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离开了大学城,离开了夜场。
是的,青竹是个夜场包房小姐。
“这么多年,好累,终于可以彻底离开了,以后我要为我自己而活。”青竹眼睛微微发红,默默的为自己打气。
01
青竹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君,高中时君向青竹表白,但两人并没有沉迷恋情,互相鼓励考上了外地一所重点大学。
大学期间,两人才开始真正的甜蜜恋爱,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郊游,一起骑自行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牵手,接吻,看电影。奶茶店里,青竹捧着奶茶认真地看书,君捧着奶茶认真地看青竹,偶尔青竹抬头与君目光相碰,两人相视而笑。
晚上君送青竹回宿舍时总是恋恋不舍,不愿放手。回到宿舍又躲在被窝里发信息,两人一分钟都不想分开。那时的青竹眼中只有君,君的眼中也只有青竹,一切都美的冒泡。
假期见了双方父母,因为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双方父母都无不满意,打算毕业后先订婚,君考研,青竹先工作。
男友如愿考上研究生,继续深造,青竹回老家也找了个不错的工作。
02
订婚的日子定好了,青竹爸妈去市区取订婚礼服时,发生重大车祸。爸爸因为这几天太忙没休息好,开车时一不留神闯了红灯,跟对面转弯的货车发生严重碰撞,车子直接钻到大货车的车轮下。
爸爸当场死亡,妈妈失血过多正在医院抢救。
青竹与弟弟青伟到医院时,妈妈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医生抱歉的对他们说尽力了。妈妈努力睁开双眼看了看青竹,又看了看青伟,青竹拉着弟弟的手,妈妈才放心地闭上了眼。
青伟才上高一,对突来的变故不知所措只拉着妈妈的手嚎啕大哭。而青竹浑身松软,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心是空的、眼睛也是空的、脑袋也是空的,一切都是空的。完全听不到弟弟的哭声,自己也没有眼泪,眼睛空洞地睁着,却没有焦距。
仿佛被隔绝在四周都是白色的固体世界里,听不见也看不见。
男友一家什么时候来的医院,青竹完全没有知觉。君心疼地抱着她,“青竹你哭出来吧,你哭出来会好受一些,青竹,求求你了,你哭出来吧。”青竹像个没有生命的磁娃娃任君抱着。
君帮青竹料理后事,交警的结果也出来了,爸爸的全责。对方的货车司机受伤住院,还有后面连带的几辆车追尾,造成车辆受损,人员也不同程度地受伤。青竹把父母给她存的陪嫁和弟弟上大学的钱全部拿出来,还借了一大笔钱才赔够医疗费、护理费和修车费。
父母出殡那天,青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爸妈都微笑地看着姐弟俩,青竹终于抱着青伟放声痛哭,几近晕厥。男友一家也陪着泣不成声,最后天黑了,才被君强行带回家。
君和青伟都回学校后,青竹也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但青竹因为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也时常出错。领导体谅她家的变故找她谈话,安慰她放下过去,全身心投入工作,提醒她还有弟弟要养呢。
可是每当青竹回到家中,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看到墙上挂着的父母照片,青竹的心仿佛又被掏空了,除了发呆,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有一次,因为青竹地疏忽,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领导也帮不了她了。
03
青竹离开公司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
青伟还要上学,两姐弟也要生活,还有欠债要还,青竹不管怎样都必须打起精神,重新面对生活。
青竹接到青伟老师打来的电话,说弟弟最近一段时间完全没在学习状态:上课迟到、课堂发呆、老师布置的作业总是不完成。课后跟同学打架,还跟一些校外的小混混学会了抽烟。老师知道她们家的变故,找他谈了几次话,他都沉默无语,没有效果,只好给她打电话,让她好好劝劝青伟。
青竹把青伟接回家,买了许多啤酒,两人喝的酩酊大醉,抱头痛哭。
终于把父母去世这一段时间的痛苦、沉郁、害怕、彷徨、压抑与忍耐通通发泄出来。
青竹跟青伟约定,忘掉悲伤,一切重新开始。
青伟回到学校,听姐姐的话,好好学习。青竹离开家乡,到了省城开始找工作,她想快一点把欠的债还完,还有青伟的学费,她必须保证青伟衣食无忧,让他全身心的努力学习。
青竹离开家乡时给君打电话讲了她的近况,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君安慰和鼓励让她重新面对未来。
然而工作并没有青竹想象中那么好找 ,毕竟她的工作经验还少,想找一个高薪一点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
最后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个行政文员的工作,晚上又去附近火锅店兼职卖饮料,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每月发了工资,除了青伟的生活费,房租费等等,所剩无几。每次君打电话来时,她总是很忙,有时电话都没时间接。渐渐君的电话越来越少了,青竹也没时间主动给他打电话。
看着自己扁扁的钱包,青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不说还债连青伟的大学学费都凑不齐。一天兼职火锅店的老板娘告诉她,夜场的酒水促销工资挺高的,让她去试试。
到了夜场为了挣更多的钱,青竹学会了化妆,学会了抽烟,学会了跟熟客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为了让客人多买些酒也讲讲荤段子。夜场打烊都很晚,后来青竹干脆辞掉了文员的工作。早上去送报纸,中午休息,晚上去夜场卖酒。
夜场的酒水促销分两种:一种是像想青竹一样只卖酒,不陪酒的。只是陪陪笑,偶尔讲讲荤段子,客人一般过过嘴瘾而已。还有一种就是服务Vip客人的包房小姐,除了卖酒,还得陪酒,陪唱歌,当然客人也会对其上下其手,占尽便宜,小费和提成却高得多。
青竹在夜场卖酒水的事不敢告诉君,怕君多想,因而很少提及工作的事,怕自己哪天说漏嘴。
好在青伟还争气,老师打电话说青伟又像以前一样懂事爱学习了。青竹的付出总算有一些收获。
04
过年的时候,青竹回到老家,把存的钱还了一部分债,又给青伟买了很多学习用具和衣服,两姐弟高高兴兴的在家过年。
正月的时候,跟君约好去看他父母。青竹买了很多东西,君因学校忙,年三十才回来,两人还没见上面。去了却发现男友不在家,他爸妈客气的收了礼物,却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让青竹很失落。阿姨拉着青竹的手,左右为难的样子,似有话说。
沉默许久,阿姨说君是她支出去的。
“君的表哥有一次在省城办事,在夜场看见了你,但这事却没敢告诉君。”
阿姨含蓄表达了她的想法:“你们虽说青梅竹马感情好,你家的情况我们也不介意,但是我希望我儿子能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过一辈子。”
青竹不知道怎么离开他们家的,脑子里只有“清清白白”几个字,在夜场上班,人家怎么相信你是清白的。
后来君给她打电话,她不敢接,她怕自己会哭着告诉他一切,但又怕他看轻她,不相信她。发了短信给君“我们分手吧”就关机了。君来家里找她,她也拒不见面,问青伟,青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青竹告诉青伟公司要加班,提前回到了省城。
再次回到夜场的青竹完全变了一个人,把早上送报纸的工作辞了,给妈咪说,她要做包房小姐,她现在只想挣更多的钱。
君在开学前,来省城找青竹,青竹让男同事假扮她的男友,对君说了很多狠话。君伤心的走了,以后再没给她打过电话。
青竹后来到了城郊大学城的夜场,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做起了真正的包房小姐。
青伟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青竹也还完了债务,又拼命的给青伟存学费,生活费。
青伟有一年放假,来省城找姐姐,提前并没有给她打电话,青伟发现了姐姐的秘密,原来姐姐这些年就是这样在供养他。青伟心疼地抱着姐姐痛哭,也终于知道当初姐姐和君分手的原因了。青伟回到读书的城市,除了学习,也开始各种兼职,告诉姐姐,“以后就该我来养你了。”
05
后来青竹转场时,认识了凯。凯是个离过婚的小老板,儿子五岁,跟着他,第一次带着客户来夜场谈生意时认识了青竹,当时被青竹的美貌所惊艳。
他和前妻离婚时撕的很厉害,对爱情对婚姻无比抵触。凯不像其他的老板那么轻浮,觉得到夜场无非是拿钱买欢。凯是个儒雅的老板,他会对夜场小姐很尊重,也从不吃她们的豆腐。
凯经常来找青竹,发现青竹不像其小姐妹一样为了多拿小费,一味的迎合客人的无理要求。她总是礼貌、客套、又真诚的对待每一个客人,清高却不自傲,让人不忍心去亵渎她的美好。慢慢的被青竹的坚韧和善良所吸引,在了解她的过去后更是对她充满怜爱。有时来找她只是单纯的让青竹陪她喝杯饮料,青竹也渐渐的发现了凯的不同,有所心动。
凯跟青竹求婚,“青竹,嫁给我,好吗?”青竹很感动但并没有答应,她怕他只是暂时的喜欢,她怕她的过去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刺,总有一天被拿出来刺伤彼此。
终于青竹离开了大学城,到了青伟上大学的城市,青伟快毕业了。
青竹去学了做蛋糕,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个蛋糕店。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在发展,除了爱情。
两年后凯出差,见完客户准备回酒店,经过一家蛋糕店,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欢迎光临!”青竹抬头跟客人打招呼,看见了凯,两人眼神微动。