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筱玉
李冰的灵感来源
大禹 让全国感动
人类的共同记忆
「洪水灭族」是人类的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出现在大约六十个民族的上古史诗或神话当中。
在欧、美、亚、澳、非各洲,亚特兰提斯(大西洋)、印加(南美洲秘鲁等国)、玛雅(中美洲墨西哥等国)、三星堆(中国四川)……,据说几百个古文明瞬间消失,留下金字塔、神殿、巨石阵这些纪念碑,带着高科技和雨水侵蚀的痕迹。
上古中东地区(巴比伦、波斯和犹太)的神话都强调,整个世界在洪水里灭顶。羌人的民歌《太阳和月亮》吟唱,一只泼猴打翻了天上的黄金水盆;黎族人认为是螃蟹精在捣蛋。华夏族的神话诉说,女娲(读「蛙」)向洪水宣战却搞不定,农田被淹没,房屋冲毁了,人类和百兽濒临灭绝,残存的百姓逃到山上。
在远古中国帝尧时期,连绵不绝的洪水席卷了整个世界。水灾不是新闻,但这场灾难比过去汹涌多少个等级,淹没了正常生活以及一切的希望和梦想,人类也掉进恐慌。
帝尧伤透了脑筋,召开部落联盟会议,部落首领纷纷推荐鲧。帝尧反对:「他很任性,可能没办法承办大事。」众首领却坚持让鲧试试看--择错固执,会害死多少人!鲧根据经验采用堵截法,奋斗了九年。帝舜即位时洪水越来越凶猛,神州退回最原始的生活-- 低洼地区巢居在大树上,高地居民挖凿山洞。
放弃防堵 改用疏导
帝舜气急败坏了,把鲧拘禁或处死,命令禹来接棒。禹带着一批助手,从西往东跋山涉水,考察黄河的源头、上游、中游和下游,检讨失败的原因。用堆砌石头或砍树来标志关键地点,记住各地的山形水势。
走过山东时山洪暴发了,卷走不少居民。大自然的力量让人胆战心惊啊,这条河从此叫「徒骇河」。人类哪能挡住洪水呢?防堵是没有用的,应该想办法疏导它!
视察完毕,大禹把高山大河当成重点,分派助手到黄河中下游(河北、河南和山东)各地,根据山的走势和水的流向,征召当地的工匠来挖掘沟渠进行疏导:
﹡引导小沟流到中渠。
﹡引导中渠流到大河。
﹡疏通黄河各支流,引导它走向主流。某座山脉拦住河水,如果确实找不到更棒的解决方案,不惜在山上挖凿出一条通道-- 手动冷工具时代,这种规模的工程多么艰辛啊!
﹡黄淮主流责任最沉重,加派几个团队来全力疏浚。最后,洪水终于经过黄淮这两条大河,向东海奔腾过去。
﹡无论如何都排不掉的积水,照样用引导法让它汇聚成湖泊。湖泊不是花瓶(仅供观赏),而是洪水缓冲器(buffer),具有重大的功能性,。
变成地理专家
大禹想替父亲争口气,也看到同胞的颠沛流离,不愿意停下脚步。风里来雨里去,身体变得干干瘦瘦,皮肤粗黑,老茧遍布手脚掌。石制工具真简陋啊,一伙人搅动全部的脑汁,在途中一边测量、绘图,一边发明新工具和新方法-- 所以说遇到困难不要太沮丧,潜力就是在灰头土脸当中激发出来的!
关系多少条人命,绝对会比认真更认真。奋斗13年,河川全部疏通了,大禹和助手团队也变成顶尖的地理和工程专家,熟悉各地的地形、物产和经济特性。「专家团队」把神州大地重划成九个区块(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等州),中国从此叫「九州」。
经过大水灾,土质长期淹水过度潮湿。由后稷派发种籽,教导百姓培育水稻和各种作物,并且在水里养鱼。伯益改进了凿井技术,农业生产出现突破。
只怕百姓不安定
这是惊人的功劳!帝舜在祭祀仪式上,赏赐一块黑色的玉圭(一种象征)并且分封夏地(河南)。万民唱歌:「没有禹,我们就变成鱼和鳖了。」这两句歌词不是黑幽默,它具有字面意义的真实性。
帝舜称赞大禹,始终有操守而且正直,当面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奉承或者在背后诽谤,这股正直的力量让朝廷清新。帝舜将禹推荐给上帝,准备禅让。后来大禹登基,都城设置在山西安邑,夏朝从此诞生。他努力地招揽人才,并听取百姓的意见。
大禹不怕别的,只怕百姓不能成为正确的人。在路上看见一个犯人,竟然走下车哭起来了:「尧舜在位,百姓都跟他同心同德,没听见哪个人犯法、伤害大家,必须接受惩罚。现在我做不到这种境界了,道德、智慧和思考力薄弱,没办法以德化人,社会风气不正,百姓甚至开始犯罪。」
搭船去南方巡视那天,怒浪翻腾,众乘客开始恐慌-- 江水泛黄,应该有一条黄色的巨龙,唉呀呀这回死定了!帝禹对着天叹息,似乎在跟上帝对话:「何必忧虑呢?上帝差遣我为国家效力,就会帮助我活下去;纵然死了,也会回到天上。」
波涛瞬间恢复平静,「黄龙消失」的故事流传下来。这样的领导让人感动,帝禹在涂山召集诸侯,上万个地区代表赶过来,加入华夏集团。
在都江堰出生?
中国各地都留下帝禹的遗迹(废墟、城门或石碑)和传闻:
﹡华北西半部(远古的政经中心):
陕西、山西。
﹡华北东半部(最初为西半部当「后山」,后来凌驾西半部,变成政经中心):
河南、河北、山东。
﹡华中西半部(大禹的故乡):
四川、两湖、安徽。
几个地区都自认是大禹的出生地;但没有人比四川羌族更执着。几千年过去了,在北川县禹里乡,羌民始终纪念这位祖先-- 每年六月初六为他庆生;大禹馆是北川县最高级的建筑,方圆百里禁止放牧。(编按1)
羌族是远古一股重要的势力,使用刀、斧、锛、凿这些先进的石器,活动范围在中国西部,从甘肃河煌(北)往南延伸到四川岷江和金沙江流域(南)。猜想大禹那支部落是四川羌族人,孟子、史记、汉朝陆贾和恒宽认为大禹的故乡在北川县(岷江上游、四川北部),某些人则认为在都江堰(岷江中游、四川中部)。
中国人的原型
远古时代,世界各地都爆发了可怕的洪水,中国人怎样面对它呢?大禹是四川羌族跟所有中国人的祖先跟原型(prototype),开放、勤奋,在困难里不知道退后,只知道向前走。人生如战斗,没顶灭族的洪水涌过来了,大禹仰望上帝,并且在战斗当中成长、茁壮。
战国时期,这份情怀在大禹的家乡启发了一个后人。李冰思考大禹和其它先人治水的经验,观察大自然的规律,设计出一个正确的工程系统。
「大禹肇其端,开明继其业,李冰总其成。」大禹、开明、李冰…,不怕洪水的精神一代代传递下来。但是进入现代,这股精神几乎失传了,当代中国人变成尖鼻尖嘴的李表哥(编按2),封闭、滑头,爱走捷径,讲究病态美,中华民族再一次面对没顶灭族(淹没心灵)的洪水。
你向往「大禹境界」还是「李表哥境界」呢?我们都是英雄的后人,我们也可以当一个英雄。
编者按:
1. 1991年,北川在禹里镇建成了全国首座大禹纪念馆,在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中,大禹纪念馆完全损毁。重建的北川大禹纪念馆选址北川永昌镇郊野公园内,总投资近3000万元,计划2021年年底竣工。
2. 李表哥是1985年台湾委托美国漫画家劳瑞创作的中国人形象代表:浓眉凤眼,黑发覆额,大耳,朝天鼻,穿着白色功夫装,但不如预期成功,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