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三十之后,我总是怀疑,在现在这个社会里去思考生命的意义这样的话题是不是已不太适宜了?直到最近看到这本书。
好吧,“生命的意义”这个词似乎太哲学了一点,那我们换一个说法,人该如何花掉自己有限的一生,才会更有意义?或者说,一种有意义的生活应该是如何的?它是可欲并可能的吗?不过这样问好像也并没有好多少,都是“意义”这个词给弄的。
不管什么问题一旦搭上这两个字,就变得不好说清楚了。就像一张考试试卷,选择题和判断题总是容易一些,而往往最后一道“论述XXX的意义”的压卷大题让人望而生畏。但是这道题目如果你答不好,这张卷子也就基本上算是半废了。
现代人总是在生活中不断地做着选择题和判断题,对这最后的一道大题压根儿没看到,或者假装看不到。即使是看到了,也把它推给时间,等到时间一到,匆匆写上“无意义”三个大字,而草草交卷。就连我们这个时代拥有最为智慧的头脑的哲学家们,也似乎对这道题失去了兴趣,停止了对它的思考。他们一头扎进认识论(我们如何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以及逻辑学(什么是理性和理性讨论的必要原则)的思维牢笼里面,把从古希腊以来的整个哲学所关注的核心问题彻底给扭转了一个方向,他们的口号是:骄傲的人类啊,请别再自大了!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认识,仅仅只是由感官经验和因果律所围成了这一小小的范围而已,不可能再多了。所以,那些所谓的善啊、美德啊、神圣啊、本质啊等等,都是毫无意义的,连“意义”本身都根本没意义。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意义这回事啊!即使真有,那也是人通过理性思考不可能获知的。
好大的一盆冷水!丹尼尔·克莱恩就是顶着这样一盆冷水写出了这样一本书。在当代的理论哲学家们都把如何生活的问题抛给了心灵鸡汤的畅销书作者、打扮干练的励志演说家和偏好穿着飘逸长袍的灵性导师的时代,丹尼尔·克莱恩依然认为思考“生命的意义”是一件严肃的哲学问题,他依然相信思辨的力量能够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为丰盈,或者如萨特所言,更加“真实”。
丹尼尔·克莱恩在这本书里并没有像一名布道者一样,一板一眼地告诉你如何去过有意义的生活的标准答案,而是他把自己一生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过程剥开来,娓娓道来地讲给你听。他在二十岁准备进入大学哲学系读书时,就开始在一本本子上摘录一些被他称为“金句”的语录,直到他摘录到最后一段“金句”——神学家莱茵霍尔德·尼布尔的名言:“每次我刚刚找到生命的意义,他们就把意思改了”,他在这句下面愤愤地写下了一句批注:“你怎么现在才说”之后,就合上了他的“金句”本,从此也不再继续摘录了。
时隔三十多年后,丹尼尔·克莱恩过上了悠闲的退休生活,他对于当代理论哲学日益陷入到晦涩难懂的哲学语言分析之中颇感不满。当古希腊以来的那些伟大的哲学家对于美好生活的充满激情和思辨的观点,被现代的彻底的经验论者和唯理论者视为一堆毫无逻辑的语言游戏,我们对于有意义的生活的哲学思辨还有现实上的可能吗?丹尼尔·克莱恩拿出了他多年前摘录“金句”的本子,重新再次思考这些句子,并将这些思考集成了这本书,让后用它来给我们做了回答。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当第欧根尼正躺着晒太阳,遇到了巡游至此的亚历山大大帝。这位刚刚成功远征回来的希腊之王,俯下身来问道:“第欧根尼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第欧根尼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回答道:“有的,大帝。请您不要挡住我的阳光。”两千多年之后,叔本华在一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写道,哪有什么阳光?“生活就如摇荡的钟摆,在痛苦于无聊之间永恒徘徊。”
亲爱的,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