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农历的八月,就到了传统的中秋节。从八月初一开始,家家户户都忙着走亲戚,串朋友。
今天周末,想趁着有时间,回老家去看看。给老妈打电话,她居然不知道已经到了八月,而且还是八月初五,只听得她在电话那头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到八月十五了!”
母亲的一句感慨,一下子唤醒我三十多年的回忆,当时我们过中秋节的情景。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农村人刚刚解决了温饱,除了吃饱肚子,其他的吃食一概没有。当时能解馋的食物就是夏天自家地里的西红柿、小瓜子,秋天的红枣,还有收获的花生和地瓜……
这种吃食都是农家人自种自收的,应季的时候,能吃得撑破肚皮,过了这个季节,就只能眼巴巴地盼着下一年了。
加工类的食品就是每年中秋的月饼和春节时的点心了,因为亲戚家不走不行,所以大人们才不得已买上一些。
记得中秋走亲戚时,母亲就会计算着走几家亲戚,比如姥姥、大姑、二姑、大姨、二姨、大舅、二舅、还有邻居的奶奶、叔伯等等。算出了家数,再根据亲疏远近和平日里你来我往的礼数,计算出给每家每户拿的数量,然后再集中去集市上购买。
每次都是精确计算后,母亲才拿着钱出门,东家看看、西家问问,货比三家后,找出最实惠的那家,才放心购买。那时候生活拮据,每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去花,那里敢随便浪费?
有时候我跟着母亲去集市,看着她一家家地询问,一家家地比较,我只是揪住母亲的衣襟,默默地跟着,哪怕是馋得流口水,也得忍着,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要,母亲也不会答应。
除非是赶到正中午头上,我饿得饥肠辘辘,母亲手头稍微宽裕一点,才会买一个糖糕给我,并不忘叮嘱:“现在买的东西不能吃,得等到走完亲戚剩下的才能吃。”
作为家中的老大,从小知道父母的辛苦,所以母亲叮嘱过不能动的东西,我从来不去偷吃,只是每天都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让母亲早点走完亲戚。
后来弟弟大了,贪吃调皮的半大小子,可不管母亲说什么,凑父母不在家的空,偷出来一包月饼吃了。第二天又馋了,就又拿出来一包。就这样,亲戚还没走完,准备的礼物已被他偷吃大半,等母亲发现时,已经晚了,害得母亲又重新去买,弟弟也少不了一顿打。
为了避免月饼被偷吃,母亲再买回来时,就会找地方藏起来,要么锁在柜子里,要么放在盛粮食的大缸里,要么在梁头下的定一个钩子,把东西放到篮子里挂上去,因为小孩个子矮,任你怎么样也摘不下来。
想着盼着,八月十五这天终于来了,因为是团圆节,月饼是必须吃的,在家乡人的心目中,只有吃过了月饼,这个节才算圆满。
那天我们一般会早早地吃过晚饭,然后大大小小的孩子,像喊过号令一样,齐刷刷地跟着父母,只等他们忙完,赶快分月饼。
大人们则在孩子一遍遍地催促声中,赶紧忙完手头的活,拿出月饼来分。家里所剩宽裕的,会一个孩子一个月饼,一般先让最小的孩子挑,以此类推,最后人手一个。也有大点的孩子不懂事,嫌父母不公平,说某某人的月饼大或者有点厚,为此少不了一场嘴官司。
家里剩余不足的,就只能根据孩子的人数,把月饼切开来分。这个时候,是孩子眼最尖的时候。大人刚拿起刀,就有孩子大呼小叫着说:“得切一样大!”这个时候,大人们也会非常慎重,每次都是仔细地看过以后才下刀,生怕切的不一样会引发孩子的争执。
拿到月饼,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被烤过的月饼,颜色黄黄的,还有一股香甜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心急的孩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个月饼吃完,有时候吃完竟不知道是什么馅的。
有的孩子则会节省着吃,先吃一小块,一点一点慢慢地啃食,好像非得把月饼的美味尽享个够不可。剩下的大半个则用小手绢小心地包好,放在枕头底下,等明天、后天、大后天再吃。自己舍不得吃,有时会被贪吃的兄弟姐妹惦记,藏在枕头下被别人发现,就偷偷地拿走吃掉。等主人发现没有时,就哭喊着跑去找父母告状,大人把四五个孩子全叫齐,任你怎么审问,就是没人承认,最后气得父母责怪丢月饼的孩子:“谁让你不舍得吃?丢了活该。”
那个时候月饼做得非常简易,通常是白糖再加上玫瑰丝做馅。玫瑰丝一般两种颜色,红色和绿色。红的像红蜡烛一样透明,绿的像翡翠一样晶莹,光是看颜色就足够诱人。咬月饼时,咬出个玫瑰丝,那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就甜到心里。
最好吃的还是五仁月饼。虽说叫五仁,印象中似乎那月饼里只有花生仁、芝麻仁,很少见到有足够五仁的。吃这种月饼最过瘾,一口下去,花生和芝麻酥脆喷香,再加上白糖的清甜,这种又香又甜混合起来的味道,让人觉得,吃一口月饼,绝对赛神仙。
如今,日子好起来了,月饼的种类也越来越多,各种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味道都做出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再好外贵的月饼也没有食欲,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尝过一口了。
每到中秋,我依然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在那个物质匮乏年代里,一枚小小的月饼带给我的无限的满足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