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汀《在其香居茶馆里》
从刑幺吵吵和主任打架开始,我就一直笑到末篇,其实如果仅看人物对话而忽视角色身份,这篇特别像是老上海两个泼妇在吵架,吵到后来就互相扯头发扇耳光,一发不可收拾,刑幺吵吵的粗野,“人倒是好的,就是眉毛快给人剃光了,”“老子跟你拼了!”“老实说吧,他就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到场外前大河喝水了。”“老子就是这样!”“气得胡子发抖的汉子,一把扭住他的领口就朝街面上拖。”至于联保主任这个“软硬人”,从打一出场的死不承认到与刑幺吵吵的互殴,我虽然有点儿同情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烧旺,但我打心底也讨厌墙头草式的人物,可这并不代表对奉行“既不指出被攻击人的姓名,只影射对方。正像一通没头没脑的谩骂”的刑幺吵吵我就会同情心泛滥了,指望“被骂的人,会心领神会纠正错误,”这不是高估了刑幺吵吵的能力吗?
路翎《饥饿的郭素娥》
刚看完孙犁的小说,再来读路翎的,恍惚有一种从天堂掉进人间的错觉。
郭素娥在流浪途中被刘寿春捡到,做了他的妻子,但郭素娥需要的安全感他根本给不了,于是新来的矿工张振山成了郭素娥的慰藉,但他同样担不起,也不想负担郭素娥,他说“我不想这些”。而本来是郭素娥情人的魏海清出于嫉妒,并且又打不过张振山,就把郭素娥和张振山偷情的事泄露给了丈夫刘寿春。刘寿春找人打郭素娥,用烙铁烫她的腿,郭素娥又被打手地痞奸污后扔到庙里,在得不到治疗的情况下悲惨的死去了。负心汉张振山被矿厂开除,想找郭素娥一起走结果自然是没有找到。情人魏海清为了替郭素娥报仇反被杀。刘寿春丢了工作隐居乡下。杀人犯黄毛则被关进监狱。
郭素娥起初的处境是很招人心疼的,悲惨的不知道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阳的流浪者,但是人之所欲无穷无尽,在与刘寿春做了夫妻后,她背着丈夫偷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不应当的,尽管作者对郭素娥投入的关怀同情很多,写出底层弱势群体的不幸,但对郭素娥来讲,她的不幸不仅因为社会的动荡,更因为她自己,这样的结局让人不甘,但也是她自食其果。
路翎《财主底儿女们》
路翎17岁开始动笔写《财主底儿女们》,写成时他也不过20岁。
财主和他的儿女们,蒋捷三和蒋慰祖,少祖、纯祖,死的死,疯的疯,而大儿媳金素痕则成了压垮财主家的最后一根稻草。金素痕这个女人,如作者所言,“仅仅是成为一个妻子和母亲,”靠她的聪明贤惠,在家族倾塌之际,她也许可以成为力挽狂澜的那个人,但是很可惜,最终她也去争夺蒋家的财产了。
在《家》之后,对文学作品中爱写封建大家庭的腐朽衰落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才会觉得《财主底儿女们》写得并不十分好,看路翎的小说心里经常会生出一种生涩难说的滋味,一句话往往要像读专业书一样来来回回看个两三遍才勉强理解五六分,能踉踉跄跄地读完真是可喜可贺的事。
路翎《蜗牛在荆棘上》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的故事了,结局里黄述泰居然和秀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秀姑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小说里最神经质的人,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会儿精明一会儿蠢笨,她被黄述泰毒打时向太太求救,被镇长和张学文拉到会上要求拆开时,她又声嘶力竭不要拆开,一口一个沉甸甸的亲人。当然,这一类以揭示肮脏国民性为责的小说少不了看客,他们被乡绅和张学文等人剥皮吃肉时还是闹哄哄地笑作一团,当故事的最后,黄述泰喊出了他的心里话,说“你们这个为虎作伥的臭东西!……各位妻离子散,谁不痛苦?各位全是那些畜生……你们没有人心!”熟料悲痛的大喊引来的只有乡民的笑声,那景象太恐怖了,没有一点儿人情的味道,令人头皮顿麻。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