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岳响河，我们做个交易。”顾恒跟在响河身后，直到走出校门，才又一拽把她拽上了车。
响河也是没办法，刚才气急了连包都忘在了他的车上。
“想拿规划案威胁我就直说”
“做我女朋友。”
响河惊了惊，讽刺道：“你如果现在去酒店开个房跟我说做个交易，我一点也不奇怪。但女朋友，顾恒你配有女朋友吗？”
他怎么不配有女朋友？如果说刚才自己的过激行为惹怒了她，她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该收一收身上的刺了。
理智像泄了气的皮球，顾恒有些控制不住，“怎么，难道你有男朋友了，还是说你想回到你的师兄那里去？”
响河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刚才他要故意在师兄面前这般抹黑自己。他早就算计好的，既然要利用她怎么可能让她和别的男人走太近。可她觉得他霸道而幼稚的判断实在是太可笑了。
“你笑什么？”顾恒又问。
“你以为我没有男朋友就会做你的女朋友，你觉得这个逻辑行得通吗？”
“不做我的女人，你就会因为规划案离开怀真，你觉得这个逻辑行得通吗？”
顾恒把话说到这份上，响河知道这次他是来真的。
她闭口不言，手揣在口袋里，一摸就摸到了那板草珊瑚含片。那是上周她感冒时，何峪风替她买的。
顾恒见她不说话，语气坦然了几分，“只是假装，不用那么紧张。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看情况尽量满足你。”
“我说我要怀真集团，你也肯给吗？”
响河不过随口敷衍，却说到了顾恒的心坎里。他要的，正是怀真集团。
他狡猾地笑看她，眼眸一缩，“如果是这样，恐怕我们就要假戏真做了。”
“怀真姓叶还是姓顾都不知道，何况就算姓顾”响河掏出含片，放了一颗在嘴里，冷笑道：“话说得太早，不怕到时候打脸吗？”
“你不用拿话呛我，只要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顾恒略惊讶地盯着她的眼睛，只见她又说：“我不会答应的，规划案的事你要说就说，随便你。”
从建大回家，洗漱，看书，上床睡觉，到摁下电灯开关的那一刻为止，顾恒都没有来找过她，这让她又窃喜又惶恐。刚才一出攻心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运气暂时唬住了他。按理说她现在该极力回忆自己与叶老或是怀真集团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她暗暗叹了口气。
响河盯着天花板，窗外的车灯打出一条亮光来，滑动着分割出不同形状的黑暗。刚才，她嘴上虽威武极了，但心里已有些认命。她想过，若是顾恒真使出最狠的招数，不仅自己要离开怀真，恐怕全建州的规划公司都容不下她。
突然间手机振动了几下，像是死亡通知书。响河钉在床上一动不敢动，仔细想想，她也没干什么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怎么就混到这地步了呢。
时间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等到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响河才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举到眼前。
是小宋和筱辰的信息。
小宋说小平师傅生了病，明天来不了公司。
筱辰说明天她要来建州参加银行风控培训，地点是香林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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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响河就往香林大酒店赶。听同事说里面的海鲜自助餐很好吃，她打算就请筱辰吃这个。
268元一个人，不好吃才怪。
响河一把夹住帝王蟹的蟹钳往盘子里放，盘子已被占了大半。她又往日式料理的方向走过去，发现筱辰正在等师傅切金枪鱼。
她挨到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别吃这里的金枪鱼，位置不好，鱼肉咬起来怪怪的。”说着就要拉筱辰走。筱辰觉得面子上挨不过，起先不想走，经不起响河硬拽只好跟过去，笑啐道：“现在嘴巴富了，知道挑三拣四了。”
以前大家出去吃饭，就大倩倩与响河最好养活，怎么吃都不挑嘴。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好吃的东西再贵都不好吃的。”
“好吃也是你说的，不好吃也是你说的。”
“对呀对呀，我说了算。”响河左顾右盼，并未认真搭话，筱辰望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待到四方桌上叠满盘子，第一轮自助算是正式开始。
“吃的完吗，这么多？”筱辰惊讶地看着桌上的菜，一时间竟下不去手。
“必须吃完啊，怎么说也要把老本给吃回来吧。”话未说完，沙爹牛肉已咬进嘴里了。
“你这吃相……果然是跟着顾恒有肉吃。”
“放——屁。你以为他能好到哪里去。”
“怎么说人家也是富二代、贵少爷，好东西见多了总比我们淡定。”
“Excause me？”响河不服气地斜着嘴，唇沿沾着酱汁，一抖一抖地，“衣冠禽兽，衣冠是名牌，禽兽还分贵贱？”
筱辰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忍俊不禁，“快擦擦，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不是口水，是汤汁！”响河面前的蟹黄汤包已被她吸尽精髓，此刻只剩包在面皮下垒得跟坟头一样的肉团。
筱辰问起她的近况，她不疾不徐地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个遍，听得筱辰时而大笑，时而叹气。说到最后，菜也快扒拉完了，响河倏地站起来，告诉她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fire了。
筱辰难以置信地仰面望她，想要站起来的身子就是动不了。响河无所谓地摊摊手，又要去夹菜。筱辰捕捉到了她笑容里的无奈，她这才明白原来响河是想要留在怀真的。
响河在餐区兜来转去，最后只拿了一份芡实南瓜露，筱辰本就没有多大的胃口，单陪着她瞎转悠，要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响河说出规划案的部分，隐去了顾恒要她假扮女朋友的事。
“离开了也好，工作不怕加班就怕心累。”
“是呀……哎，可是它是怀真啊，不然不用他撵人我自己都会走。”
“怀真有什么好，而且在怀真你也不是规划师啊。”筱辰说出了心里话，说完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怕响河看出什么。
“欸，你等等！”响河突然朝座位上的人喊道。筱辰的椅背上披着她的西装外套，这会却有个侍应生站在一旁，他手边的餐车上是刚撤下的碗盘碟子。
响河眼尖，看见这个侍应生撤盘的时候抖了手，油渍滴到了筱辰的西装袖子上。她走近再看，筱辰只喝了两口的葡萄汽酒也被他收走了。
响河把脏了的袖子撩起来给他看，又从车里把酒杯拿出来，要他赔礼道歉。这个侍应生也是个愣头青，见招架不住就拉了一个刚经过的女侍应生，自己却推着餐车走了。女侍应生明显是过来人，连连道歉，言行举止都甚为妥帖，可响河还是不高兴，而且是更不高兴了。
犯错的跑了，叫一个老手来应付场面，算怎么回事。
响河一屁股坐下，凛若冰霜。她示意女侍应生去把大堂经理叫来，任她好话说尽她就是不听。筱辰本打算小事化了，可响河喜欢在细节上较真，她不是不知道。
大堂经理闻讯赶来，也是一样的说辞。都到了这个时候，犯错的那个侍应生依旧没有出现。
响河沉了眸子，冷声道：“劳烦经理过来，并不是想听你道歉。本来你们的侍应生弄脏了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道个歉帮我们把衣服洗干净就好，但是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当事人却跑了，怎么，难道他一个侍应生比你职位还要高吗？
如果他今天撤了盘就走，没弄脏我朋友的衣服，我就当没这件事，但是现在我想大堂经理听听我说的意见，看合不合理？”
“您请说——”经理做出请的姿势。
“侍应生在没有询问客人甚至在客人离席的时候就擅自撤走盘子，是否符合你们五星级酒店服务程序和服务行为标准？再看这杯葡萄汽酒，我只听说过酒不足杯子容量的1/4时需要侍应生为客人重新斟酒，却没听过没喝完就被撤走的道理，经理你说是不是？”
经理再次点点头。
响河继续说：“撤盘的时候，推车没有在桌子旁边，而是在客人椅背后面，拉长了盘子移动路线，所以导致盘里的酱汁倾斜滴落，这是不是你们侍应生的服务技巧有问题？最重要的是，看到我们走过来，先是没有点头问好，我指出问题，他不仅反应迟钝，而且因事推脱，找别人来道歉，怎么，难道这就是你们香林大酒店教出来的服务态度和服务礼仪吗？！”
响河一一例举，所言属实，无懈可击。经理心想碰到个内行人，看起来很不好对付。她赶紧叫人去把那个兼职的侍应生找来，就在她陪着笑打算给响河以8折优惠作为服务补偿时，突然接到了销售部经理林泽生托人口送的消息。
响河屏息以待，神情严肃。方才气势汹汹地说完一连串，才惊觉周围不少顾客正望向这边啧啧称奇。她虽然有些得意，但又后怕动静闹大了不好收场。趁着经理与另一个侍应生交头接耳，她轻呼了一口气，朝筱辰吐了吐舌头。
从吃饭到理论再到此刻向她吐舌头，响河已换了三副面孔，像川剧变脸一样迅疾而熟练。是她的衣服被弄脏，是她的酒被撤走，可响河打抱不平的样子让她心里不舒服。她一贯如此爱管闲事，却又管得这么嚣张霸道。她在话题的中心，而她则被她推向了边缘。
大堂经理不知从哪知道筱辰是酒店的房客，不仅叫来了那个兼职侍应生道歉，承诺将衣服洗好后送回筱辰的客房，还给她们免了单。
免单！本来能给八折优惠，响河心里就偷笑了，这会儿怕是兴奋地要叫出来。经理客气地请她们继续用餐，但她也拉不下这个脸——总要装出一副被气饱的样子。
回到筱辰房间，响河脱了鞋子就往床上躺，她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直夸筱辰的单位有底气。能来香林做培训，还给每个人分配的豪华大床房，可见银行业真是财大气粗。响河告诉筱辰之所以给她们免单，也一定是看在这次培训的面子上。
筱辰不以为然，嘴里的话含了好久最终又吞下肚去。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