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乌云孵蛋似的愈来愈多。小雏儿们闻到了香味,大摇大摆不倒翁一样奔过来。天空罩上乌黑的帐子。天边传来闷响,仿佛老鼠窜过楼板。但是人的耳朵不比猫儿,察觉不到。除非再响——。
轰——!
“啊——!”
“啊——啊——!”
“啊——啊——啊——!”
现场炸开了花,如同爆米花。或者节日里的烟花,抑或童年时抛出去的纸飞机,飞上天空,稍过一会儿,再落回地上。
大家围拢来,“水——!”仿佛渴久了。
“找水,找水,找水来。”
“水找来了吗?”口信似的传来传去。
“来了,来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非常热闹。其中一个声音喊道:“不用水,水不行,灭不了油。”
“不灭油,灭什么油啊!灭火,那么大的火。”
“灭火,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水的密度1g/cm³,油的密度大概0.8~0.9 g/cm³。油比水轻,而且油不溶于水,把水倒到油里,油会浮于水面。因此,试图用水扑灭燃烧的油,不但灭不了火,反而可能因为水地流动,引起火势蔓延。”
“那怎么办!”
“用沙或者泥土,隔绝空气。”
油锅里的火热闹的愈来愈旺,犹如春天里的嫩苗,朝气蓬勃,一跳一跳,仿佛舞蹈。但又像嘲笑大家似的,拿它没奈何。
大家集思广益:“用盖子盖上。”
“对呀,盖上盖子,隔绝空气。用什么泥沙,你傻啊。”
“盖子,盖子呢?”
“盖子哪里去了?”
“找盖子,找盖子来。”
“这里,这里,找到了。谁装些垃圾,要不要?”语气里的厌恶,仿佛找到的不是盖子,而是从垃圾里刨出来的痰盂。
哗——!慌乱中,不知什么东西飞到油锅里。桀骜不驯的火焰见了灭火器一般乖乖投降,渐渐变小,随之熄灭。大家猛出一口气,同时醒悟刚才为什么不一口气吹灭大火呢。橙队的一号、二号、田扬三个人,吓飞的魂儿魂魄附体。一号的勺子找不到,不知掉哪里去了。他也不找了,问二号锅里是什么。二号喘气不匀,仿佛刚才因情况危急,憋住气忘记呼吸。二号不知道锅里是什么,照例问鞋带。
鞋带不问田扬,也不看他,更不气喘,说道:“鱼。”
一号诧异的问道:“鱼儿?”
“鱼。”二号纠错道。
一号再问道:“黑不溜秋的,从哪里看出来是鱼?”
二号看了看,看不出来,再把眼睛同目光转向鞋带,同时看了看田扬。田扬木讷似木头,大概吓傻了。
鞋带指了指锅里,说道:“那儿,瞧见没,鱼儿的尾巴。”鞋带用勺子铲了铲锅里一坨烧焦炭似的东西。
一号看见勺子,忙抢过来,好像鞋带准备夺权一样。瞧一号气呼呼的样子,假若大权在握,非判鞋带谋权篡位,当场斩首。
田扬傻乎乎地问道:“谁倒的鱼?”
一号同样问道:“谁倒的鱼?”
二号说道:“问一问鱼儿,它准知道。”
一号扬起勺子有炒人的冲动,但脸上的和气花团锦簇,不会同二号去打架。
鞋带不吭声了,脸蛋儿晕出浅浅的红。一号和二号唇枪舌剑,田扬专心观战。一号怀疑二号倒下去的鱼。原因是二号为什么让一号问鱼儿,谁倒它下去的。因为二号知道,鱼儿哪里会说话,鱼儿说不了话,告诉不了一号任何消息。好比杀人灭口,而且不用承担罪责。二号说一号诬赖好人。一号问二号,那鱼儿怎么跑到锅里了。二号说:“鱼儿可能把油当成了水,下去游一游。”一号道:“是吗?”二号道:“那你问一问鱼儿?”一号仿佛受了内伤,一口鲜血要喷出来。二号不慌不忙,冤枉田扬,说有可能是田扬。田扬道:“不是我。”二号道:“我只是说可能。”田扬道:“不可能。”
“是我啦。”
三个男生猛然一愣,一齐望向鞋带,问道:“把鱼儿倒到锅里干什么?”
鞋带不说什么,三个男生也不问为什么。
一号掂勺翻了翻鱼儿,说道:“可怜的鱼啊。”
二号拿腔捏调道:“可怜的鱼儿啊!”
田扬张口,但鞋带说道:“当时情况太乱,我也没看清楚那是鱼,顺手倒下去了。”
三个男生佩服鞋带顺手灭了火。只是一号相当苦恼,说道:“我拿我的鱼儿怎么办呢。”
二号道:“跟去了一趟非洲似的。”
一号气愤道:“鱼儿能去非洲吗?”
二号道:“鱼儿为什么不能去非洲。鱼儿想去哪里,它就能游到哪里去。游啊——,游啊——!”二号仿佛变成了鱼儿,张开手臂,游啊,游啊,游。鱼儿从不张开手臂游泳,那样子游不到想要去的地方。
鞋带看了看一号、二号、田扬,说道:“做鱼香肉丝怎么样。”
“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
一号说道:“鱼香肉丝跟鱼有关系吗?除了姓相同之外。”
鞋带说道:“鱼香肉丝,‘鱼’香肉丝,有区别吗?管它呢。”
四个人阳光灿烂,互相鼓励,喊道:橙队加油,加油!四个人摆出胜利的手势。
其余各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如红队,场面红火。锅里的辣椒红彤彤的,堪比红尘中的往事,不堪回首。漂亮的主持人尝了一口,立马张嘴吐舌,呼啦啦的,像一只小哈巴狗儿。主持人扔掉筷子,再不尝了,调侃说,红队不为比赛来的,而与评委有仇,寻仇来的。但红队把红当成特色,说愈红愈好。相比红队的红火,黄队尽管低调许多。但是同样特色鲜明,也不知道黄队把蛋黄怎么搞的,搞出来的东西看了有种与“吐下去“完全相反的冲动。而且有模有样的像那——,哎——,不说了,不说了。主持人尝一口的胃口也没了。
专业评委席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见场上的情况,大发今不如昔之感慨。当场拂袖而去。临走前,念念叨叨,什么乱来、乱了。但那么多人,那温文尔雅的话语,仿佛秋收的作物,石碾子无情地碾过,散落满地。譬如难耐的夜里,寡妇掷落的铜币。
主持人不敢再冒然品尝了。当她拂住长发,弯下腰,闻一闻特色菜的味儿,站直了,不知讲什么。突然望见满天乌云,棉被似的盖下来。她慌里慌张地准备告诉大家,但是麦克风搁哪里去了?她慌慌张张地东翻西找,从黄瓜堆里找出来。主持人作了天气预报。
现场的同学跑了一大半,其中的大多数,因为主持人的慌张吓跑的。专业评委中的一位,早上洗了铺盖晾在外边,也回去了。而大众评委,一个不少。因为大众评委早成为参赛者。正忙来忙去,没空呢!
大赛组织的成员们看见变了天,几经商量,从计划里再勾去几个项目。大赛仿佛参加了魔鬼训练,瘦成一句话,相似老苏的境界,横看成条,竖成串。主持人宣布时间到,请大家停下来。大家从慌忙之中停下来。各队由一名上得了场面的队员,端上各队上不了场面的菜。排列成一排,五颜六色的,请评委们品尝。评委中不乏见过场面的人,有模有样地,闻其香——皱鼻蹙眉;观其色——惨不忍睹。而绝不轻易尝其味,倒不是怕中毒。试验地的大爷担保蔬菜绿色健康。因此蓝队的凉拌黄瓜,备受青睐。
评委们举手表决,蓝队当仁不让的荣获本次厨艺大赛一等奖。其余各队分获二、三等奖。主持人俏皮地啃一根黄瓜,尚且未讲那些客套话。大家一哄而散,剩下锅碗瓢盆,满地狼藉。
因为,雨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