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明。
我九岁那年,奶奶去世,享年81岁。安葬了奶奶,祖坟我便再也没有去过。外地求学,结婚生子......生活的轨迹如同铁轨,笔直向前,却永远找不到掉头的地方。今年清明,决定和哥哥一起回去看看,给逝去的故人扫扫墓。老家还一直在延续着土葬的习俗。爸爸已先期回去,说要给祖坟附近补种若干棵树苗。
老家的街道依旧逼仄,残存的几处土坯或者石垒的老房子被岁月剥蚀的厉害,记忆中的老屋还在,几乎只剩嶙峋的骨架。屋子里竟然还有人将就着居住,院子里养着几条体型彪悍的大狗,见到陌生来人,不停歇地狂吠。哥哥指着其中一间小屋,告诉侄儿:“这就是你爷爷从小生活的地方。”
祖坟在村子后边的山上。
沿山而上,所谓的山路,不过是一条连续倒伏的光溜溜的荒草路而已。停脚喘气的当口,回望整个村庄,倒也蓝墙红瓦,自有一番世外小村的生气。
八十二岁的二伯拄着铁锨在前面踽踽带路,大小一行三代十余人,鱼贯跟随。祖坟较远,地势很高,背有靠山,前望沁河,三四棵柳树直径尺余,荫蔽着几处高高低低的坟茔。爸爸指着稍远的一个墓碑对我们说:“那是你爷爷的大和娘,只有一块石碑,老坟地早被平整成了耕地。”稍近一些,一排四处,分别葬着爷爷弟兄四个,爷爷行二。再近些,一处略显突出高大的坟茔是二伯准备给自己的“喜葬”。没待我们问起,二伯就指着它说:“这个地方是我的。”
二伯笑着,答得坦然,82岁的二伯,幼年经历了爹死娘嫁,我的爷爷奶奶也就是二伯的叔叔婶婶收留了他;二伯中年时期先是失去了二女儿,几年后一场意外又夺去了他排行老六的唯一的儿子。犹如风中扭曲明灭的火光,几年以后,二伯二娘顽强地挺了过来,继续春种秋收,继续袅袅烟火的日子。对于人生无常,对于生死,倒是更加笃定和淡然了。
悬挂了纸钱,供了吃食,倒了酒,添了新土,儿孙辈们磕了头,清明扫墓的仪式便告一段落。
虽已是仲春,远远近近仍是枯黄一片。扒拉开荒草,潮湿的泥土中,星星点点绿的生机正在蠢蠢欲动。世间万物,皆是生命轮回。小草如此,人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