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拣得李开元的《秦崩——从秦始皇到刘邦》一书。这是一本叙事体的史书小作，作者语言平实，不紧不慢不经风雨的叙述中，将整个波澜壮阔的秦末楚汉战争慢慢展现出来，并配有作者游历当年遗迹的照片，或破败，或荒凉，让人不禁唏嘘人生、朝代在时光中的渺小。李开元作为一名历史教授，所谓术业有专攻，一点都没有辱没这是一本历史书籍。比某文化苦旅、千年一叹之流不知专业平实多少，一句话，因为专业，所以更好！凡是跨界的，必定是吸引眼球的，如易中天说三国、王立群说秦汉，权当历史普及的说书，听听尚可。
秦始皇在中国历史上，无论从那个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绕不过去的界碑式人物，统一六国，统一文字度量衡，创制专制行政管理体制，尤其是其行政体制上的建树，即使现在都无法摆脱其原型。就这么一个创世纪的人物，死后短短几年，其秦帝国便飞灰湮灭。都说项羽英雄盖世，怎么天下就成了刘邦的天下？
刘邦在我的眼里，一直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模样，如平日无事就纠合一帮子人饮酒作乐，学作游侠装样子，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但据说这个泼皮在成年前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模范青年，但成年后就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精神受了刺激，还是神鬼附体性情大变呢？反正观其35、6才娶妻生子，在那个人均寿命40上下的年代，这当然是不正经的人了。而当年把女儿嫁给他的吕公估计不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相面术的奇葩，或者就是受要挟被逼嫁女的悲催老头。而当时作为同事的萧何虽然看重刘邦，但对这个泼皮还是打心里就看不上的。
刘邦这个泼皮到底有什么大本领呢？我觉得，一是慧根，就是听得懂人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分辨出别人的话有没有道理，说得好听就是从善如流。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有的人自己眼光如豆，却刚愎自用，再有道理的话到他那都是没有道理的话。而刘邦不是，比如在西进秦地时，有人建议善待投降，他马上采纳，从而在西进的路途中大大减少了阻力，这在当时敌秦高涨的气氛中，是很难理智做到的。比如项羽就做不到，连章邯投降的20万秦兵都坑杀了，项羽眼里只有家仇国恨，却也把秦民推到了狗急跳墙的境地，所以西楚霸王也建立在了流沙之上。另外，刘邦攻陷咸阳后，居然能抵制住美女金银珠宝的诱惑，要知道这厮本就是好色，而别人一说约法三章，这厮马上明白了。可见遇到一个明事理的主，也是属下的福分呀，不用苦口婆心，只要一点就明白了，省去好多麻烦。
刘邦的第二个本事，就是能凝聚人，多少沛县懵懂少年以他为榜样？凝聚人心的本事，可不是能学来的，而是性格中天生的东西，有些人也没干啥收买人心的事，就是朋友满天下；而有的人天天做散财童子，别人也不念他的好。比如当年宋江在柴进府中避难，结果好多江湖朋友买宋江的胀，柴进算是枉费了伙食。可见，人心说到底还是感性的，理性也就说说罢了，人在心底的感性里自然而然地被某些人吸引，而某些人也自然而然的吸引着某些人而不自知。
刘邦这凝聚人的本事，在当时也不是他独有，比如项羽的叔叔项梁就有。这些人往往在民间很有政治势力，号召力极强，稍不留意就成了黑恶势力，严重影响了社会的稳定，甚而是政权的稳定。所以秦始皇一统一六国，马上打击这些圈养门客的地方豪强。这也是历代王朝的重招，如汉武帝时期也打了些地方势力。
在和平时期，这些地方势力必然是被打击的对象。但一旦时逢乱世，这些地方势力就成了一方豪强，其领军人物也成了传奇英雄，甚至开国皇帝，比如刘邦。我常想，一国一地，为什么能翻身做主的往往不是真正用心劳作的老实人，而都是这些泼皮？实际上，老实人都做老实事，哪有时间去干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结果空出虚位，让有凝聚力的泼皮一哄而上占了位置，毕竟丛林社会，人多力量大的拳头法则总是畅行无阻的。
秦帝国的灭亡来得太急促，以致让后人看了太唏嘘。明明是压倒性的优势，结果被陈胜振臂一呼就如溃于蚁穴的堤坝，不得不说一副好牌被打得如此恶臭。历朝历代都在总结秦亡的经验教训，据说都没有超出贾谊过秦论的。今天看来，秦亡在没把握好政治的火候，比如秦始皇一统六国后，不断征伐徭役，让人活成了一根紧绷的弦，不是你断就是我断。而秦始皇对这一切似乎没有注意，也难怪他喜欢法家，对于儒家德治和道家休养生息那一套是不感兴趣的。当然也可能是他并没有预计到他那么快就死了，而且死在沙丘。但无论如何，其军队的驻守安排是有问题的，一部驻北面，一部驻南面，中央空虚，极易出事。而且赵高李斯在二世乱七八糟之后，秦的将才也大大的闹完了，只一个章邯，到后期也没有政治依靠，只好郁愤投降。假如历史可以来过，如果是扶苏陪侍巡游会怎么样呢？不过这扶苏也没脑子，一收到赐死的命令就恨不得马上去死，有勇无谋罢了，只可惜了蒙氏兄弟，可见再好的经世谋略也要有平台才行；假如把征伐百越的五十万军队分二十万驻守中部地区又会怎么样呢？可以想见反秦集散地的陈县也不成为陈县了。
秦的遗憾还没完，霸王项羽也让人不胜唏嘘。如果楚汉之争中不是这位蛮人吞掉了王离的二十万秦军，不是他招降了章邯的二十万秦军，反秦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所以当他干掉王离军队后，俨然成了盖世将军，令人不敢逼视，因为他凭着他的勇武彻底报废了秦的神话。但是就是这厮被刘邦赶得无路可走，最后自刎乌江。这厮的失败完全是不懂政治，没有悟道人心，且不说坑杀章邯部失去秦人支持，逃到乌江边，却说无脸见江东父老，虽然成就了英雄气短，却也是竖子成名！毫无意义的举动。实际上在攻秦路上，诸多人进言，都被他拒绝，其实也是没有慧根的表现，鸿门宴的优柔也注定了他的失败。
战争的胜负，其实也是人才的胜负，刘邦这边人才谋士多多，韩信、张良、丽食其、萧何等；项羽呢？仅范曾耳，有计还不听。又比如三国时候，曹操手下良将谋士远远超出刘备和孙权，战力的强弱也高下立分。
历史确实不容假设，历史是由很多偶然因素形成的历史，当然也有必然的因为，比如生产力、文明程度等。看秦崩一书，给人的感觉，秦崩不在于秦帝国各项资源的分布问题，更在于人心问题，而人心问题在于人之意识，因为人不成其为人，没有人的意思，则没有家国意识，朝代的更替只不过换了个马甲而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有当人有了人的意识，成为家国的主人，历史才不会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