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大结局

第三十四章 撒网

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想弥补,想还清,可是到头来才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错永远无法弥补,错了就是错了。

当天夜里,殷素透过门缝看着那个在卧室床脚边,倚靠着床尾坐定的男人,他看上去有些迷惘。推门进去,辛辣的烟雾呛得她直咳嗽。可是从烟灰来看,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

听到声响,男人迅速将烟丢进了烟灰缸里,邺太太最讨厌烟味了,他最近都没有碰过烟,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了。因为紧张,男人的声色里还带着些惊魂未定的韵味,“我没抽烟。”

原来不是邺太太进门。在看清人影之后,邺华不由得苦笑,原本因为紧张而板正的身子又颓然下去。邺太太不会回来了。殷素眼眶泛酸,随即在邺华身侧坐下。

“是怎么了,邺太太说什么了?”

殷素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掰扯过邺华的手腕,还好,没有新的伤口,那一夜可把殷素给吓惨了。要是白浅知道的话,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邺华机械地转身,然后手一捞,把半蹲在他跟前的殷素揽进了怀里。七月份的天怎么也不见热,邺华只觉得全身都要凉透了。白浅的话像是一把锤子,把邺华身上二百零六块骨头都敲散了。任凭烟酒都没有效,骨头相互膈应,抖得厉害,使得他全身怎么也暖不起来。

木然地把脑袋搁在殷素的肩头,邺华恍惚地闭了眼。只是想睡一觉而已。可是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浮现邺太太的声音。真烦啊,邺太太真是个烦人的女人。都要丢下他了,可是却不肯放过他。

屋里没有开冷气,被紧紧抱着的殷素只觉得有些热,邺华身前的领带夹也硌的她难受。她想推开身前的男人,可是……,是月色太柔,是虫鸣太闹,夏夜里的一切都在摧残着殷素的意志。悠声一叹,她终究是回以拥抱。

“素素,你之后想过去哪么?”

突兀地,邺华开了口。尤为浓重的鼻音使得男人的话变得醇厚而低沉。殷素怔怔地,有些不明所以,“邺先生,你是想赶我走么?”

这话使得邺华的心又跟着难受起来。邺太太说的没错,他是个混蛋。素素是个很好的女孩,他要是不去招惹她就好了。他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顿了顿,殷素又接着开口,“去哪都好,公司教给我的东西足以让我找到一份好工作。邺华,你想让我去哪?我都行的。”

很久很久,久到殷素以为邺华或许是睡了。因为屋里头除了烟味还混杂了酒味,邺先生的酒量奇差,这一点殷素明白的很。

乍然间,含着倦意的声色突兀地响起。

“你愿意嫁给我么?”

这是第二次邺华问殷素这个问题。不比得上一次的心潮澎湃,这一次殷素淡然的多。在遇到白浅和黎镜之后,邺华就一直待在公司里。邺华在公司除了忙工作外,不会做其他的事情。长时间工作总让人烦闷。

再者,这两天无论城南还是城北,两边的房子都找不到这个男人的踪影。烦闷之后的困倦总是容易让人的脑子不清醒,而且邺华还灌了那么多的酒。

“邺华,我不喜欢你开的这个玩笑。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不然你去隔壁房间睡,嗯?这里的烟酒味太浓了,我想得通风一晚上才能去掉。”

闷声地笑着,邺华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的。对不起。我脑子不清醒。素素,你出去吧,我现在意识有点混乱。”

明明已经没有再吃安定片了,可是为什么眼前的景象还是在变化。不应该喝酒的,使劲摇了摇头,可是眼前素素的脸越来越像邺太太的了。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晃悠着站起身来,邺华把眼前的人往门外推。殷素不知道为什么邺华的动作幅度突然这么剧烈,眼见着他要站不稳了,殷素只好抬手去扶他。

不对。邺太太不会回来了。眼前的人不是邺太太。可是……,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又记不清了。

“浅浅?”

“你来看我是不是?”

“不是那样的,我当时只是害怕你要和我离婚才不接电话的。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不会不接你电话。邺太太才是最重要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看,你又不理我。你一生气就不理我。不气了好不好。”

“黎镜的私生活很乱的,他才不是好人……我派人调查他了,你会不会生气?他连私生子都有了,你不可以嫁给他。”

双肩被紧紧地扣住,殷素怔楞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对。

没有得到回应,邺华低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喑哑到极致,带着些许绝望的意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

低声呢喃似乎费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原本悠然伫立的身子倏然间瘫软下去。殷素忙不迭地去扶他,可是邺华的身子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无奈之下,殷素知道竭力压着往下倒的男人往后仰。

后面不远处就是床了,这样一来邺华也就不至于会倒在地上。这个主意得到了很好的实施,当邺华跌落在床上的时候,殷素也跟着压在了他身上。

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邺华便将怀里的死死地困着。已然没有了精力,在迷糊不清的碎碎念里,邺华终于是阖了眼。

修长的身子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缩在了墙角,不肯有一点退让,如获至宝一般的拥抱使得殷素怎么也没办法从邺华的怀里脱开身。

第二天一早,当邺华醒来的时候,心底是巨大的怔楞与狂喜,可是睁眼……,不是,不是他的邺太太。

那一个早上,殷素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原本睡在她身侧的男人。又一次,邺先生成了一个胆小鬼。现在的他肯定很懊恼于愧疚,其实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殷素在收拾好满地的酒瓶和烟灰之后,又让薛姨来楼上仔细打扫了一遍、

经过昨夜的通风之后,屋里的烟酒味已经散了很多。薛姨在被殷素喊上楼的时候,眼底有着明显的不悦。殷素知道薛姨的敌意从何而来,她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着。

是时候去找邺太太谈谈了。

在曾经的那个小包间里,白浅和殷素再度碰面。只是这一次的局势又不一样了。殷素很是淡然地开了口,“抱歉,邺太太,喜欢一个人不犯法,可是我也就只能做到喜欢为止了。邺先生不是商品,没办法相让或转卖,他就是他,邺太太,我认输了。”

“是嘛……”,白浅低声开口,从她这份沙哑且满含倦意的声色里,殷素能猜到,这个女人其实也不好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两个人还是没办法好好走下去。他们彼此相爱,不是吗。殷素一个局外人都已经要看不下去了。

“邺太太,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会看上黎镜,但是我不得不说,黎镜的人品亟待考证。是不是因为我,所以你生气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想我可以解释。邺太太,我和邺华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请允许我揣测,我想,邺先生对我的喜欢不过是出自于那种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泄的欲望,我不甘心,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邺太太你应该比我明白的,一个一直按照长辈要求成长的男生总是习惯性把自己的需求放在后面,这样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从来没有过恋爱经验的二十三岁的邺先生突然被迫结婚,甚至有了孩子,他那个时候就像是叛逆期迟到的小男生。我不得不怀疑他找上我是不是存在一点报复你的心思,但是我甘愿认为,他没有。邺华的心思很干净,我愿意相信他。”

顿了顿,殷素又接着开了口,“而且邺太太你不会知道的,在你不在的这两年里,邺华的状态有多差。先是学会了抽烟,再是喝酒,我不止一次被王医生警告过,要是按照他那个抽法,邺华很可能活不过六十岁。

邺太太,你不奇怪邺华手腕上的伤痕么?你不觉得那个伤痕很眼熟吗?

最严重的不是这一点,我想邺先生心里一定藏着一个很严峻的心事,他总是失眠。一直到你和他离婚之后,他基本每天都得靠吃安定片才能睡着。安定片更通俗就是安眠药。服用安眠药使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他总是容易产生幻觉,有时候我总是见到他在厨房里对着空气讲话,有时候他总是把我错认成你。

他得知你丧命于车祸的那个晚上,他抱着孩子哭了一晚,当然,我是在客厅无意听见的,他那么要强的人,是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哭的。我对他而言也只是别人。一大早他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他告诉我他累了想回去睡一觉,可是到我中午去喊他,邺太太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白浅一张脸已然苍白到没了血色,她极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到最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她说:“别再说了……求你……”

“桌上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瓶,药瓶的标签上写着安定片三个字。邺华是个多周到的人啊,遗书早就已经写好了,你知道他睡着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吗?是一个装戒指的首饰盒,原本我一直猜不透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就在昨天我明白了。嗬,邺太太曾经把婚戒给丢了。

白浅,你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因为愧疚才对你好的么?你还以为他爱的人是我吗?你到底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他。如果是因为我,你才存心想要他难过,那么我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

惆怅地哀叹在这个狭小的包间里此起彼伏。在拿起手袋之后,殷素起身,离别的之际,她转身低喃,“白浅,去看看他吧。昨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不小心把我认成了你。昨天晚上他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我保证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你去看看他吧,那个男人已经内疚的够久了,这两年从小年到元宵,尤其是除夕夜,他总是不眠不休的忏悔,你要是见过他那个样子,你绝对不会狠得下心和黎镜在一起。

白浅,我求你了,你去看看他吧。除了家里就是公司,他无处可去。”

当然,当然得去看看他。这个男人有多傻白浅再清楚不过了。殷素从家里出来的,那么就只有公司了。慌乱地拿起自己的手袋,蹬着一双十二公分高的高跟鞋,白浅脚下生风。

穿着高跟鞋开车自然是危险,可是司机开车总是瞻前顾后的,白浅不耐烦,赶下司机自己就上手了。这不是白浅第一次来这里了,之前为了离婚,白浅总是会来这里找邺华。

从嘉韵那里拿了钥匙,白浅一路跑着进了办公室的休息室里。高跟鞋妨碍了她的速度,所以白浅在中道把鞋子给踢了。嘉韵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把鞋子给捡了回来。嘉韵想,要是和好的话,邺先生一定会问责他,为什么不把鞋子捡回来。邺太太的东西是不可以落在别人手上的。

休息室里昏暗的紧,窗帘窗户没有打开。屋里的烟味呛得白浅直咳嗽,她的邺先生真的学会抽烟了,真是个坏男人,抽烟喝酒都学了个全。走上前去,邺华没有半点反应。

显然,邺华把来的人又当做是殷素了,这个迟钝的男人反应总是慢半拍,昨天是,今天也是。

“你这样抽烟是不想要命了吗?嗯?我走之前怎么和你说来的,要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我儿子都几天没有见到爸爸了,我的邺先生在休息室里抽烟。”

在看到烟灰缸里的烟蒂和烟灰之后,白浅倒吸了一口凉气。殷素说的可一点都不夸张,她的邺先生烟瘾真的很大。

听到白浅的声音之后,原本还呆呆坐在地上的男人猛地回过神来,在把烟灰倒进垃圾桶之后,他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把手边的烟盒和那个方方正正的打火机给丢进了垃圾桶。在把垃圾桶丢到阳台之后,他又慌乱地去开窗。

当七月的晨光冲进屋里,白浅眨了眨眼才适应。适应之后,她眼眶顿时就红了。邺先生啊,爱过也恨过的邺先生,此时此刻怎么会这么狼狈,下颚的胡须冒出来也没有打理,眼底的青黑和眼里的红血丝交相辉映。

开口,嗓子还是哑的,“我,我只是偶尔……”

“不许撒谎!”,白浅狠狠地喝了一声。

“浅浅……,你来找我吗?”

“不许转移话题。”白浅再度喝了一声,眼泪不争气地就落了下来,“你就这么照顾自己的,嗯?邺华你个混蛋,你想怎么样,苦肉计对我没有用,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倏然被人紧紧地拥在怀里,可是白浅心里的怨气还是没有消散,不,确切来说是担心。那一份恐惧深深地缠绕在她心上。她的邺先生啊,多蠢的邺先生。

“只是偶尔抽烟,真的。如果浅浅不喜欢我就戒了,嗯?”,说着,男人又惶恐起来,现在他和邺太太靠的太近了,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殷素总是喜欢用很香的沐浴液,万一要是邺太太闻见的话,“我,我去换个衣服……”

“不要。”白浅死死地缠着邺华,怎么也不肯撒手。

“就在这换,嗯?衣服上……,有烟味。”,这也是担忧点之一,邺太太最讨厌烟味。

“不。”白浅不肯退让半步。

终于,邺华只能妥协,“那我把外套脱了?”

没有等到白浅的回答,邺华就开始去脱衣服。那一个万一总是让他担心且心虚。要是邺太太知道他昨天和殷素睡在一起的话……

当邺华和白浅一起扑倒在休息室的床上之后,屋里就只剩下呼吸声。上午九点,多好的时候,可是两个人只是安安静静在床上躺着。

“邺华,你相信我一次,什么都不要问,就等着我回来,好不好?”

“好。”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疑惑。

“那现在,我有点累,我们一起睡一觉,然后你就乖乖在家等着我的消息好不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只要一个月。”

“好。”,沙哑的声色里是无尽的缱绻,邺华抬手轻抚过白浅落在身后的长发。在把薄薄的毯子抖落开,邺华就抱着白浅在床边躺好。男右女左,是他们一直的占位。

昨夜的挣扎让白浅精疲力竭,今早殷素的说辞让她胆战心惊,她是真的累了。

“你也睡一觉好不好?放心,这一次我不会突然离开。”

“我不困。”,执拗的声色一如既往,事实上邺华此刻的确不困,还残留在血液里的尼古丁让他兴奋。而且白浅的信用已经透支完了,他怕了。

“是嘛,那好吧。我睡一觉,到十一点你记得喊我。”,困乏地打了个哈欠,眼眸里顿时升起一阵薄雾,白浅窝在邺华的怀里,转眼间就沉睡。

十一点四十的时候,白浅的手机闹铃响起。寻着声音白浅摁掉了桌面上自己一直响着的闹铃。可是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邺先生呢?

然而去关闹铃却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臂下的确是压着了一具身子,白浅睁眼。邺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睡得可真沉,响了好几声的闹铃也没能把他给吵醒。这个男人啊,总是说着一些傻气的话,我没事,我不困,我不介意。

说好了不会走就没敢离开。白浅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一直到下午两点,白浅被饿醒,可是邺华还是没有要醒的趋势。心里一惊,白浅爬下床去翻抽屉,没有安眠药。抽屉里就只有几分财经版的杂志。

安下心来,白浅整理好衣服之后才起身给嘉韵打了电话,要他定外卖。

“醒啦,饿不饿,我估计你早餐也没吃吧?再睡下去真的就成猪了,喏,该吃饭啦。”

下午三点二十,白浅将小盒子包装好的菜品码放好在桌上。这一顿迟到的午餐耗费了一个小时。期间一直是白浅在挑起话题。

下午五点十分,白浅拿起自己的手袋起身,邺华小心翼翼地在后头跟着,等到发觉白浅要走,他迅速挡在了门口。

“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堵在他心口一个下午。为什么突然会来?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答应了不问的,邺先生,我讨厌言而无信的人。好了,我要回家了,你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乖,回家吧,儿子还在家等你呢。”

“你是不是因为可怜我,所以你才……”

余下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唇边,白浅踮起脚,在邺华的唇上轻印上一吻,“不许这么说,我会不高兴的。邺先生只有同情别人的份,你不需要别人来可怜。邺先生,一个月,等我。”

第三十五章  挣扎

邺太太奇怪到邺先生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在查询到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之后,邺华把家里书房的东西砸了个遍。那一晚团子在姥姥家,那一晚,除了殷素外,嘉韵也在。

嘉韵第一次见着邺华发这么大的火,而且上一次邺华发脾气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站定在原地,嘉韵下意识瞥了殷素一眼。

殷素摇头,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独邺华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促狭地喘气,他那一颗心因为他剧烈呼吸俨然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态势。

怔怔地,邺华低喃:“就这么重要嘛……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嘛……”

和黎镜复合,询问各大知晓美国宪法的资深律师,去美国见家长。这个女人到底都在玩什么花样?两年里,她找到的证据都是些什么……

嗬,莫渊父母的死和黎镜的父亲有关。就为了这一点,所以她就想自己去拼命吗?莫家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奋不顾身,抛夫弃子,摒弃家人?

莫渊……莫渊!

手心重重地击在桌面上,突如其来的响声让殷素猛地一颤,嘉韵显然也受了惊吓。一室三人,各怀心思。

在第三天之后,原本怒意满腔的人又平静下来。当天晚上八点,他在哄睡孩子之后,拉着殷素走到客厅。

他说:殷素,接下来我要你配合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有选择权,你可以选择不帮我,你可以拒绝。

殷素点头。

而后邺华才继续开口: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办一场婚礼,你放心,结婚证会是假的。婚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我需要告诉一个人,我和邺太太已经没有关系,从而让他放低警惕心。否则的话他会一直盯着我,我完全没办法行动。那个人是谁和你无关,因为你们不认识,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现在,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不要勉强,你拒绝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找别人,只是可能效果会打折扣,仅此而已。

殷素照着邺华的要求犹豫了好一阵,然后点头。良久之后,殷素问道:“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真的吗?”

那一头久久没有回应。

“邺华,之前你是不是因为想报复邺太太才选择和我在一起,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是吗?”

很久很久。再很久很久。有多久呢?殷素不知道,只是秒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惹得她心烦。那一句“我开玩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邺华终于闷声应了。

“不是。不是因为报复。”

这可是个病句,前一个不是到底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还是第一个问题的强调呢?但是这几年的默契让殷素知道,曾经啊,这个男人或许是真的喜欢过她的,即便那只是因为青春期荷尔蒙过剩的原因。

足够了。

“嗯,我愿意。假扮新娘嘛,我试过一次,这一次一定不会演砸的,你放心。”

殷素的心让邺华愧疚了,因为愧疚,他的心揪在了一起,“对不起。”

“没关系。”

殷素像孩子一样笑着,说着最原始最疏离的客套话。

对不起,没关系。

这是一场与时间和爱人赛跑的游戏。当情绪被收敛,理智也随之回归。

音乐电台里响起来一首《小河淌水》,白浅最是喜欢这个曲。无心去追寻这是否是因为某一个人,邺华减低车速,静静地听着女声悠扬的声调。往昔的记忆纷至沓来,三叔说:大雅大俗,大俗大雅。三叔说:邺华你啊,就是心气太高,要是能有点烟火气就好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三叔是真的对他好来着。一个心里很苦很苦的人需要填补多少甜才足够呢?邺华想,大抵只要一丝就好了。

第三十六章  你骗我的吧?

在九月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落定。最终,那一场和爱人还有时间赛跑的游戏,邺先生险胜。

白家的姑娘站在时间的洪流里,回忆过去的点滴,这才惊醒。亏得她为了那一场婚礼哭的撕心裂肺,亏得她以为邺先生是个不会骗人的男人。她怎么就忘了,她的邺先生可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瞒天过海,再釜底抽薪,拼死一战。

知道他使得是苦肉计,可是这苦肉计也太苦了些。而且,而且那一份从折颜那里偷来的诊断书也让白浅忧心不已。很多问题要问呢,可是为什么她的邺先生就是不肯睁眼。

他是不是在和她闹脾气?殷素说的对极了,她的邺先生现在才二十五岁,二十三岁就被她拐到手了,充其量他也不过是个叛逆期迟到的小男生呢。

之所以是险胜是因为在这一场游戏里,邺华没有讨到便宜。当口径为九点一毫米,被世人誉为沙漠之鹰的狩猎手枪发出咔哒的声响之后,邺华拼尽全力冲了过去,在美国的底特律市,一户人家门口的草坪上,邺华终于成功地保护了比他大三岁的小娇妻。

瞧瞧,他的小娇妻似乎是被吓着了,她结巴了很久,都要说不出话了。邺华蔚然笑着,然后把她眼角的泪擦掉,“怎么,被吓傻了?”

白浅猛地舒出一口气来,“你没事?他……,他开枪了……”

“没事。”,后背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可是他的面色看起来平淡极了,就好像那颗子弹真的射偏了,“我很好,你怎么这个傻样子,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会在这?白浅迅速地整理思路。突然冲出来的邺华可把她给吓傻了,晕晕乎乎了好一阵,白浅却想到了别的事情,“原来你和折颜认识,折颜就是你的心理医生对不对?你们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找心理医生,折颜主要是接诊治疗轻度的精神病人和有心理障碍的人,你……”

还没有问完,问题还没问完那个男人就猛地往前栽。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上去很安详。安详?不不,这可不是个好词汇。

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来,然后白浅就看见邺华背后那一身黑色的西服湿了一片,伸手去摸,是红色的……,不对,为什么会是红色的……怎么可以是红色的……

那一声救命几乎用尽了白浅的精力,她颤颤巍巍把人扶起,可是了无意识的男人太沉了,白浅怎么也没办法扶起他,最后是嘉韵过来帮忙。

从事发地点到医院也只不过是花了三十六分钟。白浅坐在救护车的一边,死死地盯着她的邺先生。

不对劲,怎么都不对劲。邺先生会在这里?他从哪里出现的?说好了要他等一个月的,可是一个月还没有到呢。

“嘉韵,嘉韵你知道些什么?”

白浅朝着身侧喊了一声,可是嘉韵不在车上。医护人员被她给吓了一跳,在异样的眼神下,白浅再度收回目光,怔怔地看向了邺华。

从八月等到了九月,一个多月了,邺华只是中途的时候醒了一次。可是也只是睁了眼,在确定白浅没有受伤之后,那个男人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嘉韵,嘉韵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他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你告诉我好不好?”

处理完医院的琐事之后,白浅终于找到了嘉韵。这些天嘉韵都不在,按照常理这是不对劲的。嘉韵的尽责程度白浅了然于心,如果不是邺先生交代过什么事情,他不会突然失踪那么些天。

“这一次总裁是来美国处理公司事故的。美国底特律市的分公司生产的陀螺仪遇到了专利技术方面的问题,陀螺仪是电子设备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一旦传感器出了问题,那么公司同一批次流水线上生产的车辆全部要下架,这么一来损失巨大,所以这才亲自向董事长,也就是总裁的爷爷要求过来查看。”顿了顿,嘉韵又加了一句,“在事发地点相遇是因为当时负责人约好的餐厅在那附近,总裁本来是要过去商谈技术对策的,只不过是凑巧遇见了。”

凑巧……,这可真是太凑巧了。

白浅不信,但是她深知嘉韵不会多说。因为邺华昏迷不醒,所以在事件发生之后,只有白浅作为犯罪嫌疑人跟着FBI走了一趟。

最后,因为是黎镜的父亲先开枪,而且邻居住户家的摄像头有拍摄到现场的全程,所以法庭根据美国的《标准刑法典》判定白浅是属于面对“致死性暴力”的正当防卫,白浅被无罪释放。司法程序走的太顺当,顺当的让白浅都觉得怀疑。美国人在法律上不是出了名的计较吗?

九月十号,因为黎镜父亲在那一场枪击事件中去世,黎家的公司出现内乱,股价暴跌。黎镜回国处理事务。

九月十三号,黎家遭遇到空前的打击,先是因为税务问题被人举报,然后是因为公司里电子设备的陀螺仪出现问题。而后通讯电子设备在全国陆续出现自燃爆炸等现象。舆论压力一边倒,公关无力挽回。

再然后,墙倒众人推。黎镜父亲被爆出曾经包养众多情妇,私生活紊乱,在外育有私生子,曾经的私生子黎怨甚至准备和自己的弟弟争夺家产。黎家公司上下内部贪污腐败问题严重,资金链断裂。

昔日的商业巨贾,一夕之间沦为笑谈。

坐在病房里的白浅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新闻报道,再然后愣愣地把目光投注到那个依旧躺着的人身上。有那么一瞬间,白浅觉得这些事情和邺华脱不了干系。

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一夜之间个顶个地接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以黎镜的资历,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窘况。

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一直持续不断地在邺华的脑海里放映。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当和爷爷商量好前往底特律之后,邺华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先是打探好地点行程,而后素来板正的邺家长孙破天荒的和美国的黑手党有了交易。泽利里家族是底特律的一个黑手党联盟,在一个光亮到有些刺眼的房间里,邺华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事实上,在事发当天,事发地点的附近埋伏了很多持枪的黑手党成员。一旦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那么将会有专人枪决黎镜的父亲。可是,邺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傻气了。

在黎镜父亲举起枪的刹那,他真真是慌了。然后一切的布局都忘了,邺太太的脸色那么苍白,显然她是受了惊吓。然后,飞速地冲过去,把他的邺太太护在了身后。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惊扰了局势,所以邺华后背还是挨了一枪。原本按照邺华的布局,应该是黎镜的父亲突然暴毙,这样一来他的邺太太就和这起案件没有任何关系了。万一,万一要是以后被人查出来邺家的长孙曾经因为一个女人而抛弃自己的信仰与底线,和黑手党做过交易。

那又怎样呢……

而后,等到黎镜的父亲死了,他便可以迅速地冲过去,对着吓坏的邺太太说一声“好久不见,真巧。”

三叔说过了,在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总是最容易俘获她们心的时候。可是啊……,可是最后英雄救美又变成了苦肉计,邺华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第三十七章  大结局

邺华真正意义上的醒来是在十月十日。那一天他甚至于觉得人生变得玄幻。为什么……,团子不是已经生了么,没记错的话,团子现在已经三岁多了。

为什么他的邺太太看起来还是在怀孕?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吗?

是梦吗?醒来的人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眼见着刚醒的人一直朝着她肚子看,白浅反倒是有些害羞了,“是那一晚上怀的……,那一天你……你没有做安全措施。”

那一天……,邺华诺诺地回想着,然后激动,欣喜。心电图变得紊乱,白浅赶紧让人去喊医生,“不许激动,你给我安分点,你伤还没好呢,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账要给你清算,你可不许再睡过去了,听到没有。”

睡了太久,邺华发不出声音,眼眶里滚烫一片,他眨眼,然后点头,唇形微动,他想说“我没事。”

“你有事没事我自己清楚,你不许动了,医生来了,先检查一下。”

三个月的身孕已经逐渐开始显怀了,白浅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给医生让道。情况很好,好到白浅都要喜极而泣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明天就出院,不不,为了保险一点还是过几天吧。”

“就明天回去。”,倔强的,邺华发出像砂纸打磨过的粗粝嗓音吐出这么五个字。他眼神决绝,声色坚定,白浅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从底特律到家门口一共耗时了十五个小时。这十五个小时里男人一言不发,反倒是女人一路都唠叨个没完。

“邺华,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早知道这样的话还是再等等好了。”

“完蛋了,关顾着你了,团子这么久没有见到我,他会不会忘记我?”

“完了完了,我手机一直关机呢,我告诉四哥今天回来的,他不会把我儿子给拐跑了吧,怎么电话没有人接……”

细细碎碎的喃喃自语像是蜜一样地灌进了邺华的心里。真可爱啊,他的邺太太总是这么可爱,发脾气的时候可爱,碎碎念的时候也可爱,在床上喊他哥哥的时候可爱,骂他是个臭男人的时候也可爱。

将白浅喋喋不休一直上下张合的红唇给堵住,细细地品咂摩挲,舌尖相抵进退,纠缠不休,一直到车内的气氛变得微妙,邺华急切地推开了怀里的人。

“怎……怎么了……”

觉得羞涩的白浅急速低下头去,回过神之后,白浅才发觉车里还有个司机在。两个人像是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一样不自在地坐着。

“你……你怀孕了……”,结巴像是会传染一样,邺华磕磕巴巴地嘟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到家之后,邺华也还是没能闲下来。

“你爷爷要见你。”

大门口,连宋瞧着刚要进门的两个人之后急速赶了上去。白浅眉头蹙的厉害,极为不悦的样子,“就不能缓缓吗,他伤还没好全呢,你父亲也太过分了吧,对自己的孙子这么严格?再说了,晚一点去看他又不会怎么样。”

白浅说的义愤填膺,邺华只是淡淡笑着,好声安抚好自己的前妻之后,他才紧跟着三叔点了头,“好,我等会儿就过去。”

“伤的严重吗?怎么会受到枪伤?你不是去谈生意的吗?”

因为事情发生在美国,所以国内的报道并不详尽,而且国内的报纸上也根本没有提到关键的人物:白浅。所以连宋只以为邺华是不小心卷入了什么纷争里。

听到这话,邺华笑着摇头,“没事,谈生意的路上不小心出了点事。三叔也知道,汽车城有些乱,是我没注意罢了。三叔先回去吧,我等会再自己过去好了。”

“也好,我去帮你探探口风,要是你身体不舒服也别勉强,我和你爷爷说就是了。”

“好。”

叔侄两个交代清楚了之后便分道扬镳。白浅扶着邺华进门,在沙发上坐下之后,邺华就开始准备出门事宜了。

“薛姨。”,喊了一声在一边不太清楚状况的薛姨,邺华又拉着身边的人坐下,“薛姨,你去帮我拿一套正装下来,要深色系的,严肃些的,麻烦了。”

等到薛姨上了楼,白浅才很是不耐烦地念叨起来,“你就不能不那么听你爷爷的话吗,他让你去你就一定要去吗,休息几天再去不可以吗?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跟着去好了。”

说着,白浅就要起身去准备换衣服。邺华极力拽住她,“不用。爷爷找我肯定是想要问公司的事情,你还是别乱动了,你都怀孕了,在家等我好不好?我交代清楚之后就会回来的。而且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问我吗,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你在家乖乖待着。”

在把薛姨递过来的衣服换好之后,邺华又被医生注射了一剂止痛药。勉强有了些精神的邺华在安抚好自己的小媳妇儿之后才安心出了门。

只是这次出门显然不如邺华所料。一直到三天之后他才从外头回来。一直在家等着的白浅在收到一次次延时的短信通知后,心情越发急躁。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她见到了邺华。

当了三天空中飞人的邺华显然累的够呛,才进门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崩了三天的弦就彻底松了下去。转眼之间,白浅在接水回来之后便见着邺华的身子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往一边倒。原本被他握紧在手里的手机也早已经滑落掉在了地上。

白浅扶着他在沙发上躺好,困到眼睛已然睁不开的邺华只是低声地喃着,“浅浅,我回来了。”

“怎么累成这样,这三天你都干嘛去了?”,白浅没好气地责问着,可是语气里的哭腔终于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孕妇情绪总是波动剧烈,白浅知道,邺华也知道。

竭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终究也只是睫毛动了动,趁着还有一丝意识,他抓过白浅的手,“我……我出差……还有……”

想要表达的信息太多,想告诉白浅这三天他其实是在出差解决一些他惹出来的麻烦,虽然已经很赶了,可是还是没日没夜地忙足了三天。想问白浅最近胃口好不好,肚子里的宝宝有没有闹她,还想问这三天她有没有想他。可是意识显然已经支撑不起这么混杂的表达。

困意波涛汹涌,意识逐渐飘离。身体已经超负荷运转到极限。

“没事没事,我很好,你先睡吧,睡醒了再说。宝宝也很乖,你放心好了。”知道他担忧什么,所以白浅主动先报了平安。在听到想知道的答案之后,邺华终是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怕他不舒服,白浅动手把他的领带解下,再给他松了衬衣的前三个扣。邺华这一觉也没能睡很久,睡足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能把眼皮撑开。

“浅浅,我回来了。”,依然含着困的声调还带着点迷糊,窗外已经是暗沉一片,屋里没有开灯,影影绰绰的,邺华只能看清楚眼前白浅的剪影轮廓。

“嗯,我知道。客厅灯太亮又没有小灯,你也不喜欢戴眼罩,所以我没开灯。”

“嗯。”

“你饿不饿,衣服还是出门前穿的那一套,怎么这么急,就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有精力说了吗,有的话就说说,你都忙什么去了?”

“这三天都在出差,底特律那边工厂的陀螺仪的确是出了问题。所以这三天我不得不来回跑。”

“可我记得你当时去美国就是为了解决那个陀螺仪的问题的,所以邺华,你去美国没有解决该解决的问题,反而是找到了我,顺便在去谈生意的路上救了我,邺华,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吗?”

才刚醒的男人有一瞬间的语塞,邺太太说的对极了,这么看来反倒是他不务正业了,“嗯,因为去美国找你才是我的主要目的。”

白浅被他这份直白给打败了,顺势做出个惊恐的表情,“所以,然后呢?”

“然后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可是很失败,最后变成了邺太太最不喜欢的苦肉计。”

“为什么来找我。”白浅怀疑地问着。

“这个要问邺太太你了,你为什么去美国。你让我等一个月,可是你去见男方家长了,当然我也想不到,邺太太的最终目的竟然是那个。”

“什么那个……”,这下换白浅语塞了。怎么听邺先生的语气他什么都知道。

“没错,我都知道。”,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男人笃定地回应。

“也包括你和师傅是兄弟的事情?”,白浅惨白着一张脸,几乎难以置信。

同一时间,邺华的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他愣愣地,又开始结巴,“你,你说什么……师傅,莫渊?”

瞧瞧,她又干了一件蠢事。白浅忙不迭地摇头,可是已经于事无补。在邺华的逼问下,白浅不得不把所有的信息一一补上。

突然而来的转折让邺华呆滞了好一阵,在最后,他低声问,“浅浅,你确定?”

“我确定……”

“所以爷爷他也参与了当年的谋杀案?”

“算是帮凶。”

“所以……,所以我不仅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儿子,其实我还是莫渊的弟弟,我的父母死在一场被黎镜父亲谋划的车祸里,爷爷收养了我,只是因为愧疚当年他的犯罪行为。所以邺家当年才会举家搬迁到这里,所以……,可是浅浅你……”

“我的邺先生最最尊敬他的爷爷了,要是他知道这件事的话得多难受啊,我舍不得,可是邺先生和师傅的爸妈死的多冤,而且当年要不是因为黎镜拖住我,师傅就不会改航班了,偏巧就遇上了空难。仇要报的,一定。”

“可是……”,激动的情绪使得邺华脑海里一片混沌。很多时候默契就体现在这样的时刻,他不说,她也懂。

“没有可是。如果只是为了师傅,我不敢,也不会这样做。可是为了邺先生就是值得的。不这样做的话,我没有办法和邺先生再生活在一起,那种充当了帮凶的自责和内疚时刻在折磨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邺华,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我都想好了,只是我没想到黎镜的父亲会先开枪。不过这样也好,我不用坐牢了,我的团子不会有一个坐过牢的妈咪,我的邺先生也不会有一个坐过牢的邺太太。”

邺太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邺华一直以为她挺聪明来着。对了,邺太太最喜欢骗人了,或许她的高文凭证书是办的假证呢,就像他和殷素的结婚证一样。邺华有理由怀疑白浅的文凭造假了,因为这么复杂的风险投资计算,在邺太太眼里变成了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你知不知道出现万一的后果!”

他近乎是吼出声来的。万一,万一要是有了意外,万一要是受伤的是邺太太,万一要是他没有多想,真的是在家傻乎乎地等她一个月,万一要是出现和那一场车祸一样的事故,万一要是这一次邺太太真的真的走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白浅,你太任性了。白浅,你真的很过分!”

这一声怒吼出来的白浅把坐在沙发边上的女人给吓傻了,邺先生的情绪太激动了,这是白浅的第一想法。真是奇怪啊,他在凶她,可是她不觉得难过。要是以前的话,要是以前的那个白浅的话,她肯定得凶回去。

可是现在的白浅只想掉眼泪,那种苦中带着甜的眼泪。原本的高冷人设终于还是崩了,白家的小姑娘最后成了林黛玉。

在看见白浅低落到唇边的泪之后,一腔的怒火又堪堪被压了回去。还是一样的低能,邺家的长孙在吵架之后只会说一句话,“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的,可是你也有错对不对,所以你不许哭了。”

三叔说的第一点,吵架的时候不可以和你媳妇儿谈道理,邺华踩了第一个坑。

“为什么不可以哭,除夕的时候你也这样要求我,凭什么我不可以哭。而且你还有很多事情没解释呢,你和殷素怎么就结婚了,你个混  蛋。什么叫我也有错,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这也错了吗,那我们不要再一起了,我自己生孩子自己养行了吧。”

三叔说的第二点,吵架的时候不应当翻旧账,白浅踩了第二个坑。

“浅浅,我伤口好像裂开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征询。

“怎么回事,是不是之前没有注意好,都让你睡觉的时候侧着睡不要挨着伤口啦,你都不听话,赶紧的,去医院。”不计前嫌的关心。

三叔说的第三点,吵架的时候不可以针尖对麦芒,也不可以话赶话。很好,这对儿前夫前妻还是记得的。

“关于你爷爷的事情……”,在邺华缝合好伤口之后,白浅坐在病床前有些不自在。很多时候难得糊涂,她要是没有说漏嘴就好了。残酷的真相总是比虚伪的美好来的痛。

“这个不用你操心,浅浅,我是你丈夫,这些事我来解决就好了。”

“才不是。”,白浅小声地嘀咕着。终于,邺华体内的大男子主义爆发了,他恶狠狠地瞪了白浅一眼,“我说是就是。”

“民政局不同意……”

“明天去争取同意!”

“那……”

“不许找借口!明天去买婚戒,还有,要办婚礼,不要束腰的婚纱,怀孕了也要办,所有的事情我来负责,你只要好好养胎就可以了。就这么说定了,不能改也不让改。”

“你无理取闹。”

“你就不无理取闹了吗?小心我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爸妈,我就不信没有人治得了你。”

邺华终于是当了一回他最是不喜欢的那种爱打小报告的角色,可是……感觉真的很棒。白家的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她爸妈。

“哦……”,低声应了一句,白浅又开始哭了,这一次的眼泪是甜的,不掺苦不掺涩的那种甜。

悠声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的男人很是无奈,“你怎么又哭了。我发誓我不告诉爸妈了,我刚刚都是逗你的。”

“不是。”,白浅摇头,“我高兴。邺华,我只是高兴。”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邺华猛地松了一口气,语气着实是无奈,“你一哭我就拿你没办法。可是浅浅,医生说你不可以多哭,你眼睛不好。我还想你一直看着我呢,所以,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先别哭,你来骂我,骂到消气为止,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也不还口,好么?”

“不许说这种很肉麻的话,邺先生你再说下去我又得哭了。”

行吧行吧,这话是有点肉麻,可是是真心实意的啊。邺华噤了声,只是抬手去拍着白浅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当白浅躺在他身侧睡过去的时候,邺华侧身亲了亲白浅乱乱的碎发。为了孩子,邺太太都不再化妆了。素颜的邺太太看起来可憔悴多了。

心疼的不得了,在把被子给她盖好之后,邺华又摸了摸邺太太已经开始圆滚滚的肚子。产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是个女孩。

人生可真是圆满,在睡着之前,邺先生如是想着。

属于邺太太和邺先生的婚礼在十月底举行,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白浅的伴娘是殷素,花童是自己的儿子。婚礼主持人是身为律师,现在还是白浅婶婶的程钰。

这是一场极为浩大奢华,斥资无数的婚礼。只是,婚礼的前十五分钟新娘还在和新郎吵架。

“都说不要这么宽松的婚纱啦,这样都没有型了,而且好不容易穿一次婚纱都不许穿露肩的,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虽然我的确胖了,可是锁骨还在啊。”

“等你生完了我们再办过一场,嗯?不生气了,该要上场了。”

“再办一场,邺先生,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婚礼这么随便的吗,你还想我结几次婚呐?”

这个说辞显然也使得邺华不悦了起来,之前还说着不会再凶她的男人顿时把自己说的话忘了个干净,“白浅,你还想结几次婚?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有糖婚手婚古铜婚,金婚银婚钻石婚,你就不能把目光放远一点吗。除了我,你不可以嫁给任何人。而且你的文凭真的不是买的吗,为什么这么浅而已懂的话你也不明白!”

该死!这个男人竟然怀疑起她的文凭了,就算她的知识水平没有他的高,他也不该这样嘚瑟吧。

可是最后,气势汹汹的女人只是哼了一句,“钻石婚太久了,谁要和你办钻石婚的婚礼,你自己一个人过吧!”

终于终于,还在生气的男人缓过神来,他极力地巴结讨好着,有些狗腿,“浅浅,钻石婚也不算久的……”

八十年还不算久?这个男人还想活到什么时候,再过一年多的时间白浅可就三十岁了。想到这,白浅又开始生气了,这个男人现在才二十五!嗬!

“你别生气了,钻石婚不办就不办吧,那就办金婚好了。嗯?别气了。”

金婚也还凑合,估摸估摸时间也差不多。白浅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就走。邺华只能迈着步上前去追。

有人说,年少的时候遇到太惊艳的人未必是什么好事。殷素觉得这话对,也不对。知道了好的存在就难以甘愿将就,可是世间大多时候都是将就。

在婚礼之后,殷素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在办公室里,殷素递上了那一份早早写好的辞呈。

“要辞职?”,邺华看着那一份辞呈有些怔楞。

“嗯。”,殷素笑着,最近邺华的状态很好,看来邺太太对他的照顾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把辞呈递上之后,殷素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笑,“邺华,最后一个要求了。”

“你说。”,涩涩的,邺华开口。

拉着他起身,然后拥抱,“最后一次了,邺华,谢谢你。”

怀抱拥的紧紧的,贴身到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个男人嗬,对不爱的人还真是残忍。

终于,邺华抬起手把殷素抱在怀里,“也谢谢你,素素。对不起。”

“邺华,我喜欢过你。邺华,不要说对不起,因为我说没关系的时候不是真心的。我不想再说没关系了。邺华……邺华。”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终于,殷素听到了邺先生心跳加快的声音。就把这个状态当做是邺先生的不舍吧。

从他的怀里脱开身来,殷素娇俏地笑着,不甘心啊不甘心,“其实呢,刚刚邺太太在门外。”

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之后,邺华就迅速冲了出去。殷素见着邺华脸色都白了,啧啧啧,邺先生真是不经吓啊。

在邺华追出去之后,殷素离开了。穿着她第一次遇见邺华时候的那一件雾霾蓝色的大衣,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入冬之后风寒入骨。

哼着《小河淌水》的调调,殷素就这么离开了这一座城。再见了,邺先生。

生孩子的前一天,白浅还在闹脾气。因为她看见了那一份假的结婚证,也不是真的在意,只是心里闷得慌。

“如果你提前遇到她的话,是不是就跟着她走了。”

想了想,邺华追问,“遇见她之后还会再遇见你吗?”

“废话,我们在一个城,哪能没有交集。”

“那么,我肯定地告诉你,不会。”

“为什么,如果重来的话……”

“我还是会喜欢你,还是会苦苦地追你。”

“为什么……”

“邺太太,你信命吗?”

多肉麻的话啊,肯定是孩子她爸的话把孩子也给吓着了,倏然间,白浅面色泛白,她紧紧地拽着不知所措的男人的手,“邺华,我想我要生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五月的时候,榴花展枝,樱花飘雪。邺华迎来了家里第四个家庭成员。六月的时候,殷素兜兜转转遇到了毕方。像红尘俗世里的传说一样,相恋,相爱,结婚,生子。殷素很庆幸,她最后没有变成将就的那一个。

九月的时候,邺华的爷爷病重,在病床前,老人家袒露了自己曾经的罪行。邺华没有告诉他,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

在爷爷离世的那一天,邺华从自己名义上的父母口中得知了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个事实。像是一直在奔跑的人突然可以停下来喘气,邺华微笑,说着谢谢。

恩恩怨怨消散在红尘里,一转眼又是一年。

当槐花再次招展的时候,邺华和白浅的小女儿已经会走路了。这一年秋天,在金桂飘香的时节里,大着肚子的殷素再次拜访了白浅。

两个女人一起商讨着育儿经验,两个男人一起面面相对,怎么也说不上半句话。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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