡思乱想的恐慌中,慢慢地熬过了一夜。

  次日当他慢慢醒转过来时,日头已照在头上,他扒开身上野草,坐起了身,突地一个虚弱的声音轻声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李文成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向身旁那人看去,这时那人已睁开了眼,也正向他看来,那人又道:“贫……道……澄……风,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李文成见他说话极为吃力,几乎一字一句,忙道:“没事,没事,你先莫要说话,免得扯动伤口。”

  那澄风道人断断续续道:“恩……公……救……命……之……”

  他越说声音越微弱,李文成连忙摆摆手,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对那澄风道人说道:“你在这里稍稍休息,我去寻个干净的地方。”

  他朝着东南的方向,沿途作下标记,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找到驿站。他休息一会,吃了些干粮,又骑上马,找到澄风道人所在的地方,

将他带回驿站。

  二人在驿站一呆便是数日,好在李文成出门之前已将干粮备得很足,二人填饱肚子不成问题,虽然他从小衣食无忧,未曾照顾过人,但他天性心细,在他悉心照料之下,澄风道人伤势恢复极快,过得三日,他已能下地行走,又过三日,已能如常说话。

  这一日,李文成从外面取了水回来,将二人的伤口都清理了一遍,便要出门生火,澄风道人将他拉住,缓缓说道:“李公子救命之恩,贫道感激不尽,不知李公子有什么愿望,只要贫道能够做得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李文成救他之时,倒没想过什么报答之情,这时不禁笑了笑道:“道长不必在意,我这条命也是刚刚为人所救,无意中恰好又救了道长性命,是道长命不该绝,这大概也是缘分。”

  澄风道人微微低头,脸上露出敬慕之色,说道:“李公子赤子之心,行侠尚义,当真令人佩服。贫道还有件事,想请李公子帮忙。”

  李文成愣了愣道:“道长有什么事,请说?”

  澄风道人道:“还请李公子一定答应。”

  李文成讶异道:“只要不违本心,我能做得到的,那也没什么。”

  澄风道人道:“我瞧李公子也是武林中人,贫道自幼习武,也略知一些门道,公子若不嫌弃,贫道有一段本门内功心法的口诀想传与公子,虽

然对于公子当下的武功没有太大的助益,但将来公子若想窥得上乘武功的堂奥,那就很有益处了。”

  李文成当下愣了一愣,却有些心动,只是当初救人之时,全凭一股侠义之气,这时若是答应,好像施恩却是为了图报一般,难以为情,便要推迟过去。

  这时澄风道人道:“公子一定要答应,否则贫道心下难安。公子若是日后行走江湖,多一个技艺傍身,也多一分安全。实不相瞒,那日在树林

里的尸体,全都是我杀的,倘若我武功再低微一些,只怕早已被他们杀死,没法可救了。”

 这话正中李文成心思,想起那日被那两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追杀的情形,他顿时道:“多谢道长。”

  澄风道人露出笑脸来,说道:“请公子记劳了,贫道这口诀功法虽精短简洁,但练法需持之以恒,每日早晚各行功一次,三年后便会略有小

成。日后的造化,就要看公子的个人修为了。”

  李文成忙凝神倾听,澄风道人道:“方寸之中念深藏,不方不圆闭牖窗。三神还精老方壮,魂魄内守不争竞。神生胎中衔玉珰……。”

  澄风道人念完口诀,又向李文成解释其义,指导他行功导气的姿势动作。这心法的姿势虽然简单,要求却极其严格,一呼一吸均需谨遵功法,否则练功出岔,便极危险。

  李文成初学心法,练了一天,方得澄风道人认可。练到第五日,澄风道人又让李文成将他教的心法重温数遍,直到他满意为止,才放下心

来。他又说道:“这功法有三层境界,一曰身静,二曰心静,三曰意静。若少侠能到达第三层境界,那这功法也已圆满,不必再练了。”

  这一日,李文成口袋中的干粮所剩不多,他骑马向南行了好一阵,也未见人烟,只得折返回来。到了驿站,却见那澄风道人不知所踪。这日

到了中午,才见澄风道人跛手跛脚走了回来,脸上颇有忧虑之色,一见李文成便将他拉入小屋,脸色凝重道:“李公子,此地只怕不宜久留。”

  李文成忙道:“道长,发生什么事了?”

  澄风道人道:“树林中的尸体已经不见,我担心他们的同党可能追到这边来了。”

  李文成点了点头,说道:“道长,你伤势未愈,要不,随我一起走吧。”

  澄风道人摇了摇头,道:“我与公子一起走,只怕更加危险,还会拖累公子。”

  他说完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在身上的内衣里摸索一阵,只听得嘶嘶的声音,他掏出一个扁平的布包,递到李文成手中道:“请公子代为保管。”

  还未等李文成回过神来,随即又郑重说道:“这包裹里的东西乃是非常之物,对于那些图谋此物的人来说,那是垂涎欲滴、极为贵重的东西,公子切记,千万千万别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李文成道:“这......”

  澄风道人双手紧握李文成道:“公子也别问它是什么,也别问是什么人想要得到它,总之知道得越少,或许越安全。贫道整日东躲西藏,也不知哪日便丢了性命,带着它反而是个累赘,这东西于我也没什么用处。或许公子与它有缘,以后它就是公子的了。切记切记!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它,也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你曾救过我,否则公子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李文成见他语气坚决,只得收下包裹放入怀中,澄风道人拱手道:“李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出了小屋,一瘸一拐消失在路边。

  李文成当下也不迟疑,带上随行物品,骑马离开。他身上剑伤已无大碍,只是肩头和腰间的筋骨拉伤,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全复原,骑在马上也不敢行得太快,走了五日,终于回到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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